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實力是生存之本
東晉成帝咸和七年(公元332年)冬末,冉閔帶領倖存的冉家軍步兵八十餘人回到襄國郊外的冉家,陽谷關外一場血戰,當時的那支冉家軍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馬。而就是這八十餘人,也是依靠冉閔鬥智斗勇,血拚保住的最好結果。
雖然這八十餘人,沒有一人不帶傷,無一人不挂彩,但卻是冉家軍後來的勇將現身之處。比如竇興、鮑進、汪重、王亘等等,後來都成了冉閔攻伐四方的得力驍將,更不要說冉閔親自收的徐德、張楚、司馬傑三人了,那更是冉家軍首屈一指的將才。
因為有了冉閔的出謀劃策,勇敢無畏的衝鋒,以及寧破陣的捨命相助。石遂才覓機一擊得手,解了陽谷關之圍,使得後趙與鮮卑的力量從新平衡,邊境也暫時安寧下來。後趙皇帝石勒大喜,大封有功之臣。石遂得了最大的好處,進封勇戰候。反正現在後趙是他們石家的天下,封多大的官也不為過。這讓石虎和石遂兩父子分外地驕傲,後趙的江山還是得靠他們石虎父子來保全,即使這次真正的最大的功臣冉閔,也是他石虎的養孫啊。從此以後,石虎父子更是對冉閔寵愛有加,這是個人才啊。
冉閔也被賜封龍威將軍,成了後趙最小的將軍。並破例讓只有十歲的冉閔與後趙的文武群臣們共列朝班,一大幫裝模作樣的大人和一個小孩在朝堂之上,天子面前議事,這真的算是一件奇事。
受了封,拜了官,該做的過場都做完了,冉閔這才回家安心做他該做的事情。
替父親準備的棺木仍然停在靈前,大家都在等冉閔將老主公的遺骸取回來再安葬呢。冉閔小心翼翼地將背在背上的包袱取下來,放在靈前的香案桌上。即使冉閔已經換了包袱的布包單,但是仍然免不了上面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這也沒有辦法,陽谷關那場惡仗打下來,冉閔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乾的。除了自己的汗水,就是鮮血,將全身都浸透了的人的鮮血。
好在冉閔早有準備,裡面用了一層防水的油紙裹護,這才沒有讓冉膽的遺骸沾染上血腥。然後將棺木裡面襯了一張黃綢,冉閔這才將父親的骨灰倒了進去,接下來擇地選穴做道場,最後封棺下葬。一個小孩子竟然能將這麼繁複的事情做得這麼井井有條,不僅所有的人都吃驚,就是連那個一向以行事仔細精密的老管家謝定元也是暗自佩服不已。
所有的事情忙完了,接下來冉閔該為自己打算了。畢竟死者已經入土為安,生者還要在這殘酷的世上生存。至從回來后,冉閔是朝庭家裡兩邊跑,雖然徐德、張楚、司馬傑三人也時刻默默地跟著他,但是彼此安心說話的時間是很少的。今天送走了前來弔唁的各路賓客,冉閔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地與徐德人與人之間三個談一下話了。
「徐德、張楚、司馬,你們三個在冉家還習慣吧?」冉閔微笑著問道,並沒有常人那種處理喪事,成了孤兒時的那種無助凄然的感覺。
「主公,我們一切都好,比在關外流浪好多了。只是主公您不要刻意地隱忍自己,這樣對身體不好,如果你真的把我們當兄弟,也不必在我們面前硬撐了,畢竟你年齡尚小,也沒有人會笑話你懦弱的,如果實在是難受,你就,你就。。。」箭傷未愈的司馬傑最先說話,言語中帶著那種真誠的關切。
「司馬是說如果我要是真的悲傷,那就哭出來就好多了,是嗎?真是感謝各位兄弟的關心了。其實我也不是認為那種哭就是掃了男人面子的人,當初在蛇回頭找到我父親的遺體時,我就哭過了。現在父親的遺骸回到故鄉與我娘葬在了一齊,滿足了他老人家生前的心愿,我也盡了人子之份。雖然仍然是懷念他,但是已不是悲傷了。我要在這個亂世生存,並且要很好地活下去,也是我爹爹的心愿,所以沒有理由來悲傷,或者愁眉苦臉。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好好活著,規劃自己的人生。」冉閔也真誠地將他的想法說給了他們聽。
三人被小小的冉閔竟然有如此的洒脫和胸襟折服了,成大事者,總會看得更遠。
還沒有等獃獃的三人說話,冉閔又笑著說道:「我說過,將父親那桿雙刃鐵槍贈送給司馬的,今天就正式交給你了,希望你永遠象在陽谷關血戰那樣勇敢無畏。」
「那肯定是當然的,只要主公你一句話,衝鋒陷陣,如果我司馬傑皺一下眉頭,就把司馬這姓氏改了算了。只是這雙刃鐵槍是先主公的遺物,照理說應該由主公你來繼承才對,我這樣得了,不好吧!」司馬傑前面說得響亮,說到槍的歸屬時,他們語氣有些小聲了起來,覺得有種奪人之美的嫌疑了。
知道很在乎自己皇叔身分的司馬傑用自己的姓氏發誓,這應該算是一個很重的誓言了。冉閔聽了很是感動。至於他所說的鐵槍,冉閔笑著問道:「司馬,你只說你喜不喜歡這槍就得了。」
「喜歡啊,肯定喜歡。」司馬傑不解地問道,對於尚武之人,好的兵器也是他們的最愛。
「那就對了,這槍就是你的了。」冉閔爽快地將鐵槍重新放回了司馬傑手中。
司馬傑在一愣之下,也連忙接過稱謝。主公的真心相贈,是對自己多大的信任與恩賜啊,不接受反而不好了。
「那我的鎧甲,主公你也是答應了我的啊。」,見司馬傑收下鐵槍,知道冉閔是個豪爽大方之人,徐德也不再客氣,自己來要了。
「這你放心好了,凡是入了冉家軍的,都會有一副鎧甲。何況你徐德還是陽谷關戰的功臣,說什麼也要打造一副上好的。只是你這傢伙長得又粗又壯的,要多費好些材料啊。」冉閔故意作有些心痛的道。
「主公你這就小家子氣了,我雖然費得多,到時候我就從戰場上找回來了嘛。」徐德也大咧咧地和冉閔開起來玩笑。
「我說張楚,你平時可是樣樣都要爭先的,這次可要落後了。噢,我記起來了,你說要問我一個問題,現在就問吧,我絕對不撒謊。」冉閔看著張楚,他也有了好奇,這傢伙到底有什麼問題,比要東西還劃得著。
「這個,其實現在我也不想問了,反正我也曉得了。」張楚竟然露出了平時難得一見的難為情,這太不象他的風格了。
於是大家都非要讓他說出來聽聽,迫於無奈,張楚只得說:「其實就是先前主公背上的那個包袱,我看主公保護得那麼好,以為裡面肯定有啥寶貝,結果,結果是老主公的骨灰。」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大家都聽清楚了。幾人詫異地互相看了看,然後大笑起來,笑得張楚有了無地之容之感,也只得跟著笑。當初冉閔那麼層層地包裹骨灰,只是怕被雨雪污了骨灰,不想被張楚認為是寶貝,又不好意思問,還在那麼激烈的戰場上提到要問冉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這真是應了一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人的好奇心是多麼的大啊。
「你們還笑我,當時在火楓坡時,在得了主公的燒餅時,還不是你們倆個小子說那包袱里才是寶貝。」張楚開始揭徐德和司馬傑的底。
「我們是說了,可是說要動手的人是你。」
「就是,最先出手的也是你,最先被光榮放倒的也是你。」
「你們……」
三人打鬧成了一團,冉閔與他們的關係也在這打鬧聲中得到了升華。這就是人和,一種所謂的軟實力。
………
公元333年,後趙皇帝病重,可能將不久於人世。各種勢力都在蠢蠢欲動,皇權的真正爭奪開始了。主要的代表是正統的皇帝石勒指定的接班人太子石弘與石勒的親侄子也是石弘的堂兄石虎,各方都有長處。
石弘是正統,得到了朝里的大多數朝臣的支持,更有皇帝石勒指定的羯族重臣程遐和徐光為輔政大臣,替石弘出謀劃策。更有石勒的心腹,參軍都尉李陽護駕,統領都城的防衛。關鍵的軟肋是兵權不在他們手裡,石弘僅有的一次遠征鮮卑都是大敗而歸,還連累左騎將軍冉膽丟了命,所以石弘在軍官中的威望是不高的。
相反,羯族的大軍,基本上都掌握在石虎父子手中,而且他們都因為常年征戰在外,和許多羯族軍官們都建立了友情。皇權之爭,軍隊一定會站在石虎父子一邊,這是他們天大的優勢。但是他們得不到朝臣的支持,又不是正統,襄國又是石弘的勢力範圍,只要讓石弘坐正,假以時日,在眾多羯族貴族朝臣的幫助下,哪怕是只得到一半的後趙軍隊的支持,說不定都是他們石虎父子的末日。
所以看似處於弱勢的石弘太子幫,也是有機會翻身的。何況太子幫還有個最大的靠山,後趙皇帝石勒。只要石勒一天不死,憑藉他的威望,就可經盡最大可能地壓榨石虎的軍權,給他的親兒子石弘創造空間。只是石勒醒悟得太遲了,以他病弱之軀才開始制肘石虎,怎麼看也有點晚了。石弘們只有求神拜佛,讓石勒多撐一天,都是他們的福氣啊。其實石勒也對石虎是有所防備的,在立太子時,他就有意地拉攏冉膽,並特許冉家軍可以將步兵擴大到萬人,想以此來制衡石虎。可是冉膽卻戰死了,一時也就沒有了適當的人選,加之四處邊關告急,為了讓石虎安心禦敵備戰,石勒也就將這事暫時擱淺了。等騰出手來想再辦這事,石勒已經病重危急,晚了。
嗅到了朝中的火藥味,冉閔盡量少出門,加緊了冉家軍的操練。他知道,只要石勒這個皇帝一死,皇權的血腥爭奪就再所難免。也好在他還是個小孩子的身份,雙方還都沒有將爭奪的觸角伸到他這兒來,不過話已經傳過來了,都誇他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當然這潛台詞就是,你只要跟我們,才會前途無量。冉閔心裡明白,不論哪方獲勝,對於漢人來說,地位都不會有本質上的變化。唯一能夠自保的,在關鍵時刻可以說話的,就是實力,也就是冉家軍的實力。這可關係到幾十萬漢人的福祉啊,這次冉閔真切地體會到了父親生前夾在石虎與石勒間的艱辛與無奈。這權力之間的暗戰,比真刀真槍的戰場更兇險。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中文網,手機訪問請上,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