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迷失冥界

14.迷失冥界

「別動不動就說師父要把你丟了,你被抓走,師父沒來救你嗎?」

滄淵眼神稍軟,委委屈屈的:「那我還可以,跟師父一起睡嗎?」

楚曦默默扶額:他哪能不讓呢?

不讓他還能安生嗎?

指不定半夜就跟昆鵬拆起房子了呢?

這兩個活寶打起來他拉的住嗎?

「那你答應師父,以後不許跟昆鵬掐架。他不惹你,你也不許惹他。哪天動了手,夜裡就不許跟師父一起睡,記住了嗎?」

滄淵很乖地點點頭,肚子咕嚕嚕的響了一聲:「師父,餓。」

楚曦痛快應允:「行了,吃吧。」

滄淵夾了一筷子魚,塞進口裡,顯得還挺斯文,就是嘴角漏了一滴湯汁不知道自己擦,楚曦忍了又忍,還是順手給他抹掉了。

滄淵忍住舔他手指的衝動,舔了舔嘴角,夾起了一個大包子,筷子一滑,啪,掉到了桌上,楚曦笑道:「這個可以用手抓。」

滄淵如獲大赦,抓到嘴邊,一口一個,嚼得腮幫子鼓鼓囊囊,不住皺眉,似乎不太喜歡這種人類的食物,等他吃完楚曦才下筷。滄淵把魚吃的乾乾淨淨,包子倒沒再動一個,盯著裝魚的盤子眼睛發綠,還是很餓的樣子——也對,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一條魚哪裡喂得飽?楚曦道:「等會師父再給你弄幾條來,啊。」

見他起身要走,滄淵又把他抱住了:「不要了,魚嗷。」

楚曦糾正:「是,不要魚了。」

「是,不要魚了,要師父嗷。」

楚曦哭笑不得,這小魚仔簡直黏得他沒辦法了,要寸步不離嗎?

對了,莫不是因為害怕?

那個面具人……今天恐怕會發現他不見了。

「滄淵,那個人,為什麼抓你?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滄淵若有所思地擺動耳朵,先是搖了搖頭,沉默了一下,又道:「抓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他是什麼人,是我的同族。」

楚曦發現他一次要回答兩個問題就不成了,遣詞造句亂七八糟的,但好在聽懂不成問題——同族,那個面具男,也是個鮫人?

他眼前頓時閃過那人泛著奇異光澤的手背,心道難怪。

如此看來,滄淵的母親會出現在冥市並不是巧合,而是就是那個面具男處心積慮設下的陷阱。恐怕,從小鮫被他帶上岸起,面具男就在跟蹤他們,聽到了他與昆鵬的對話,所以提前等在了冥市。

可身為滄淵的同族,為何要抓他,還用符咒把他縛住?

滄淵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楚曦蹙起眉頭,愈發覺得他似乎被卷進了一個漩渦般的謎團里。

人面螺呢?對了,昨天它被那個靈湫帶走了,就沒送回來……

咕嚕嚕……

足底傳來一串動靜,楚曦低頭便見它從榻底滾了出來。

「你找我啊?」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人面螺仰面朝天,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今天早上!我從你的腳底下滾進來你也沒看見,哼,目中無人的小子。」

「……」

楚曦心道,你是人嗎?你是個長著人臉的螺啊!但還是螺啊!

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爭辯,他把人面螺從地上抓起來,放在桌上,與滄淵一打照面,人面螺就愁眉苦臉的想往殼裡縮,楚曦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捏得他大叫起來:「哎喲喂,夭壽啦,夭壽啦!欺負老人家,簡直喪盡天良,你你你你你做什麼你!」

楚曦手指收緊:「我問你,你為什麼會在那艘船上!你是不是跟那個面具男是一夥的?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目的,說!」

「我我我我跟他不是一夥的!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我我就是一個螺,我漂到那艘船邊,被人給撈起來當海貨賣的!」

「你剛才還說你是人!」

「我口誤不行嗎,唉喲喂,夭壽啦,鼻子都要給揪掉了……」

「你當我傻嗎?你一見面就能說出我是誰,又一路跟著我,引導我練那修仙的秘籍,上這艘船來救滄淵……」楚曦蹙起眉頭,細細想來,這人面螺確實也沒害他,反倒一直在幫他。

他鬆了勁,人面螺深吸一口氣,扭了扭通紅的鼻頭:「我說了,你遇見我,是命中注定,公子命里的劫數關乎天下蒼生,我乃世間最古老的生靈,自然有責任引導公子渡劫……啊唔!」

楚曦往他嘴裡塞了個包子,淡聲道:「懶得再聽你啰嗦什麼有的沒的了。從現在起,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否則我就噎死你。」

滄淵偷瞄了「和顏悅色」的楚曦一眼,雙眸亮亮的,人面螺在心裡哀嘆,好,這小魔頭八成是通過差別待遇發現他師父有多寵他了!

北溟這個脾氣就是這樣,好起來比誰都好,狠起來比誰都狠!

人面螺忙不迭的點頭,楚曦拿出包子:「那面具男到底是什麼人,他想要做什麼?你說這艘船是蜃氣船,又作何解?」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見他,」人面螺頓了頓,「但我能猜到他想做什麼。所謂蜃氣船,就是海底的千年老蜃吐氣形成的船,這種船本該是載海中亡靈往生的渡舟,是行往另一個世界的,根本不可能搭載生者,但這艘船卻……」

聽人面螺解釋了一番,楚曦才弄明白,這艘蜃氣船顯然已不是第一次偽裝成活人乘坐的客船了,想必是潛卧在船底的老蜃吞噬了不少魂魄,底倉的艙壁上會出現那麼多的臉,它們都是屈死之人的怨氣所化的「蜃靈」,因為無法往生,便只能附著在船體上,而向來懶惰的千年老蜃卻絕非出於自願吞噬生者的魂魄,相反,是有一位靈力高強者將其縛在了船上,就像他們在底艙看到的那樣,那些爐鼎里,多半不是別的東西,就是千年老蜃,面具男投喂活人給老蜃作為養料,從而獲得驅動這艘船的燃料「蜃氣」。

楚曦問:「可那面具男到底要讓這艘船去往何方?冥界?」

人面螺搖搖頭:「恐怕沒這麼簡單。」

「為何?」

「因為……」人面螺掃了他和滄淵一眼,「你們在船上。如果只是想吞噬活人魂魄修鍊什麼的話,那人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們?」

楚曦心道:莫非又跟他的什麼前世有關?

「說吧,你找上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老螺猶豫道:「你,唉,你還記得在樓下聽得那齣戲么?」

楚曦想了想,全無印象。

這時,天際忽然傳來一聲悶雷。

人面螺嚇得連忙改口:「沒事沒事,我就隨口一提。現在最重要的,是得趕快離開這艘船。可若我們既已上了賊船,想下去就沒那麼容易了,唉,若我想的沒錯,我們現在恐怕已不在人間了。」

楚曦背後一涼,立即推開窗戶,但見天雖是亮的,可四周海面上都籠罩著濃稠的霧氣,若離開船,不出三米就會完全迷失方向。

「我們不在人間,莫非在冥界?」

「也不在。若到了冥界,斷不會如此風平浪靜。我們應該是在中陰界,是人界與其他界的交界,尚算安全,可再過一陣,就到了鬼月,船要是靠了岸,就不知會到什麼地方了。」

聽人面螺語氣變得陰森森的,楚曦手臂上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滄淵似也害怕,一下撲到他懷裡來,魚尾把人面螺橫掃到牆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楚曦摸了摸懷裡的腦袋:「不怕,師父在。」

人面螺艱難地翻過來,頭上腫了個大包,嘴裡還在念叨:「但船隻要一靠岸,你們就需儘快下船,比一直在船上來得安全……」

沒錯。楚曦看了一眼樓梯口,心道,不知那面具男何時會尋過來,從昨夜到現在已經有近十個時辰了,怎麼說他也該發現了。

想起秘籍中某一頁,他心中一動,把滄淵放進桶里,去房中取了玉筆,在手心畫了個界符,走到門口,便用匕首將手臂割破了一道口子,滄淵見狀一下竄到他身邊來,抓住他的手:「師父!」

楚曦用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去裡邊待著,師父要用這個法子保護你。沒有師父的允許,不許出來,聽到了么?」

滄淵不情願地扭了扭尾巴,湊近他手上的傷想舔,被楚曦躲了開來,拖著魚尾扔進了桶里,頭撞到了桶壁,一氣之下鑽進了水中。

人面螺道:「你要畫個結界?」

「是。」楚曦點點頭,把門關緊,用筆蘸了血,繞著周圍的甲板走了一圈,一直畫到樓梯口。幸而也許是這因頂層的雅閣沒什麼人住的起,只有他們幾個在,否則這情形定會把人嚇到。

畫完陣法,楚曦便坐了下來,閉上雙眼,默默念出著那秘籍中的法咒,一道熱流自丹田處湧出,一縷光亮從他肚臍中的脈絡緩緩游向手腕,然後從指尖聚向筆尖,將那血跡一路點亮了。

楚曦一睜眼,便不禁一驚,心下不免忐忑。

他修為尚淺,卻記得這「畫地為牢」的法術是修到金丹期才能學的,因他天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有些內容掃過一眼也就記下了,沒想到這第一次用便能成功,難道是他真的天賦異稟?

「咳,你悟性不錯……」人面螺乾咳一聲,如此評價這曾震撼三界的上神未免讓他覺得有些汗顏,硬著頭皮道,「不過,你修為不夠,還需勤加修鍊,該多向靈湫討教討教。這陣法有些不足之處,也可讓他來彌補,否則,以你的法力,持續不了多久。」

「嗯。」

楚曦握住滲血的手腕,心覺它所言的確有理。

站起身來,門便被推開了,一縷物事凌空纏上他手腕,門內影子一閃,卻是沒了蹤影,楚曦笑著搖搖頭,卷緊了腕上的鮫綃。

人面螺低聲嘀咕:「那小魔頭,倒是挺熨帖的。」

楚曦卻聽得一清二楚:「是啊,別看他脾氣歹又嬌氣,卻知恩圖報得很,我愈發覺得,我這徒弟收得不虧,養兒子我也認了。」

人面螺心嘆:不虧……待這小魔頭長大,有你頭疼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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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人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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