第四十六章 悲慘往事
徐睿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雙原本充斥柔和的眸子裡面,迸射出了兩道仇恨的火焰,這種突兀的變化,足以彰顯出他內心是多麼的憤怒。
從這一點中可以窺出,他對於馬向陽、朱強以及王群,真的是恨到了極致。
「開始吧!」
聽到徐睿這樣說,雷大炮凝視了他好一會兒,丟下一句話就走到了窗戶邊兒上,隨後從兜兒里掏出打火機跟煙,點著之後陷入了沉默中。
「徐睿,你已經承認了是你殺死的馬向陽、朱強以及王群,那麼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麼?」蘇沫說著,打開了錄音筆,同時示意馬磊開始記錄。
作案動機,也就是犯罪嫌疑人殺人的原因,通常也是案發之後警方最先要確定的東西,如果能確定嫌疑人的作案動機,那麼就能找到明確的偵查方向。
「因為仇恨!」徐睿輕輕的說道。
「是你跟三名死者的直接仇恨,還是間接仇恨?」
「間接仇恨!」
「來源於誰?」
「楊婷!」
「你跟楊婷是什麼關係?」
「情侶!」
「怎麼認識的?」
「在我準備畢業論文的時候!」
「好,下面你來說,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隱瞞。」蘇沫示意徐睿講述這其中的過程。
「我會如實供述的。」
徐睿點點頭之後,突然露出了些凄苦的笑容,望著我們問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學醫嗎,知道我為什麼會寫那樣一篇畢業論文嗎?」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們聽著。」
我不是專業的刑偵人員,幾乎沒有參與過對嫌疑人的審訊工作,不過我翻閱的卷宗很多,通常案犯以這樣的方式拉開供述的序幕,說明他已經打算全盤托出了。
所以,無論是我,還是蘇沫和馬磊,亦或是站在窗戶邊兒上的雷大炮,都將目光落在了徐睿的身上,因為我們都清楚,反問的開場白背後,往往都會藏著令人唏噓的故事。
果不其然,當打開這個話題之後,徐睿便是陷入到了回憶之中,娓娓道來的聲音中,更是充斥著屬於童年的味道,活潑的語氣中夾雜著一些輕快。
「聽媽媽說,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左腿是有先天性疾病的,醫生說很可能長大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但如果堅持後天的鍛煉,也不排除有恢復的希望。」
「所以打我記事兒起,每天早晨、晚上,爸爸媽媽都會帶著我出去散步。那時候我有一個溫暖的家,有溺愛著我的爸爸媽媽,也是我童年最快樂的時光。」
當徐睿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逐漸發生了一些變化,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了:「有一天晚上我的父親加班兒,所以吃完晚飯我就問媽媽還去不去散步?」
「媽媽說你的腿雖然好了,但絕對不能有任何的懈怠,保不齊哪天舊疾就會複發,所以收拾完碗筷之後,就拉著我出了門。」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就是這次散步,直接毀了我們這個家……」說到這裡的時候,徐睿陷入到了短暫的沉默,平靜的目光開始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發生了什麼?」最終,還是蘇沫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們經常散步的那條路,有一段是沒有路燈的,而且兩邊是茂密的小樹林。打我記事兒起,那條路走了沒有一千遍,也至少有八百遍,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可就在那晚,意外發生了。」
「當我們走到那裡的時候,從林子裡面走出來了兩個男人,不顧媽媽的哀求和哭訴,將她拖到了林子當中。我當時嚇壞了,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一直到那兩個人笑著離開,我才衝進了林子裡面?」
「你的母親,被凌辱了?」蘇沫問的很小心。
「嗯!」
徐睿點點頭:「當我衝進林子的時候,看到媽媽正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她沒有哭,也沒有默默的流淚,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我走進去,只是那樣神情獃滯的愣著,一動不動……」
「我呼喚了好一陣兒,她總算是回過了神,把我摟進懷裡安撫了半天,才整理了整理衣服,拉著我回了家。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見她笑過。」
「父親回來以後,我當然不敢將這件事情告訴他,他只道是母親情緒不好,所以也就沒有加以理會。直到有一天母親脫光了衣服跑到大街上,父親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那時候家裡沒有多少錢,不過父親還是帶著母親去了大城市的醫院,檢查結果是精神分裂,這對於我們一個家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凡事都有因果,父親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當我戰戰兢兢將半年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之後,從沒有流過淚的父親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完了轉身就出了門。」
「第二天我從父親的同事嘴裡得知,父親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去了我們那裡的黑煤窯挖煤。當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的時候,他只丟給了我一句話。」
「不管咋樣,都得治好你母親的病,煤窯是累,但是賺錢多。」
「……」
說到這裡的之後,徐睿的話有了些許的停頓,我望著他那張有了些扭曲的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或者說,我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平日里開朗活潑的徐睿,居然有著一段如此悲慘的過往!
「對於你母親來說,他是個合格的丈夫!」或許,現在蘇沫說話更合適吧,畢竟她也是女人,能夠有更深的共鳴和體會。
「後來呢?」馬磊問著。
「後來……」「後來,街坊鄰居們開始盛傳我娘瘋了的事情,也有不少人勸解過父親,精神病就是個無底洞,就不要再折騰了。可父親每次都會用一句話來回應,我只要還活著,就得把她治好。可誰能想到,這句話的熱
乎氣還在,父親的屍體卻已經冰涼了,透水的煤礦將他掩埋在了地底的深處。」
「由於政府的介入,煤礦老闆賠償了一筆錢,原本我是打算拿著這筆錢繼續給母親看病的,可是當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經不見了。」
「我順著鄰居們給的線索,一步步找到了坍塌的煤窯那裡,看到母親正跪在礦井邊兒上,懷中抱著的是挖掘出來的父親的屍體,她跟他一起走了。」
「唉……」
當徐睿再次陷入到沉默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雷大炮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睿,又從兜兒里摸出了一根煙,點上之後將頭轉向了窗外。
「這就是你要學醫的原因?」我努力擺脫著那種悲沉情緒的襲擾。
「是的!」
「所以你的畢業論文選擇了關於精神病學的課題?」
「不錯,我在想如果當年我母親的病治好了,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徐睿很痛快的承認了。
「因此你去了協和醫院,並且在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楊婷?」我繼續問著。
「對!」徐睿點點頭,情緒平靜下來說道:「其實很多事情都是註定的,我去協和醫院的目的很簡單,只是希望多了解一些關於精神分裂方面的知識和臨床表現,從而完善我的畢業論文,但是我沒有想到,會在那裡
遇到楊婷!」
「能具體說說嗎?」蘇沫直接說道。
「當然!」
徐睿又轉換了一副表情,臉上的痛苦消失了,洋溢著的是略顯羞澀的幸福:「我上大學的時候,從沒有談過戀愛,甚至從沒有一個女孩兒讓我真正動心過。」
「可那次在醫院的花園中遇到楊婷的時候,我感覺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融化了,我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女孩兒,我們之間註定會發生一些什麼。」
「當時,她穿著病號服,扎著清爽的馬尾,臉上雖然沒有化妝,不過卻透著健康的紅潤,那正是我喜歡的樣子,所以就過去跟她打了招呼。」
「通過交談,我得知她是精神病患者,當時我多少是有些意外的,因為她所有的舉止言談看起來都是正常的。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她真的有精神病,我也不會嫌棄的。」
徐睿說的這一點我是相信的,畢竟他的母親當年就患上了精神分裂,對於有過這種經歷的他來說,是不會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到那些病人的。
其實在我心中還有著另外一個猜測,徐睿之所以對楊婷一見鍾情,或許並不完全是因為她的外貌與氣質,而是他心裡一直懷有對自己母親照顧不周的愧疚。
這種愧疚一直都盤桓在徐睿的心底,終於在遇見楊婷的時候抑制不住爆發了出來,與其說他喜歡的是楊婷,倒不如說他想要通過照顧患有精神病的楊婷,來彌補心中的那份兒虧欠。
「後來你們就在一起了?」蘇沫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沒有!」徐睿搖搖頭:「我的論文需要我多多跟精神病人接觸,所以我選擇了楊婷,但她對我是頗為排斥的。不過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排斥並不是來自於精神病患者對於陌生人的害怕和不信任,而是她在有意的
迴避著我。」「通過我的暗中觀察,我愈發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楊婷是沒有精神病的。既然沒有,她為什麼住進了醫院,於是我就開始暗中的調查,而這也是讓我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