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似曾相識故人來

林恆這人沒心眼，我不知道男生是不是都是這樣子，說話的時候心直口快，也不去想自己說出來的話會讓別人難受。更或許，是我自己心眼太多，太敏感，他隨便一句話就能刺痛我的心。

後半夜他抱著電腦打遊戲，我在房間想著往事，眼淚連連。

以前也是這樣，晚上打遊戲，上班就打瞌睡。他說他不在乎，工作就是個混日子的，他們家給他找來渾天度日的。

他們家有錢，養得起他。只是他爸爸說男人不能整天無所事事，得有個正經工作。

他遊戲打得非常好，每次我說他不務正業的時候他都會反駁我，「你知道什麼呀，你看我昨天那魔獸的賬號不也賣了錢嗎？可見我還是有能力的，你別這麼鄙視我，不行你來試試，這也是需要技術內涵的！」

後來我再也不說他，因為我怎麼說，都是做無用功，徒勞。

日子就這麼過著，不痛不癢的。他住在我家客廳里，我們過著像戀人一樣的生活，卻不是戀人。

有時候我下班很晚，林恆心情好的話會去接我，可是很少，因為他離不開他的遊戲，恨不得整天鑽進遊戲里不出來。一般我回來的時候，他還沒吃完飯，我還得在路邊攤給這祖宗帶點吃的。對於吃的這點，林恆倒是沒有公子哥的脾氣，我買什麼他吃什麼，也不在意是不是路邊攤。畢竟念高中那會兒，我們也是經常一起吃路邊攤的。

我們再也沒有提過有關於宋念青，我和他之間的話題，永遠都沒有宋念青，儘管我知道他這次回來找我，是因為和宋念青分手了。

我知道，但是我什麼都不問。

因為我工作性質的緣故，我一般早上會起床很遲，但林恆住在我家過後，我每天都訂好鬧鐘起床給他煮早餐。他找了份工作，算是合他心意的，在一家絡遊戲公司做遊戲策劃，每天他都很亢奮，找到工作那天，他喜滋滋地告訴我，「莫林啊，我覺得這才是我應該做的事兒！」

不知不覺，他住在我家已經半個多月。

他早出晚歸，過了一段時間，回來終於不再抱著電腦打遊戲，而是幫我做點家務，比如洗洗衣服，拖拖地，或者晚上去接我下班。

剛好碰到是周五，從台里出來，看見他過著黑色的羽絨服站在門口和保安抽煙聊天，有說有笑的。他這人就是這樣，很容易和別人打成一片，不一會兒就熟絡起來。

看見我出來，林恆把他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他的圍巾可長了，掛在我脖子上已經掉到地下，我手裡拎著包不方便，他趕緊幫我把圍巾在我脖子上繞了幾圈，還可以扯了一點上來，遮住我的臉，以防寒風吹傷。有些時候，林恆還是很貼心的。

幫我整理好圍巾，他自己縮了縮，朝保安室的大叔招手，很禮貌地說，「那我們先走了！」

陳叔在台里做保安做了十多年，是老前輩，每次下班我都跟他打招呼，他跟我算是很熟絡的。

「那陳叔我們先走了。」我禮貌地說。

到門口，我想打車走的，因為下午來的時候我沒開車來，林恆忽地抓住我攔車的手，我一驚，趕緊伸了回來，心怦怦地跳著，他倒是鎮定自若地說，「別打車了，我們走走吧，來的時候我看見前面有條街，好多吃的，我們去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我點點頭，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朝那條小街走去。

他嫌我走得有點慢，停下來數落我，「我以前說你什麼來著，腿短吧，走得也慢。」他身後有一盞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林恆彷彿站在光圈中，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昏黃的光芒。

他臉上打趣的表情，和高中那會兒一般無二。我的少年，他笑的時候明眸皓齒。

我出神，愣愣地看著林恆，往事席捲而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忽然跑到我後面，一把拽走了我手裡的包拎過去，然後從後面推著我的肩膀說，「走啦走啦，我快要餓死了。」

然後我就笑了。

你看，他還是那麼孩子氣，和高中那會兒一模一樣。以前我走得慢，他也經常這樣子推我，那會兒我還很胖，但當時少女的心沉浸在愛慕里，其他的竟然絲毫察覺也無。

過馬路的時間，林恆很謹慎地看車子，然後走在我身邊，他的手不小心碰到我的，兩隻手接觸到的一瞬間，冰涼的觸感讓我一下子閃開了。你知道嗎？其實那一瞬間，我感覺林恆是想牽我的手。

我微微抬頭看他，他鎮定自若地看著前方，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我只能安慰我自己，莫林啊，你真的想太多了。

到了目的地，林恆問我吃什麼，我微笑說，「隨你吧，找你喜歡吃的。」

以前我這麼說，他二話不說就直奔他想去的吃的攤位，可今天，他竟然說，「別了，你以前老是隨我，我想吃什麼吃什麼，今天還是吃你想吃的吧。」他看了看身後的攤位，又回頭看我，「快，你想吃什麼？」

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暖流，緩緩流過我心尖。

按常理來說，一對男女出來吃東西，男生將就女生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在我這裡，我卻覺得開心無比，因為，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林恆說，莫林啊，選你喜歡的吧。

我終於覺得，林恆懂得照顧我的感受，不再是理所應當地享受我對他的好，我對他的遷就。

看著面前高大的林恆，我忽然覺得，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自大的沒心眼的少年。他終於成熟了一點。

最終，我選了一家冒菜攤一起吃冒菜，林恆在隔壁又點了一碗我們都很喜歡的酒釀元宵，一個碗，我們兩個一起吃。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我有點小尷尬，他卻很淡然，看我拿著勺子不動，催促說，「還等什麼呢？一會兒我吃完了你沒得吃不要怪我。」

北風吹拂的冬天，一碗酒釀元宵，圓了我十二年的夢。

心裡干感觸一上來，我竟然落下滾燙的淚水，林恆看了笑我說，「你怎麼了？吃東西還能哭啊？」

我抹了眼淚，笑著說，「不是，就是太想念這個味道了。」

「哈哈哈哈，那你多吃點吧，我不跟你搶。」林恆笑說。

一碗冒菜，吃得我們倆大汗淋漓，我把林恆的圍巾摘下來拿在手裡把玩，他拎著我的包慢慢走在我身邊，我第一次覺得，我們之間好像和從前有些不一樣。

可我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

「下個月同學會，去嗎？班長他們從北京回來，說是要辦個聚會，大家好久不見。」走著走著，林恆忽然停下來問我。

「去吧，大家天各一方，難得見面，為什麼不去。」我淡淡地說。高中畢業過後，除了孟之柔和林恆，其他人我也沒見過幾次，難得聚會，去也沒所謂。

林恆笑了笑，說，「我以為你不願意去呢，還小心翼翼的問你。」

我轉過連看著林恆，「為什麼覺得我不願去？」

「沒什麼，走吧，打車回家。」林恆只是笑笑，迅速轉移了話題，停下了腳步在路邊攔車。

其實我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以為我不想看見宋念青。

每次這種時候，我都懷疑林恆，多年錢宋念青對我做的事情，林恆是不是都知道，只是，他裝作不知道。

每當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我都極力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去在意這個問題，我怕，我怕答案會讓我失望。

倘若林恆分明知道當年的事兒，他作何感想？他現在回來找我，又有什麼意思？

回到家已經是兩三點，各自洗洗睡了，再無多言。

第二天是周六，我們都不上班，孟之柔約我和陸芸出去逛街，我欣然答應，留了林恆一個人在家裡睡覺，餓了他知道叫外賣。

我先到商場，昨晚睡太遲，有點精神不濟，到星巴克買了巴克坐下來等孟之柔和陸芸，她們倆姍姍來遲，來就是一番鬥嘴，誰都不消停。孟之柔還帶了陳晉庭的女兒來，不對，現在也是她女兒。

那小姑娘可愛得很，跟孟之柔關係也不錯，雖然還是叫她阿姨，陸芸私底下問過孟之柔，可她說，孩子大了，愛叫什麼叫什麼吧，關係好才是硬道理。

和陳晉庭結婚過後，孟之柔改變了很多，比以前有魅力太多，加上她現在在雜誌社獨當一面，越來越有新時代女性的味道，獨立，魅力，漂亮。

她們寒暄的時候，小姑娘坐在一邊，靜靜的聽著，我越看她越覺得像初中時候的孟之柔，安靜，溫柔，端莊。

她們倆八婆扯完工作上的事兒，話題轉到我身上來，陸芸一臉嫌棄地看著我，問，「哎，你現在是怎麼回事兒啊？這免費的房東加保姆，還當真做的舒坦？」

孟之柔朝她使了個眼色，叫她嘴下留情，可陸芸哪裡是留情的人，劈頭蓋臉的給我罵過來，你說說，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