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城裡的月光
滋！滋！
黑煙不斷從張子怡的身上躥騰起來，張子怡的鬼魂迅速消散。
張子怡看著米諾，米諾也看著張子怡。
這一眼的對望，我知道，她們是把彼此牢牢的永遠的銘刻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米諾的眼淚落在張子怡的臉上，淚水滾過的地方，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竟然漸漸恢復了原本的美麗容顏。
我終於看見了張子怡真正的容顏，美得傾國傾城。
時光不能倒流，生命沒法.輪迴，如果五年前，方曉舟沒有對張子怡下毒，現在的張子怡又會不會是一個名動全國的當紅歌手呢？
也許會吧，也許不會，誰知道呢。
「子怡！原諒我！子怡！原諒我！」米諾雙手顫抖，瞪紅了眼眶，反覆說著「原諒我」。
此時此刻，米諾好像除了說這句話，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雖然張子怡是厲鬼，是必須要消除的，但是對於米諾來說，那是她最好的閨蜜，要她親自對張子怡下手，的確是有些殘忍。
並不是米諾背叛了她們的友誼，恰恰是因為米諾太在乎張子怡，所以她更要這樣做，因為這才是張子怡最好的歸宿，也是讓張子怡得到最好的解脫。如果不是因為深厚的友情，米諾何苦五年來都在執著地調查這件事情呢？她完全可以放手不管的。
張子怡恢復了那張漂亮的臉蛋，臉上的表情也從震驚、迷惑、再到釋然，最後竟然流露出了笑容。
「原諒你？你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向我道歉？」張子怡淡淡地問。
米諾咬著嘴唇，哭泣的說不出話來。
「做錯的是我自己！」張子怡的聲音越來越輕柔：「是我自己沒有放過自己，是我自己氣量狹窄，是我自己讓太多親人朋友傷心難過，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米諾，謝謝你，謝謝你五年來一直還惦記著我！」
米諾緩緩伸出手：「子怡，你……你能跟我握握手嗎？」
張子怡面帶微笑，鬼爪變化成正常人的手，潔白雪嫩，玉指蔥蔥。
米諾一把抓住張子怡的手，雖然張子怡的手沒有實體，但是米諾虛空也抓得很緊，很緊。
時隔五年，兩姐妹的手再一次緊緊握在了一起。
只是令人唏噓的是，這一次的緊握，她們已經陰陽相隔，而這也是最後的一次緊握。
「你真的不恨我嗎？」米諾抽泣著問。
張子怡搖搖頭：「傻瓜！我怎麼會恨你？我們永遠是最好的姐妹！」
說這話的時候，張子怡已經消散的只剩下上半截身體。
米諾咬著嘴唇：「你也永遠是我最好的姐妹！」
米諾伸出左手，緊握成拳，貼在自己的心窩上。
張子怡淚眼婆娑：「米諾，我就要走了，答應我兩件事情好嗎？」
米諾看見張子怡的鬼魂已經消散到胸口，幾乎只剩下一個腦袋在跟她說話，那條雪嫩的手臂也已經消失了。
米諾連連點頭：「子怡，你說！你說！別說兩件事情！就是二十件！兩百件！我也答應你！」
張子怡說：「第一件事情，要讓方曉舟受到人類法律的制裁，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發誓！一定會的！」米諾舉起右手發誓。
「第二件事情，有空的時候回去看看我的爸媽，以後我不在了，你就是他們的女兒……」張子怡的鬼魂徹底消失，只剩下一縷鬼音還在屋子裡幽幽飄蕩。
唰！
顏暮凝收起斬鬼劍，環顧了一下四周，輕輕嘆了口氣。
這份濃濃的閨蜜之情，不得不令人黯然神傷。
我也收起滅魂槍，剛想說點什麼，忽聽咚的一聲，米諾一下子倒在地上。
我趕忙跑過去：「米諾小姐，怎麼樣？還好吧？」
米諾滿臉淚光，沖我擺擺手，她是因為傷心過度，看見張子怡的鬼魂被自己親手滅掉，她的心裡就像被掏空了似的，登時就癱軟了。
之前米諾表現出來都是很剛強的女漢子形象，但是此時此刻，我終於看見了米諾柔軟的一面，忍不住安慰道：「米諾小姐，不要太傷心了，這才是張子怡真正的歸宿！你也不想她留下來繼續害人吧？」
米諾抬起自己的雙手，她的雙手一直在微微戰慄：「可是……可是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妹……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姐妹呀……」
顏暮凝走到米諾面前：「從張子怡變成厲鬼的那天開始，她便不再是你的姐妹了！即使她的鬼魂對你還有很深的感情，但你們人鬼殊途，她始終是個厲鬼！你要記住，你不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姐妹，你是親手滅掉了一個厲鬼，為保護學生們的安全作出了貢獻！這也是你身為人民警察的職責！」
顏暮凝的話語雖然有些生硬，但確實是這樣一個道理。
米諾沒有否認，她擦了擦眼淚：「我只是暫時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我試圖開解她：「為什麼你一定覺得自己是殺死了張子怡呢？其實換個角度想一想，你這是在幫她！你懂嗎？」
米諾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我見猶憐，杏雨梨花的樣子真令人心疼。
米諾突然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有些茫然：「這是幹嘛？」
米諾白了我一眼：「扶我起來！」
我哦了一聲，趕緊將她扶起來。
顏暮凝說：「不管怎麼樣，至少說明，你五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於揪出兇手，讓張子怡沉冤得雪，倘若張子怡在天有靈，她一定會感謝你的！」
我點點頭：「是的！兇手已經承認了罪行，我們的計劃也沒有白費，既消滅了張子怡的鬼魂，又讓方曉舟道出了實情，接下來我們就把方曉舟交給你了！」
哎，對了，方曉舟呢？
我們在這裡談論了老半天，真正的兇手跑去哪裡了？
「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總有個記憶揮不散，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總有著最深的思量，世間萬千的變幻，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夠朝夕相伴。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它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
走廊外面，再一次響起這首《城裡的月光》，悠悠蕩蕩的歌聲在無垠的夜空輕輕飄蕩，一直飄，一直飄到看不見的地方。
這不是張子怡的歌聲，這是方曉舟的歌聲！
我們衝出練歌房，昏暗的燈光下，只見方曉舟站在欄杆上面，一邊走一邊唱，臉上掛著恬淡的笑意。她瘦得像根竹竿，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從樓上掉下去。
「方曉舟，你快下來！」米諾怔了怔，大聲叫喊著沖了上去。
我和顏暮凝也緊隨其後，不等我們跑過去，方曉舟突然縱身一躍，從五樓的欄杆上面跳了下去。她張開雙臂，面帶微笑，像一隻飛翔的蝴蝶。
很多時候，故事都以一種可怕的輪迴重複上演。
五年之前的某個夜晚，張子怡也是這樣縱身躍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五年之後，方曉舟也以同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她用自己的生命來償還欠下的血債，為自己的靈魂贖罪！
在這一刻，方曉舟也許有著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快樂。
飛翔吧，自由的飛翔吧！
解脫了！
終於解脫了！
伴隨著嘭的一聲悶響，香消玉殞，當紅偶像歌手就此遠離人們的視線。
她在中國歌壇上的存在猶如劃過夜空的流星，短暫而絢爛。
不知道，在方曉舟之後，還有誰能將許美靜的這首《城裡的月光》演繹的如此凄楚迷離，婉轉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