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
【39.】
我基本上是僵硬在原地不敢動,趕緊掛了電話,聲音輕得自己都聽不見地叫他,
「……蘇信。」
他深深看我,卻沒走過來,彎□撿起包掛到衣架鉤子上,回身離開我的視線。
我心裡瞬間冰涼刺骨,在地板上呆坐了好一會,才站起來,慢悠悠往客廳走。
這一路,我想了許多。
我知道蘇信是真的生氣了,我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是真的過分了。
就像以前辛欣曾經跟我說的一樣,祁月,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塊璞玉?說話從來不經過思考,口不擇言,就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字字珠璣句句精華直入重點直奔主題,永遠不知道禍從口出。我告訴你吧,上帝最先滅掉的就是你們一撥子人,讓你們磕碰至死,留下我們這些消磨圓滑的,好在人間的破石子路上得意地打滾。
如果我是蘇信,輕易地聽到自己的老婆把「孩子打掉」這樣的話無比輕鬆地掛在嘴邊,如果是烏龍還好,假如真的懷上了,我是什麼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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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想眼底越是噙滿滾燙的淚水,腳步不知為何特別沉重,抬都抬不動。
到客廳,蘇信站在落地床邊,他指間一點零星的火光,顯得特寂寥,。
我徹底受不了,顧不上抹臉上蜿蜒的灼熱,衝到他面前,直接把他手裡的煙給搶過來,扔到地上踩,朝他吼道,
「抽你妹的煙!」
蘇信被我的舉動弄地微微一愣,才冷聲說:
「祁月,我已經管不住你,所以現在你來管我了?」
我被他的話噎得半天無言,很久才喃喃開口道:
「是啊,我假如真的懷了你的孩子,我打掉他我是就多對不起你,是吧。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天殺的就不應該有這種想墮胎的想法,哪怕我才大二,我學業還未完。我就應該把你!的!孩子!生下來不是嗎?」
其實這些話一句我都不想說,我就是憋悶,我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如果就是為了我剛在和辛欣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話,我就真的很傷心。
蘇信重重吐出一口氣,沉聲道,「我不想跟你吵。」
他沒再看我,估計也是不想再看我,徑直想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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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騰得炸開像火燒那樣難受,只覺得他走了就好像要回不來。快步跑過去從他後面抱住他,眼淚全部蹭在他背上,他身子微微一綳,卻也沒抵觸,只由我抱著。
我交叉起雙臂用力環緊他,因為流淚嗓音都像感冒那樣瓮聲瓮氣,難聽得不行,可我還是要說,
「你別生氣啊,明天就去檢查,要是真的有我肯定不打孩子,不上學,我就是個慫人,上學反正也學不好,生下來我就好好愛他,在家裡相夫教子,我就怕帶不好給你丟臉,我只是一時半會接受不鳥,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求你了。」
我一口氣把我沿路想好的話全爆發出來,說到最後泣不成聲,只覺得渾身虛空,我這人從沒讓自己高姿態過,但也不會低聲下氣。但如今我還是肯在蘇信面前卑微起來。
我喜歡他,這就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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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信準備拉開我手臂,我更死命勒著不放,鼻涕眼淚全部弄在他衣服上,過了一會,才聽見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無奈:
「祁月,你先放開。」
我心一軟,慢慢鬆手,蘇信回頭隨即就把我帶進懷裡,他有點生氣地擁緊我,
「有了孩子怎麼樣?打掉又怎麼樣?孩子是什麼?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是恨你明明身體不舒服還坐在地上,祁月,現在是冬天,你真不能好好愛惜下自己?」
我聽了他的話,眼淚更是停不住地淌,他扣起我下巴就重重吻下來,溫熱微濕的氣息瞬間把我覆蓋,我攀住他肩膀回吻他,迎合他濕潤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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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又是**最後滾床單圈那個叉,你們明白的,不詳細說了==……
一直到我肚子實在餓的不行,才從床上爬起來,鍋里的五花肉都快爛透,也吃不成了。只好下了兩碗陽春麵。
蘇信走到廚房拿了雙筷子遞到我手裡,正色道,
「祁月,明天還是去醫院檢查下吧。」
「噢,」我咬著筷子點點頭,只覺得剛剛消散的鴨梨瞬間又傾覆下來。
=3=
第二天早上,蘇信特地請假陪我去醫院,那婦科的醫師看看我挂號單,用複雜地眼神上下打量我兩眼,找了個護士帶我去化驗。
我小心臟撲騰得像是兔子跳,蘇信安撫地拍拍我手背,讓我別緊張。
……
化驗結束,從昏暗的小房子出來,我在外面的休息室小坐了一會,努力平定住心緒,邊給蘇信打了個電話。
我感覺還沒撥出去他就已經接起來,我壓著嗓子對他說,
「我在等結果呢。」
「嗯。」
「我給你唱個歌吧。」
他淡淡應道,「好。」
我這才慢慢唱起來,蘇打綠的《相信》,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哼這首歌。
「我會永遠相信,最後一片落葉,無論什麼世界,東風藏在眉心,我會永遠相信,扎入心的水滴,在另一個世界,晴空布幔拉起……」
蘇信在那邊安靜地聽,也沒打斷我。
這時候坐我旁邊等候的一個長發的女人忽然捂臉哭起來,我被她的反應嚇得噤聲,趕緊去拍她背,從口袋裡翻出一張面紙遞過去,安慰她:
「怎麼了?你別哭啊。」
她用面紙擦擦眼睛,烏黑的頭髮始終遮著她的聲音和臉,「沒事,沒事,你繼續唱別管我。」
我跟蘇信說了聲先掛掉電話,繼續側頭問那女人,「你不舒服可以跟我說說啊。」
她絞了兩下衣角,才說道,「你跟我一樣吧,是在結果的吧?」
我嘆一口氣,「嗯,是啊。」
「我只希望結果下來最好沒懷孕,就算有也是孽種一個,根本沒爸爸,打掉最好,可是我沒錢打,怎麼辦呢,我都想死。」
她帶著哭腔語氣卻十分狠絕。
我聽完她的話心裡倏地冷冰冰,昨晚蘇信在門邊也是聽著我說這樣的話。我也不配去安慰他還是怎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拿出包把錢全部塞進她手裡,
「反正這個你自己決定吧,不為別人,只為自己,自己是否開心最重要。」
她錯愕得趕緊把錢推給我,我這才看清她的臉,非常漂亮年輕的女孩子,只是眼睛很大卻無光,像是蒙灰的黑寶石。
「拿下吧。你的路還長著呢。」
我忍住胸口一陣疼勸慰她,看著她,就莫名地想到自己。
但是我又想起蘇信,至少我還有個支持,比她要好得多,不是么。
這時候護士過來叫我,我跟著她走,其間回頭對那姑娘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姿勢。
反正結果不管如何,我都已經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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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那醫師辦公室,那中年男醫生已經換上一臉慈祥的表情,蘇信就坐在他對面,正溫和笑著等我過去。
他居然要來跟我一起聽結果?!還是他已經知道結果了?!
我撫撫胸口,坐到他身邊,剛坐下,蘇信就拉住我手,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咳咳,」那醫師抿了一口茶,端起從醫專有的嚴謹架勢,「這個結果我看了。」
我機械地點點頭,等他下一步話。
他拂拂白大褂,再微咳兩聲,感覺還在故弄玄虛,丫的我心跳快得得我都要猝死,真恨不得上去給他左勾拳右勾拳最後下巴再來一下!
蘇信估計是感受到我隱忍的怒氣,外加他可能也有點心急,平靜地開口卻威懾道,
「醫師,我可那麼多耐心讓你賣關子,這不是感冒的小病。」
那醫生一下子笑開,「呵呵呵。」
他偏頭看向我,牽出一個好笑的神色,
「被你說對了,還真是感冒,小姑娘啊,你聽說過一種病叫『腸胃感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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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天藍藍水清清,我心情還從未如此舒暢過,路上的堵車紅燈都讓我這般愉悅,我太他娘的開心放心安心了!
果然只是腸胃病!哦也!還害我擔心這麼久!(>﹏<)
蘇信看我吼了一路歌,不免皺眉,「有這麼高興嗎?」
我斜他一眼,「難道你不高興?」
他唇角揚起淺笑,「其實也沒什麼區別,都有你一個拖油瓶了,再多一個也無所謂。」
我罵道,「你才拖油瓶你全家都拖油瓶!」
「祁月你犯得著再強調一遍自己是拖油瓶么?」
「我……我好想打你啊啊啊啊啊啊。」
又到紅燈的時候,蘇信替我把羽絨服外套的領口收緊,溫柔地說,
「其實你進去檢查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要是有個孩子也好,那樣又多一個你離不開我的理由了。」
我注視著他那張好看的臉沒做聲,其實我剛才跟你想得一模一樣,我們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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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懷孕事件算是告一段落,蘇信開始強制管理我的飲食問題,從網上書上搜了大堆資料來處理和完善我的習慣。我也知道自己腸胃狀況一直不佳,便也任由他這樣,就算不為自己負責也要為蘇信負責的好。
N市的冬天今年出奇冷,我基本都不想出門,可惜考試將近,不得不經常去圖書館,跟辛欣臨靜她們聚集的機會也多起來。
圖書館基本上是開著暖氣,溫暖如春,辛欣聽我講完我的烏龍事件,用書捂著嘴笑,「哎喂你個缺心眼兒,真能想,一個小胃病都能被你扯上懷孕,是不是我今早一個哈欠你就聯想到姐昨晚劇烈運動過?」
「誰知道啊,」我翻著會計專業書,無聊加鬱悶說,「也不知道當年我說過懷孕后誰比我還緊張?」
「誰?蘇叫獸啊?」
我抬起書「啪」的給她一下,「去屎!」
臨靜眼神直接殺過來,你們倆幹嘛呢,這圖書館,有點道德行不?別說我認識你們。
我跟辛欣直接一左一右膩歪地八爪魚似的纏住她,她噁心得死命想推開我們。
這會寧小白給我們帶了三杯熱巧克力,辛欣接過去,笑著嗔他,「哎喲想把我養多肥啊?」
我和臨靜同時聲響不大地背過頭去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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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欣恢復無表情狀態,寧小白在她旁邊坐定,我含著吸管瞅了他倆半天。
不知為何想笑,開始發揮毒舌功力,
「哇呀,小白,辛姨把你襯托得可美了。」
小白禮貌且含蓄地笑,「謝謝。」
辛欣淡淡地咳了兩聲,接過小白的話茬,「每次看到你和蘇老師一塊出入成對吧,我就覺得蘇老師猶如神祇,你就是那凡夫俗子還永遠沒法修鍊成仙的那種。」
「彼此彼此。」我把嘴裡的吸管當辛欣啃咬。
辛欣無辜地望著我,一本正經說,
「凡人祁月,別扯這些有的沒得,如果我沒記錯,你快過二十歲大壽了吧?過完就陪咱們一起奔三吧,別蹲在十九歲愛與痛的邊緣就整的自己還跟十八歲黃花閨女似的,不成熟不蛋靛裝清純裝柔弱。」
「嗯,是啊,您說話敢不敢積點德,別這麼磕磣人行不?」
「那麼,姑娘,今年準備要什麼禮物?」
「我拜託拜託拜託一百個拜託你千萬千萬千萬一百個千萬別再給我織毛衣了==」
我一想起去年辛欣織得那啥破爛不堪的粉紅色毛衣還逼我穿著出門顯擺,心底就是萬念俱灰。
「好,不給你織毛衣,給你織圍巾吧,我看學校外邊那些店賣的還挺便宜,十塊錢一捲毛線~手感老好了。」
我欲哭無淚,「求您……別……千萬別……」
小白果然是自家人幫自家人,直接多情道,
「她不要織給我好了。」
辛欣慵懶地瞥我一眼,得瑟得要命,哎喂女人就是這樣被寵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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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書,我裹好圍巾,站在圖書館門口打了蘇信的電話,
「喂?」
「嗯,什麼事?我在上課。」
我緊張地說:「啊?在上課啊,那我掛了。」
他笑的就像在耳邊那樣,「別掛,我都出教室了,說吧。」
「沒什麼,就想問問你,什麼時候過生日。」我彆扭道。
自打辛欣說過我生日之後,我猛地驚覺跟蘇信一起這麼長時間,都未曾知道他生日是什麼時候,驚心動魄啊,我都開始恨自己,丫的我這樣的女朋友太不負責了。
過了幾秒,我就聽到蘇信在那邊淡淡哈口氣,愜意而隨口說,
「祁月你是下周二過生日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