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梨花信

那是一棵梨樹，梨花開得正旺，花朵猶如北國的白雪，白的刺眼、白得凄涼。

花影之下，站著一個人，一身寬大黑衣，黑得讓人看不清。他抱著雙手，抬頭看著天空……可這裡沒有天空，他看到的只是玻璃外高速迴旋的沙塵暴。

他在等人。

可是，還是有人看到他了，那是一個少女……一個猶如白雲一樣的少女。

她站在黑衣人的背後，褐色的木質迴廊間。迴廊下面，是生著黑色青苔的紅色石梯。

「你真的要去嗎？」朱唇輕啟，她關切地問了一句，小手緊張地抓住身旁的護欄。

黑衣人轉身，看著迴廊間的少女，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少女看到了黑衣人的臉，那是一張很醜陋的臉，丑到無話可說，丑到讓人反胃，丑到讓人看了第一眼之後就不會想著看第二眼。可就是這麼一張慘不忍睹的臉，少女竟沒有絲毫厭惡、歧視的情緒。少女不是特別美，可也絕對是很容易讓人記住的那一類。

「你明知道希望很渺茫，為什麼還要如此堅持？」少女走下迴廊，仰頭問道。

「都還沒有去做，怎麼就知道沒有一點兒希望？」黑衣人很醜，聲音更是難聽，好似敲響的生鏽的鐵鍋。但是他的眼神很平靜，語氣也很平靜。

少女繼續盯著那張醜陋臉龐……不！應該是說醜陋臉龐上那雙清澈的眼睛，久久未曾移開視線，似乎是想看出什麼東西出來。

「你小心……」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出她想要的東西，最後她只是輕柔地道，「你的事情我會和大哥說的。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你這次的對手很強，如果你知道他們是誰之後，你還要堅持去嗎？」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的聲音很難聽，特別是在這個女孩的面前。所以能不說他盡量不說。可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她，他內心深處最真誠的答案……無論怎樣，他都要去。他的世界里，從來就沒有畏縮與懦弱。

知道了他的想法，女孩輕輕嘆息一聲，轉身看著梨樹樹梢，說道：「這次去赤幽峽谷之人，都是赤沙州各個初級學堂的天之驕子，他們的綜合實力，都在一級以上，二級的也不在少數。但是我知道這些人對你來說，還構不成什麼威脅。我要提醒你的是，綠洲市第一初級學堂也來了人，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市第一初級學堂裡面屈指可數之人。」

少女說道這裡，黑衣人的情緒微微波動了一下，那是凝重，也是不解。他道：「來的人是誰？」

「史必行。」少女說到這個人之時，心中頓生敬意，輕聲道，「他是市第一初級學堂的天才。市立德榜排名第三，全國立德榜排名五百三十一。兩年前實力就達到了綜合二級，現在估計已經跨越第三級了。他最擅長的是速度，這一項能力已經在一個星期前突破了四級。所以說他是你這次峽谷之行的勁敵之一。」

黑衣人微微皺眉，不悅道：「以他的家世，根本不會在意赤幽峽谷中的東西，他幹嘛還要來？」

「不清楚！」少女道，「總之……你要小心。除了史必行之外，市裡面的初級學堂還來了一個人：玉定弘義。市第二初級學堂的，他這個人……」少女說道這裡，略微一頓，語氣間有些不悅，話鋒立轉，道，「雖說他打不過你，但如果你和他交手，他絕對會對你造成消耗。那樣的話，你基本上就沒有戰勝史必行的可能了。而且，以這個人的性格家世他的家世，就是一隻非常難纏的臭蟲，一旦對上了，麻煩不斷。

至於這次來的第三個人，就相當神秘了，我沒有查到他的資料，連名字都沒有打聽到。但是我聽說他比史必行還要強大。拿著一把傘……屬於第二代武器。而史必行的武器，只是第一代。當然，這也只是聽說。但是你要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乘早做好準備。」

「謝謝！」黑衣人只說出了這兩個字，朝少女微微彎腰，轉身舉步欲走。他不善言辭，就算現在面對的是一個他很熟悉的女孩，他也無話可說。

「溪水哥哥……」少女忽然叫住了他，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這才低聲問道：「你明明知道……就算你拿了峽谷中的東西，你也不可能通過審核的，也就沒有希望進入高級學堂，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執著？」

黑衣人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才平靜、深沉地道：「不去努力，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說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無力，或許他也只是在安慰自己吧。但是，他就是他，他可以感到無力，卻不會允許自己放棄。

「可是……你這樣就不覺得累嗎？」

黑衣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背對著少女。

「我覺得……我是對的！至少這樣做是對的……」

少女沉默了，看著黑衣人，抬頭鼓起勇氣地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才肯見我？」

這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除了在場的當事人之外，其他人很難理解。

黑衣人不答，又說了一聲謝謝，打開玻璃門，一閃身，消失在了狂躁的沙塵暴中，只留給女孩一個充滿遐想的背影。

女孩對著門大喊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樣子……」

然而，黑衣人已然無法聽到她的話，厚厚的玻璃門已經合上。

少女愣愣地站著，頭頂落下來的花瓣，靜靜地躺在了她的肩頭。她看著玻璃護罩外面的沙塵暴，有些擔心：溪水哥哥現在應該是要回去了。他要經過西峽戈壁灘，他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少女的名字，叫婉雲。

而剛才走的那個黑衣人，人們都叫他溪水……這自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他到底叫什麼，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這個樣子」，也沒有人知道。人們只知道，溪水是一個很恐怖的名字，因為他……是市立德榜第五名……

他之所以恐怖，不只是因為他的排名，更是因為他的果斷狠絕，從溪水這個名字出現開始，就伴隨著血腥。當然，這些血腥不是針對他周邊的人的，也不是針對赤沙州的人的，而是針對東邊一個國家的。溪水所在的國度，叫大興，在大興的東面，還有一個國家，大興的人都稱之為東渦。

溪水看上去看滄桑，很成熟，可只有婉雲知道他還只是一個少年。

婉雲今年十三歲，還差兩個月才滿十四歲。而溪水才十四歲，可他這身裝扮，總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外面的人也的確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