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夜
封敬只愣了一瞬,很快靠自己爐火純青的演技掩飾了內心的驚慌：「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秦凡笑了笑，在電腦上點開了封敬的微博：「你最近發的兩條微博，沙發和桌子都不是你原來家裡的。」
「……我只是換了傢具。」
「格局看上去也不像你家裡。」
封敬：「……」
「這只是你的錯覺。」封敬打死不認。
秦凡道：「要不我們把米歇爾叫進來，當場審問？」
封敬：「……」
不用了吧。
「米歇爾只是個小助理，你老是這樣嚇他，他心臟承受不了的。」
「知道他承受不了你就少搞事。」
「……」封敬沉默不語。
「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秦凡又打開抽屜，從裡面拿了一本小說出來,「幸心的《秘密》,你看過嗎？」
封敬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既然他主動轉移了話題,他求之不得：「沒有,但他的《扮演者》我看過。」
秦凡揚了揚眉梢：「因為莫榛？」
「當然不是！讀書的時候室友買的,我順便看了看。」
「哦。」秦凡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把手裡的小說遞給了封敬，「那你趁著這段時間休息，把這本書看一遍吧。」
「……」封敬沉默了一下，問他，「看完后是不是要給你寫篇讀後感？」
「你想寫的話我不反對,寰宇剛買了這本書的電影版權，我打算讓你接下裡面的男主角。」
封敬的眉峰微動：「男主角？」他雖然沒看過多少幸心的書,但聽過他在選角一事上很嚴苛,就連莫榛都曾經被他拒絕過。
嗯,雖然最後他還是選了莫榛。
秦凡點了點頭,道：「這本書是單本小說，名氣比不上『安然偵探系列』，但銷量是幸心所有單本小說中最高的，故事也很精彩。你看過他的小說，應該知道他的風格，他喜歡寫人性的黑暗面，但這本書是他寫給他太太的，所以寫的是『愛』，整個故事非常暖。」
封敬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看了？」
秦凡抬眉：「我不看怎麼判斷適不適合你？雖然幸心的書都是超級大IP，再加上寰宇製作，但我還是很看中劇本的。這次電影的劇本依然會由幸心親自操刀，因為這本書對他來說意義不同，所以他也比以往更加重視。」
封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其實不是很喜歡演小說改編的電影，因為許多影視方仗著大IP，根本沒花多少心思做劇——只要有一個大IP，再加一個流量明星，就好像做完了整部劇。
不過幸心的書故事是有保證的，寰宇這幾年也出了不少精品，上次幸心和寰宇合作的《扮演者》，不管是演員、劇情還是製作，都屬優良。
「我看完小說之後給你回話。」封敬道。
秦凡點了下頭：「行，儘快，想要這個角色的人很多。」
「知道了。」封敬拿起小說，看著對面的秦凡，「還有事嗎？」
「暫時沒有了，為了避免影響你看小說的心情，你搬家的事我們之後再說吧。」
封敬：「……」
原來說了這麼多，他還記得這件事嗎？
回去的路上封敬還是坐在後座，他看著前面開車的米歇爾，幽幽地問：「米線兒，你真的沒告訴秦凡我搬家的事？」
「真的沒有！」米歇爾恨不得把自己的赤膽忠心掏出來給他看。
封敬又看了他一陣，才道：「他發現我搬家了。」
米歇爾握著方向盤的手這次真的一抖：「啊啊啊秦、秦董怎麼知道的？他、他說什麼了嗎？」
「暫時沒說什麼。」他猜秦凡之所以能這麼淡定，是還不知道他搬到了哪裡。
「那、那他有沒有說要開除我啊？」
封敬傾身拍了拍他的肩，安撫道：「放心，我會保住你的。」
米歇爾：「……」
那真是謝謝你這個始作俑者了。
「之後如果秦凡找你問話，你機靈一點，他應該還不知道我搬到了哪裡。」
「……哦，知道了。」
回到家后，封敬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秘密》原著小說看完了。這是幸心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本非推理小說，但構思非常精巧，完全不輸給他的推理小說。故事很暖而且充滿愛意，真不像是出自幸心之手——他不怎麼看幸心的書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的故事太黑暗了，看完之後會忍不住懷疑世界。
但這本書他很喜歡，是不是人在戀愛了之後，看待這個世界都充滿了愛？
他再次翻回扉頁，看著上面的那句話——謹以此書獻給我最愛的編輯。
幸心的編輯，就是他的太太，愛情，能夠讓一個慣於書寫人性醜陋的作家，都變得柔軟起來。
封敬忽然就想到了江染，心裡也一下子就軟了。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秦凡的號碼。
電話響了沒幾聲就被接通，秦凡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進他耳朵里：「封影帝竟然主動給我打電話，真稀奇。」
封敬抿了下嘴角，不想和他扯皮：「《秘密》我看完了，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男主角我接了。」
「封影帝做事果然有效率，我會和寰宇那邊聯繫，聽說幸心對你也挺滿意的，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不用試鏡了。」封敬出道以來演過的兩部電影，都是導演直接找來的，他還從來沒試過鏡。
「嗯，女演員方面有消息嗎？」
秦凡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封影帝不僅對自己要求嚴格，連對自己的搭檔都要求嚴格。如果寰宇那邊隨便找個女明星來演女主角，他肯定就不會接了。
「放心吧，幸心老師對待選角的問題，比你還嚴格，上次《扮演者》選女主角，他連李思思和倪白都拒絕了，如果寰宇想隨便塞個人進來，連他那關都過不了。」
「那就好。」封敬說完，又補充道，「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如果片方那邊不能答應，可能就沒辦法合作了。」
「什麼要求？」
「拍夜戲的話，不能超過十二點，十二點前我必須收工。」
秦凡那邊安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是因為之前米歇爾給我看過的那個視頻嗎？他說你現在情況已經好轉了。」
「那是因為吃了醫生開的葯，如果有工作的話，我肯定是不能吃藥的。」
秦凡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個我會盡量和片方溝通。」
「要寫進合同里。」
「……好。」秦凡應了下來，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明天又該去張醫生那裡接受心理輔導了吧？我希望能看到成效。」
封敬：「……」
這個真不是他說了算的。
「秦董，我覺得心理輔導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想要立竿見影的效果是不可能的。」他試圖從科學的角度說服秦凡，「而且張醫生的收費很貴。」
「沒關係，公司不差這點錢。」
封敬：「……」
對封敬來說，張醫生的心理輔導課程，就像公司給藝人報的藝能培訓課程一樣，必須參加。
第三次見到張醫生，封敬已經對他熟悉了不少。張醫生今天又換了一套西裝，他坐在封敬的對面，看著他笑：「最近你的情況怎麼樣？還會覺得自己變成了狗嗎？」
封敬道：「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不會把我移交給精神科？」
張醫生笑了兩聲：「不會，因為我不想讓他們賺這個錢。」
封敬：「……」
他突然覺得張醫生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頭大肥羊。
張醫生適時地換了一個話題：「你小時候家裡養過狗嗎？」
「沒有，我媽連我和我姐都快不想養了，更別說狗了。」
張醫生想了想，道：「也許養了狗以後，她會發現她更喜歡養狗。」
封敬：「……」
等等，作為一個心理醫生，這樣和病人說話真的好嗎？
張醫生又問：「你小時候喜歡看超級英雄的動漫嗎？」
封敬打：「現在也挺喜歡看的。」
「那你有沒有幻想過，長大后變成他們那樣？」
「……」封敬似乎有點理解張醫生想問什麼了，「就算有想過，也沒有哪個超級英雄是狗吧？」
「這個不一定，每個人心裡對英雄的定義都是不一樣的，也許你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事，讓你的潛意識裡產生了對狗的英雄情結。」
「……沒有。」
「有被狗咬過嗎？」
「……咬過之後變成，DogMan？」
張醫生低笑兩聲：「封先生，你很幽默。」
「……謝謝。」
愉快地和張醫生扯了四十分的淡，封敬刑滿釋放。他靠在車後座的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米線兒，你跟秦凡提議一下，以後來和張醫生聊天，應該讓他倒給我錢。」
米歇爾：「……」
他自動無視了這句話，對身後的封敬問道：「還是回枕水鄉嗎？」
「不。」
米歇爾一喜，難道封總終於想通了？簡直可喜可賀！
「今天我媽約了我和我姐吃飯，先去他們那兒，之後再回枕水鄉。」
米歇爾：「……」
比難過更難過的，是空歡喜。
封敬的父母住的那片是豪宅區，一開進這片區域，米歇爾就覺得公司給分配的這輛車，和周圍格格不入。
「你把我送到就先走吧，我晚上自己開車回去。」封敬從車上下來，對駕駛室的米歇爾道。
「好的。」米歇爾應下，把車子圍著花園裡的大噴泉轉了半圈，繞出了大門。
家裡的傭人幫封敬打開門，封敬看見門口擺著的紅色高跟鞋，問道：「我姐已經到了嗎？」
「是的，下午一早就來了。」
「嗯。」封敬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封雅和封媽媽正坐在沙發上聊天，看見封敬進來，就跟封媽媽告狀：「媽，我這個弟弟一定不是親生的，我讓他送支兩百多塊的口紅給我，他都不願意。」
「……」封敬的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我送了你兩百多支。」
「但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還給我。」
封雅：「……」
封媽媽看完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吵完了？吵完了就開飯。」
封敬和封雅對視一眼，一起朝飯廳走去。幾人坐在桌邊，等封爸爸下來。封敬看了看封雅，問她：「姐夫沒和你一起來？」
封雅別過頭去咳了一聲，道：「他公司有事，過來不了。」
封敬皺了皺眉，他這個姐姐真是十年如一日，每次撒謊的時候，都不敢看他。
「他對你好嗎？」
封雅依然看著別的地方：「當然好啦。」
「是嗎？那什麼時候我們約出來吃個飯吧。」
封雅終於回過頭來看著他：「不用了吧，你工作這麼忙，還吃什麼飯啊。」
封敬：「……」
他對著封雅笑了笑：「工作再忙也要吃飯的，而且我最近在休假。」
「休什麼假啊！趁著年輕多賺點錢啊！」
封敬：「……」
突然心疼她公司里的員工。
封媽媽咳了一聲，問封敬：「你之前給我說的那個朋友，麻煩解決了嗎？」
封敬嘆了口氣：「沒有。」
封媽媽眉梢輕輕一挑：「你給我說說，他是遇到什麼問題了，也許我們還能給他參考參考。」
「對對。」封雅見話題終於從自己身上移開了，連忙附和封媽媽。
封敬想了想，他媽媽在這方面確實挺經多識廣的，說不定真能有什麼主意：「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他說他每天晚上都會和一條狗靈魂互換。」
「噗！」封雅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個朋友想象力挺豐富的啊，是不是電影看多了？」
封敬沒理她，封媽媽思索了一會兒，問他：「上次常心大師去，怎麼說的？」
「他說什麼時機沒到，我覺得就是在故弄玄虛。」
「沒說其他了的？」
「還說了需要真愛之吻，不過我朋友已經和那條狗的女主人親過了，沒有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封雅又笑了起來，「和狗靈魂互換，親女主人有什麼用，應該親狗啊！」
封敬：「…………」
她竟然發現了盲點。:)
封媽媽也點點頭：「有道理。」
「……」封敬很無奈，「媽，怎麼連你也跟著姐姐瘋？」
他才不要去親狗好嗎！
「在聊什麼呢，在樓上都聽見你們的笑聲了。」封爸爸從樓上下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封雅看著她爸爸，笑嘻嘻地道：「爸，封敬說他的一個朋友變成了狗，你說好不好笑。」
封敬：「……」
一點都不好笑！
江染這個時候正在天下居參加同學會。這次聚會來的人還挺多的，說是同學會，不如說是他們外語學院的聚會。江染的學姐蘭寧也來了，因為她剛和大作家幸心老師結了婚，所以大家的話題幾乎都是圍繞她在打轉。
沒過一會兒，又一個話題人物來了，蘭寧才總算得了救。
來人就是趙珂之前跟江染提起的學霸，是個日本來的留學生，因為長得好看成績又好，在他們學校特別有人氣。呃，只不過他叫什麼來著？上村？中村？下村？
江染已經記不清了。
「啊，木村桑！你終於來了，大家等你好久了！」
……原來是木村啊。
「江染，翻譯得怎麼樣了？」大家都圍到學霸木村的身邊，蘭寧終於找到個機會和江染聊天。只不過聊的這個話題讓江染心裡一排省略號：「放心吧，肯定能準時交稿的，我和幸心老師不一樣，我從來不拖稿。」
「……」看來幸心老師的拖稿果然是文名業界內外。
「其實老師現在已經勤快了很多。」
江染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還叫他老師？不是應該叫老公嗎？」
蘭寧：「……」
是不是連江染都要來湊個熱鬧。
「對了，你是不是喜歡封敬？」蘭寧非常聰明的把話題引到了江染身上。
江染微微一愣，問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上次看你發朋友圈說在排隊買他代言的口紅。」蘭寧說到這裡，嘆口氣道，「唉，女人變心可真快，明明大學的時候，還一起粉莫天王的小夥伴，轉眼就加入了敵方陣營。」
江染：「……」
「悄悄告訴你，」似乎是為了配合這句話，蘭寧的聲音也放低了，「寰宇前陣子買下了《秘密》的影視版權，我聽老師說，男主角可能會找封敬來演。」
「真的嗎？！！」
「噓！小聲點。」
「哦……」江染真的小聲了點，「真的嗎？」
「……真的，不過不知道封敬接不接了。」
江染的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秘密》是她最喜歡的一本幸心的小說，雖然幸心的故事設計都特別巧妙，但大多都是描寫黑暗面的，而《秘密》不同，它是一個充滿愛意的故事。如果真的由封敬來演……啊，想想就有點激動！
「阿嚏。」封敬突然打了噴嚏。
「哇弟弟，有人在想你了。」封雅捧著碗筷，戲謔地看著封敬。封敬喝了一口放在手邊的白水，對她道：「可能只是天冷了，要加衣服了。」
封爸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他道：「好像要下雨了，確實該加衣服了。」
封雅撇了撇嘴，覺得跟他們男人說話可真無聊。
但封爸爸的預言是很準的，他們剛吃完飯沒多久，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封媽媽看著外面的大雨，對封敬道：「你今晚就住這兒吧，這麼大的雨開車不安全。」
封敬剛想應下來，就想起江染好像說過今天要去參加同學會？這麼大的雨，待會兒她怎麼回去呢？
「不了，我還有個新的劇本要研究，還是先回去了。」
「那好吧，路上開慢點。」
「嗯。」他從抽屜里拿了一把車鑰匙，往車庫走去了。
他記得江染說他們在天下居聚會……嗯，天下居和回枕水鄉的路在反方向，不過他還是可以「順路」去接她的。
江染等人從天下居出來，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大雨。大家紛紛商量著怎麼回去，雨裡面一輛銀色的捷豹突然打開了車門，車上走出來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
「咦，這個是幸心老師嗎？」
「對對對，我在《扮演者》的發布會上看到過他！」
「他是來接蘭寧的吧！」
於是好不容易從蘭寧身上移開的焦點，因為幸心的出現，一下子就聚攏過來。
「不是讓他別來的嗎……」蘭寧有些尷尬，她匆匆跟大家告了個別，看向站在身邊的江染，「你怎麼走？你和他們都不順路吧？」
江染道：「沒關係，我等雨小一點坐地鐵回去就行。」
蘭寧想了想，道：「別折騰了，我們送你回去吧。」
「不了不了。」江染連忙拒絕，「我才不想做你們電燈泡。」
周圍的同學都笑了起來，蘭寧的臉一紅，跑進了幸心撐著的傘里：「是你自己不走的，那再見了！」
看著在雨中結伴而去的兩人，同學們紛紛羨慕了起來，江染這麼多年一直覺得單身挺好，但偶爾也會羨慕一下這樣的情侶——他們的幸福可以簡單，也許就是雨天里遞到你手裡的一把雨傘。
「江桑，要不你坐我的車走吧。」學霸木村突然跟江染搭了話。
江染不知所措，然後她看見站在木村同學身後的幾個女同學，正在跟她擠眉弄眼。江染心裡瞭然，朝木村笑笑道：「你的車應該坐不下這麼多人吧？你還是載圓子她們走吧，我坐地鐵回去就好。」
木村同學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雨裡面又開過來一輛惹眼的車。
一輛白色的卡宴。
它在眾人的注目中，準確無誤地停在了江染跟前。
江染：「？？？？」
她以為自己擋住了別人的路，還往旁邊挪了挪位置。哪知道那輛卡宴也跟著她挪了挪，然後車窗降了下來：「江小姐，這麼巧？」
江染一愣，那標誌性的黑色口罩和鴨舌帽，不是封先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