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您,可與天下為敵
李三兒身子一震,緩緩轉身,許是怕李爍再咬他,甚至還略往旁躲了躲。趁此機會,李爍慌忙整理衣服,將露在外邊的肌膚蓋了起來,這才坐起身,惶急的向張佑望去,說道:「佑兒別胡來,你是有前程的人,可別上了這混賬的當。」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關心我的前程?張佑又氣又感動,顧不上理會李爍,只是目不轉睛的望著李三兒,再次開口問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宰你?敢不敢把刀給我試試?」
「喲呵,跟老子比狠啊?」李三兒獰笑一聲,說道:「四鄉八鄰們誰不知道,我李三兒就是拎著腦袋混出來的。來來來,刀給你,沖這兒坎,」他一邊將手中的殺豬刀遞給張佑,一邊比劃著著自己的脖子說道:「誰不砍誰不是人揍的!」
張佑接刀在手,心頭頓時大定,卻聽李爍驚呼:「佑兒別砍,殺人可是犯法的,你還要當秀才中舉人做大官兒呢……」
「呸,就這死瘸子還想當官?」李三兒不屑的打斷李爍:「別做夢了!砍啊,怎麼不砍啊?死瘸子,瞧你慫的,趕緊給老子滾遠點,別他娘的耽誤老子工夫!」
說著話,李三兒靠近一步,探手去抓張佑手裡的殺豬刀,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張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略一眯眼,一直不動的他突然舉刀揚手,狠狠向李三兒的脖子上砍去。
「啊,不要!」李爍驚叫,她實在是沒想到,張佑竟然真的敢動手。她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由於腿疾的原因,性格又是孤僻又是軟弱,別說殺人了,便是讓他殺只雞,也像要他的命一樣。
這是怎麼了?事發突然,她已不及阻攔,無奈之下,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心裡卻掠過一個念頭,我兒好棒,這才像個漢子嘛!只是這念頭甫一冒出,登時被擔心取代,暗想佑兒要殺人,這可如何是好?接著又想,罷了罷了,這賊子如此辱我,殺便殺了,大不了到時候將罪過攬在自己身上便是,不過那樣一來便需替這無賴抵命,只余佑兒一人……他可是連飯都不會做啊,這可怎生是好?
不提李爍胡思亂想,李三兒也沒想到張佑說動手就動手,眼見刀勢來的甚急,無暇多想,抬臂遮擋。
「噗——」刀鋒入肉,鮮血飈飛,李三兒痛吼一聲,一邊匆匆後退,手抓傷處,一邊怒罵:「死瘸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真他娘的砍啊?」
張佑冷笑一聲,並不搭話,只是重新揮刀,用力向前一撲,再次向李三兒脖子上砍去,勢如瘋虎。
李三兒傷處血流如注,別看他吹的凶,其實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刀子動過,卻從未見過張佑這般兇狠的人,也沒受過如此重的傷。膽子已被嚇破了一半,再見張佑竟然又揮刀撲了上來,僅有的怒火也不翼而飛,心膽俱喪,怪叫一聲,噌的躥到了炕上。
此時張佑已然撲近,刀勢不變,正砍在他的屁*股上邊。他嗷的叫了一嗓子,合身向窗戶上撞去。年深日久的窗欞哪裡經的住他如此大力,但聽「嘩啦」一聲,已被他撞出了一個大窟窿,他的身體也借著這一撞衝到了窗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死瘸子你給老子等著,此仇不報,老子跟你姓!」他爬起身,手抓胳膊傷處跳腳痛罵,卻忘了屁*股上也有傷,扯動傷口,疼的呲牙咧嘴,倒抽冷氣,樣子狼狽至極。
這時張佑已經爬上炕,手扶窗檯,冷眼望著窗口破洞處的李三兒,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中往外冒道:「老子等著你,這次算你躲的快,再敢辱我母親,老子必殺你!滾!」
張佑手握殺豬刀,上邊兀自有鮮血滴落,猶如殺神下凡,最後一字出口,聽在李三兒耳朵里,竟如炸雷一般,嚇的他腿肚子一軟,轉身就跑,直到出了大門,這才站定,撩了幾句場面話后,不見了影子。
望著窗戶上巨大的破洞,李爍如同做了一場大夢,良久才夢囈般問道:「走了?」
「走了!娘你別怕,有孩兒在,以後誰也別想傷害你!」張佑堅定的說道。
「他沒事兒吧?」
張佑知道李爍在擔心什麼,說道:「沒事兒,孩兒只是嚇唬他,都是皮外傷,出不了人命的。」後世他可不光是名醫,有內家真氣在身,還是個武學高手,此刻雖然沒了真氣,每一招用出,卻仍舊判斷的出李三兒的應變之法。
「只是嚇唬他啊?娘還以為你真的要殺他呢……」
張佑笑著打斷李爍:「怎麼可能,殺人償命,娘不是說了嘛,孩兒還有遠大前途呢,才捨不得替他這種無賴償命,不值當嘛。」說到此處,他卻又默默在後邊加了一句,您對我這麼好,真有必要的話,別說殺個李三兒,便是與天下為敵,我也肯定不皺一下眉頭。
李爍終於定下心來,說道:「我兒能這麼想,為娘終於放心了,古人云『君子不立危牆』,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冷靜應對,千萬不可意氣用事,知道么?」
這句「君子不立危牆」用的雖然不是特別恰當,張佑卻從李爍這句話中感受到了濃濃的關切,點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糟糕!」李爍突然驚呼,說道:「顧光著高興了,差點忘了大事……」
「什麼大事?」張佑好奇問道。
李爍焦急的說道:「李三兒是個潑皮無賴,受了這麼重的傷,肯定會去報官,為娘名聲不好,那官老爺肯定包庇於他,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她是真的著急,本來她還想著李三兒若被張佑殺了,自己便去替兒子抵命。現在李三兒卻沒死成,肯定對張佑恨之入骨,她便是有心將罪過攬到自己頭上,對方肯定也不會答應。
賠錢還不打緊,大不了想辦法張羅便是,就怕判打板子,佑兒這麼弱,恐怕連十板子都受不住吧?
想到此處,她臉上血色盡去,煞白如紙,心也狠狠揪了起來。
夜風透過窗戶上的破洞吹進來,油燈明滅不定,張佑卻仍舊將李爍臉上的變化瞧到了眼裡,心好像被融化了一般,探手扶住她的肩膀,緩緩說道:「娘您別怕,這一點孩兒早就考慮到了,就怕他不報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