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不過咫尺之距,連同他錯亂的呼吸與須后水木質感的冷香都清晰地傳來。
可惜何風晚嘴裡銜著小指,無意間擋了一下,他的動作也隨之一滯。
她得空轉開臉,眼睛慌亂得不知該往哪裡放,鞋底蹭著地板無措地後退,試圖穩住他,也試圖找條撤離的路線,偏偏大腦陷入末.日來臨時失序的混亂,只剩聲音在勉力抵抗:「我其實感冒……」
卻忘了身後就是那堵玻璃牆,她根本退無可退。
江鶴繁一隻手扳過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吻上她的唇。
何風晚只來得及哼一聲短促的「唔」,聲音就被封死。
搭在小臂上的西裝防塵袋掉落,她兩手抓緊他襯衫前襟下意識推開。可惜力量懸殊,她的反抗最終變作他胸.前一道道手指揪出的衣料皺褶。
何風晚後腦勺撞上玻璃,疼痛還未傳達,嘴裡的空氣先一步被他掠奪。
兩個人腳下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后,江鶴繁將她徹底錮住。何風晚再也動彈不得,有些絕望地感受著他粗暴且不得章法的吻。而絕望中不時漫過的甜蜜,小.腿酥軟的顫.栗,又讓她墜入更深的絕望。
玻璃是冷的,玻璃外的世界不足五攝氏度,但兩人紊亂的呼吸交.纏,灼熱似要將彼此燒個灰飛煙滅。
何風晚全身的血脈幾乎爆炸,一張臉憋成青色,受不住地悶.哼兩聲。
江鶴繁這才稍微鬆開。
卻沒有放過她,唇與唇若即若離地碰觸著。
何風晚嗓音細細涼涼的,似乎有些委屈:「……真的感冒了。」
「那就傳染給我。」江鶴繁看去的眼中泛起求取的欲.望,隨即轉為壓抑的暗沉,「還是說,這也是何小姐任務的一部分?」
何風晚呆望他,大腦一片空白。
「你對我出手前,沒有考慮過後果嗎?答應孫道然的時候,想過我們可能會進展到這一步嗎?」
耳畔是砰砰猛撞的心跳,他的聲音聽來遙遠而不真切。何風晚唇哆嗦著,頭扭往一側,江鶴繁便貼上她的耳廓,把聲音滑低至最曖昧的那一處,說:「或者還有更深入的……」
何風晚雙眼緊閉,開始發抖:「你不是對女人沒興趣嗎?」
「那就聽清楚了何風晚,我現在對你可是很有興趣。」他曖昧的聲音陡然泛冷,「誰說和尚真的不吃肉?『沒興趣』是我對自己的約束,不代表我一定遵守。」
「你——」
真是小瞧他了!這人竟然還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一面!
何風晚不可置信地瞪著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那你上次帶相機去S品牌的秀場,真的……是為拍我?」
江鶴繁聞聲一愣。
她怎麼會知道?
他們此時以極近的距離對視,何風晚眼波盈盈晃動,這問題的答案會幫她確定某種決心。
然而江鶴繁笑了一下,反問:「你認為呢?」
何風晚有點懵:「我……」
「你希望我是特別為你去的嗎?」
「我說希望,你就會承認嗎?」
江鶴繁不語。
叱吒商場多年,他信奉不要隨意亮出底牌的鐵則。不要被輕易識破動機,不要讓人牽著鼻子走,要保持謹慎,要佔據主動。
種種積習已久的思維方式讓他沉默。
可何風晚以為他動搖了,仰臉不棄地追問:「江鶴繁,你剛才說有興趣,也是真的嗎?」
是真的,只不過一部分出於動心,另一部分則好奇她如此不惜搭上自己來接近,到底是為什麼?
這困惑無法和盤托出,他依然選擇不回答。
江鶴繁眼睫輕顫,頭垂下啄吻她皎潔的臉龐,細密如針腳。他柔軟.濕熱的嘴.唇許多次地滑過她的唇,一觸即分。他像個真正老練且充滿耐心的獵手,隨手燒一把火就不再理會,由著她被愈發焦灼的渴望侵蝕。
哪怕沒有戀愛的經驗,人心的角力也是互通的,江鶴繁對此駕輕就熟。
何風晚忍受不了這樣的撩.撥,雙手環過他的脖.頸。
遺憾她包里突然鈴聲大作,似枝頭無端驚起的寒鴉,撲騰著惡作劇一般破壞了他們之間的旖旎氣氛。
何風晚低頭慌亂地翻找,瞥見屏幕顯示孫道然的來電,飛快跑往房間另一角落,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你怎麼打來了?」
孫道然在線那頭嗤笑:「怎麼?我不能打來?」
「……不是。」
「你現在在哪?我帶你見個人。」
「我……」何風晚眼睛斜向後方,江鶴繁背對她掐著腰,不做聲地望向玻璃牆外。
正好她也有話想親口告訴孫道然,便說:「我在威達大廈拍廣告,準備走了。」
「哦?我就在附近,那我來接你,你到樓下等我。」
掛了線,何風晚扭頭對上江鶴繁看來的眼睛,心臟又是一通狂跳。
她張口結舌地說:「我……我要走了。」
江鶴繁垂眸,頭轉回去,背對她啞著嗓子說:「慢走。」
這一聲激起何風晚心裡的不忍,他強勢的氣場驟然萎頓,彷彿被她甩手拋棄了似地。於是離開前,何風晚握住門把手,咬牙沖他喊:「我會來找你的,江鶴繁。」
大門合上的聲響沉悶。
細細的褐色釉木地板反著寂靜的燈光,江鶴繁做了兩個深呼吸,稍微緩和了超速的心跳。
他被前所未有的不安擊中了,哪怕常年的投資經驗讓他練就了對人快速解讀的能力,也無法分清何風晚的心意,甚至不敢揣度她渴望的神色是出於假意迎合,還是真情流露。
江鶴繁不允許事態超出他的掌控,也不能接受自己還如青澀少年那般沒頭沒腦地猛紮下水,放任地沉溺。
……要不然,再看她一眼吧。
追下去遠遠地就看一眼。
這麼想著,江鶴繁抄起外衣,匆匆奔出門去。
*
何風晚不停地跳腳,寒風細細吹過她的臉,涼意如毛刺擦過皮.膚,泛起細密的癢和痛。她等在公交站台旁的路燈下,雙手搓了又搓,捧起手機登陸微.博,瞟一眼「招財今天動心了嗎」的昵稱,更新一條:
——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發出這句話,她臉重新變得滾燙,似乎喚起了剛才每個毛孔都感受到他靠近的熱度,唇齒輾轉的清晰記憶。
她哆嗦著握住手機,心中轟然一響:
我完了。
連一輛銀灰色豪車駛來停在身側也沒注意。
車門打開,孫道然探出半邊身子,朝何風晚吹一聲口哨。
她迅速回神,不發一言地矮身坐入副駕。
便也沒有看到後方的江鶴繁,他沉默地注視他們離去后,手腳冰涼地打了一串噴嚏。
車內暖氣充足,何風晚讓嚴寒拘.禁的四肢總算寬慰似地鬆弛下來,但一張臉仍緊繃繃的。她直著眼睛朝前看,一字一頓地問:「不知道孫總讓我見誰。」
孫道然斜著眼睛溜她:「那麼嚴肅幹什麼?你吃錯藥了?」
何風晚不說話,心裡做好了和他攤牌的決心。
孫道然以為唬住她,笑笑:「別急啊,到了你就知道。」
車子駛往他位於市區的花園洋房,那一帶是清幽靜謐的富人區,夏日綠蔭合抱,蒼蒼沉鬱,閣樓的尖頂隱現。這一季葉片凋落,冬青樹與爬牆的攀援植物騎士般固守綠意。
孫道然一路就沒停過笑,嘴角永遠上翹,好像賺了多麼豐厚的一筆。
下車后,他戴上針織帽,皮衣領子緊緊束起短脖子,用下巴示意何風晚走前面。
房門於幾步外緊鎖,眼看何風晚要停下,孫道然抬頭揚聲大喊:「Darling!」
一道無比歡快的「來啦」悶在牆裡,聽得出是尖細的女聲。
沒等何風晚反應,門打開,姜洲齡小動物撒歡一般跑來抱住了孫道然,嗲著嗓子說:「親愛的,怎麼才回來呀?等你一下午了。」
何風晚驚呆了,彷彿眼睛都不是自己的。
葬禮上姜洲齡哭得一度快要暈厥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秦煒衡頭七未過,她居然已經找好下家。
姜洲齡回身看見何風晚,同樣嚇得一愣。只有孫道然沒事人一樣摟過她的腰,催促她進屋,何風晚心事重重地跟在後頭。
「隨便坐啊!」見何風晚梗著脖子立在廳堂沙發旁,孫道然有些不耐煩地招呼。
見她始終盯著進進出出的姜洲齡,他看去的眼裡滿是輕誚:「她和你可不一樣,只要錢,相處起來特別省心,我就喜歡這樣的。」
何風晚這才轉向孫道然,看他肥厚的嘴唇一開一合:「你看起來好像特別喜歡錢,其實要的是愛,我有沒有說錯?」
何風晚不吭聲。
孫道然接過姜洲齡新沏的熱茶,吹了吹,「你們都相處那麼久了,總不至於一點進展都沒有吧?」
「我今天過來確定,是不是只要幫你拿到錢,從此就和你沒關係了?」
孫道然眯眼:「你話說得好奇怪,好像你和我有過關係似的。」
何風晚雙唇緊抿,暗暗攥緊拳頭,對他言語上的輕薄不予理睬。
「你不想搞清楚你哥哥怎麼死的嗎?」
何風晚拿眼刀朝他兇狠地剜去,回答的氣勢卻單薄:「我會搞清楚的。」
「你想感化他?」孫道然說著,嘴剛遞到茶盞邊緣,忽然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愛上他了,乾脆就不計較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