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大炮與玫瑰
交戰的地點距離海岸不算遠,鬍子這一來一去,只用了半個小時。
這期間,雙方你一槍我一槍,打得很是沉悶。看到鬍子運來的大炮,橫海號的嘍啰們爆發出一陣響徹曠野的歡呼聲。
慕容霸聽到對面陣地發出的響動,感到很納悶,皺了皺眉,問胡里奧:「他們在慶祝什麼?」
胡里奧說:「在這個時候,能讓他們感到高興的事情,絕不會受到我們歡迎,大當家,請下令讓大家提高警惕,緊靠掩體,低位匍匐,我們靜觀其變。」
飛龍團應該慶幸有胡里奧這位外援,慕容霸的命令下達后不久,轟的一聲,一顆炮彈炸落在飛龍團的陣地里,若不是早有準備,估計死亡絕不在少數。
濃烈的煙霧熏得楊國雄面焦口澀,「我草!是大炮!他媽的,他們哪來的大炮?!」
胡里奧嘆道:「他們有戰船,自然可以從上面拆卸火炮,哎,這仗真的是不能打了。」
話音剛落,對方陣地很配合的又是一聲轟鳴,一個土堆掩體當即被轟成平地。
飛龍團的海盜面面相覷,望著那一堆炮灰,一種絕望的情緒油然而生。
「挖掘戰壕,構築工事,趕快,拿起你們手中的鋤具,行動起來!」胡里奧大聲呼喊。
剛接火時,海盜們對自己手中的釘耙糞瓢可說是深惡痛絕,就拿這個和敵人的火槍扛?扛不住啊!這時聽胡里奧這麼一喊,才發現原來一張手紙也是有它的作用了,這些鐵鍬鋤頭用來修築工事實在太好了。
當然,他們不可能挖出很深的戰壕,也不可能築出很堅固的工事,但經過一番折騰,火炮對她們的威脅的確減低了不少。
「慕容霸,你們在耕地么?」對面的林海見這會海盜變民工了,哈哈大笑:「你搗鼓的那些破玩意兒有什麼用,老子一炮一炮的轟,還不是早晚轟成炮灰?我奉勸你們一句,放下武器,立刻投降,爭取得到人民政府的寬恕!如若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放你媽的屁……」躲在一座巨石后的楊國雄怒火衝天,又要開始罵,這時,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慕容燕的秀髮有一點散亂,看上去精神很差,她輕輕搖頭,黯然說道:「二叔,算了,這樣爭下去沒有意義了,這件事既然是由我惹起的,還是讓我來解決吧。」
楊國雄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正在發愣,這時慕容燕已經從巨石後走了出來,她步履滯慢,目光渙散,痴痴的望著橫海號的陣地,凄幽的喚道:「林海,我有話想和你說,你過來和我談一談,好嗎?」
慕容燕的聲音不大,但自從火炮開始轟擊,戰場上的槍聲就絕滅了,此時安靜得葉落有聲,每一個人都能清楚的聽到慕容燕的聲音。
兩軍對壘,讓對方的主將過自己的陣地這邊來談談,這個要求實在荒謬到了極點,然而聰明的慕容燕卻在此時提了出來,她自有她的考量。
「如果他還能信任我,那麼我就給他做個通房丫頭吧,這也是我自作自受……如果他不願意過來,我就死在這裡……」
慕容燕已經受夠了,林海的每一炮轟過來,無論是否奏效,她都覺得好似轟在她的心頭,楊國雄說她有女烈之風,其實她遠沒有那麼那麼堅強,她的心早就像玻璃一樣裂紋斑斑。
她恨自己鬼迷心竅,也恨林海對她絕情,誰讓那傢伙老是欺負自己呢?自己報復他一回也不算什麼,反正他那麼厲害,根本不可能被幾個清兵堵住的嘛。
可是現在,她的刁蠻讓她付出了代價,也讓她知道感情是需要維護的,而不是用來折騰的。
「我應不應該過去和她談?」
作為一支隊伍的統帥,在兩軍交戰,且自軍佔據絕對優勢的時候和親身犯險,到對方陣地去喝茶,肯定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選擇,甚至不客氣的說,有一點對部隊不負責任。可是,對方是慕容燕。是那個即使出賣他,讓他差點被清兵搞死,卻仍然牽挂多於惱怒的慕容燕,他就無法不猶豫。
去,可能會有危險;不去,卻讓他隱隱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橫海號的嘍啰都將目光鎖定在林海身上,飛龍團的海盜也紛紛將頭從掩體后探出。此時此刻,整個凈砂島的焦點都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林海。
看著慕容燕迷茫而又失落的眼神,林海突然感到一陣凄愴,與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好像影畫一樣從他的腦中閃爍回放,讓他感到既甜蜜又酸楚。他忽然悟到,自己和慕容燕之間的感情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他不能再讓任何可能傷害兩個人感情的情況出現,哪怕這種傷害是如此輕微,哪怕這種可能並不強烈,哪怕是冒著生命的危險,他也要把它扼殺在搖籃中!
他是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即使背負著重於泰山的使命,他也不會扔掉抗在肩上的擔子,友情、親情、愛情、不扔,一個都不扔。他扛得起!
他挺拔的身軀緩緩從掩體後走了出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腳踩大地,頭頂蒼天,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林兄弟!」趙全泰鐵一樣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林海的胳膊,「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林海轉過頭,看著他,聳了聳肩:「趙老哥,她在邀請我,你知道,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從來無法拒絕女人的邀請。」
「哈哈哈!」趙全泰鬆開了手,大笑:「能喝酒,能玩女人,好,你果然是我趙全泰的好兄弟!」
「這個年輕人不錯。」飛龍團這邊,胡里奧匍匐在慕容霸身邊,悄聲說道。
……
林海和慕容燕的距離在不斷接近,不僅是空間的距離,還有心靈的。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我應該說什麼呢?」看著林海從陣地中走出,慕容燕眼圈一紅,淚水沿著眼角流了下來。「呯……呯……呯……」她的心像一隻小兔一樣跳得厲害,腦中亂成一團麻,心中除了高興,再也容不下別的念頭。
終於,林海走到了慕容燕的身前,這一對曾經的戀人面對面站在了一起。
「你……來了。」
此刻,她雖有千言萬語,卻什麼也說不出。
林海靜靜的註釋著她,雙手緩緩抬起,向她的臉伸去。慕容燕緊張的看著他,好像被點了穴道,一動也不能動,林海的雙手緊緊捧住了她的臉,低下頭,嘴唇向她的豐潤的唇吻了下去。
慕容燕沒有迴避,她不能迴避,因為她害怕一旦迴避了,也許她將錯過一生的幸福;她不想迴避,因為這二十幾天,她幾乎每一天都在渴望這一幕,在現實里,在夢中;她也無法迴避,因為林海這個人太霸道,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得到,迴避是沒有用的。
兩片唇緊緊貼在了一起。
這一刻,樹靜風止,浪艾音息,熱吻中的男女彷彿被時光拋棄,置身於一個與世隔絕,沒有時間橫軸,沒有空間縱軸的混沌的世界,他們在雲端激吻著、在峭壁激吻著、在樹梢激吻著、在海浪中激吻著,他們肆無忌憚,如夢如痴,相互傾述著對對方火辣辣的苦戀之情。
這是一場仿如戰鬥的激吻,只有激情,沒有浪漫。沒有任何技巧,沒有絲毫挑逗,完全是一種情緒的宣洩。兩個人像角鬥士一樣,野蠻的啃在一起,變換著各種姿勢緊緊相擁,彷彿要讓兩具軀體融合在一起,甚至讓情感,讓精神,讓靈魂,讓屬於兩個人的一切都相互融合。
無論橫海號還是飛龍團,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是演的哪一出?穆桂英陣前招親?
在血與火的戰場上,青年人的愛情像火焰,熱烈的燃燒著,輕狂的跳躍著,如此美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這一切如此美好。
「啪……啪……啪啪啪……」胡里奧從掩體後走了出來。走向戰場中熱吻的男女,他的兩眼放著光彩,微笑著鼓著掌。
「啪啪啪啪啪啪!」趙全泰從掩體後走了出來。走向戰場中熱吻的男女,大笑著鼓著掌。
「啪啪啪……啪啪啪……」慕容霸從戰壕中走了出來,走向戰場中熱吻的青年男女,神情有些複雜。
「啪……啪……啪……啪……啪……啪……」畢永晉被鬍子和趙大抬了出來,咧著嘴,笑呵呵的鼓著掌。
「啪啪啪啪啪啪……」費爾曼走了出來,楊國雄走了出來,劉山峰走了出來……所有人都從陣地中走了出來,讓掌聲和祝福圍繞著林海和慕容燕。
……
如果當時有吉尼斯世界紀錄,這一場激吻的時間絕對可以衝擊一下。
「你們看了這麼久,是不是應該買張門票?」林海終於放開慕容燕,摟著她的肩膀,向眾人擠了一下眼。
「……」
橫海號的早已習慣了林海的無恥,擺出一副我不認識你的表情,飛龍團的卻是沒有打過疫苗,一個個目瞪口呆,心想:先用大炮轟我,現在又拿親嘴來噁心我,還要收門票,這橫海號的總指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林海,這是我爸,這是楊國雄二當家,這是胡里奧大叔。爸,這是林海。」慕容燕一隻手挽著林海的胳膊,一隻手配合著語音,為飛龍團幾位大人物和林海相互作了介紹。
「好,好啊!」慕容霸老丈人看女婿,含笑看著林海,微微點頭。對這個年輕人,他簡直太滿意了。小夥子長得斯斯文文,卻有那麼一股子精神勁,令他看起來和那些小白臉全然不同,而且這小子好像還是橫海號的總指揮!天知道橫海號什麼時候冒出這麼一個總指揮來……不過不要緊,重要的是:種種跡象表明,似乎橫海號的人很聽他的話,連趙全泰都有一點唯其馬首是瞻的味道。現在這小子和燕兒好上了,有了這一層關係,飛龍團今天肯定能夠全身而退了。
可惜的是,林海接下來的話讓慕容霸的如意算盤馬上就落了空。
「好了,慕容大當家的,是時候來談談你們投降的事情了。怎麼樣,我提的條件,你們考慮清楚了嗎?答應還是不答應,說吧。」
這翁婿關係看來不好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