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精神失常的比恩

「歡迎回來，菲利克斯大人。」露臉迎接的女侍說道。

與掛著笑臉的女侍截然不同，菲利斯的臉上流露著與久別歸家時完全不符的感傷。

菲利斯在不經意間瞄到了，女侍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似乎在竭力忍耐著什麼。於是菲利斯開始眯起眼睛凝視這個中年女侍的臉，這張臉，他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總之，在他的記憶里很模糊就是了。

「打招呼就免了，庫珥修大人在哪？」

「菲利克斯大人，老爺在等候您，讓我為您帶路吧。」

女侍轉身就走，菲利斯無可奈何地跟了起來。

昏暗的走廊里，傳來陣陣的腐臭味，屋子裡頭也配有屍兵，那些屍兵走動之餘，還弄出拖曳著什麼東西的聲音。

女侍回頭看著東張西望的菲利斯，忽然問道：「會懷念嗎？」

她似乎誤會了自己東張西望的意思，菲利斯頓時帶著嘲諷的語氣回答道：「別說懷念了，喵幾乎都不記得這間屋子，就算記得，那時候也沒有屍體走來走去。」

女侍引著菲利斯來到二樓的會客室，而後敲響了半掩的門。

「老爺，人帶來了。」

「菲利克斯，回來啦。」

回應的聲音讓菲利斯脊背一陣顫慄，那是深刻靈魂的聲音。

進入室內，站在菲利斯面前的，是蓄著長鬍的大塊頭男子，仰望著那張瘦骨嶙峋的臉，菲利斯終於從零星的記憶里找到與之相符的形象。

父子的共同點，就只有那亞麻色的頭髮和黃色的瞳孔。

「很想問問你過得怎樣，不過……這打扮到底是怎麼回事？」比恩掃視了菲利斯身上以藍白色為主要基調的連衣裙一番，「即便體格弱不禁風，可為什麼要穿著女裝？該不會卡爾斯騰公爵有異裝癖吧？」

比恩臉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起來，對著長大的菲利斯發出了沉重的感慨：「臉色雖然不差，但手和腳卻這麼纖細……怎麼會那麼悲慘啊！」

對此，菲利斯面無表情，反而用冰冷的目光盯著他說道：「如果喵看上去很悲慘，那你以為誰要負這個責任！」

比恩毫無察覺兒子視線中流露出的厭惡，反而展開笑顏向他擁抱了過來，說道：「不過沒關係了！總而言之，你回來了，光是這樣爸爸就很高興了。」

菲利斯彎下腰從比恩的手臂下穿了過去，讓他的擁抱撲了個空，而後開始環視起會客室，當發現庫珥修不在此處時，不禁失望地嘆起了氣。

「別說那些廢話，馬上把庫珥修大人還來，最好老老實實地接受庫珥修大人的命令，而後連同這個屋子一併消失最好！」

「這就是你對待久別重逢的父親說話的態度嗎？菲利克斯！你不要搞錯了！」比恩的臉上瞬間縱起怒火，「雖然見到你平安無事我很開心，但這並不代表我寬宏大量到能夠容忍你的無禮，拿過去的事當擋箭牌就想跟我平起平坐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比恩的發言無疑刺激了菲利斯，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比恩。

「要是沒有庫珥修大人，就沒有現在的我！所以說，現在！立刻！馬上！把庫珥修大人還給我！什麼搞錯！什麼父親！？不要開玩笑了！！」

「看看這細到不能再細的手！我甚至拿不起劍！更沒法持盾！」菲利斯抓起了自己纖細的手腕放到比恩面前，而後一邊跺著地面一邊破口大罵，「身為那位大人的騎士，卻丟人現眼到連一樣武器都沒法使用！腳也是！跑不快、跳不高……什麼都沒法做！能夠保護那位大人的能力，我一樣都沒有！」

被庫珥修帶離大宅賦予隨從的職務后，菲利斯就拚命努力地嘗試成為她的助力，也曾試圖揮劍背負起騎士的職責，可菲利斯卻沒有能夠讓這努力開花結果的身體。

「這一切都是你們奪走的！讓喵什麼都沒有了……是庫珥修大人給予這樣的喵全新的生活方式！」

一無所有的菲利克斯被庫珥修要求，成就了現今的菲利斯。

即使被揶揄凄慘、被眨損興趣而穿上女裝，只要是庫珥修的請求，那對菲利斯來說就有價值，可偏偏不是在其他場合，而竟然是在這個地方被否定了！

「隨便對待我就算了，還想從我身上奪走什麼嗎！又想從我這裡搶走比性命還重要的人嗎！別開玩笑了！！」

可以的話，菲利斯真想當場把這個自稱是父親的惡魔千刀萬剮，而後用魔法燒成灰，再把灰撒進大瀑布里。

但是連執行這種想法的能力，菲利斯都沒有。

「想說的話說完了嗎？」比恩的臉就像面具一般，聽完了菲利斯的斥責，始終毫無波瀾，「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隨你高興儘管說吧，既然我是你父親，那小孩子發脾氣，我是不會去追究的，而且我們分開了這麼多年……我知道你一定積了很多話想對我說。」

菲利斯懂了，跟這男的對話根本沒用，自己應該打從一開始就明白才對。

菲利斯留在這個家的東西，根本一點都不剩了。

「能不能別一直說自己是父親？喵都快吐了！！」

「你反抗的態度我也能容忍，畢竟難得父子重逢，我不會不識趣的。」

「還是說……你的反抗是希望被當成是獨當一面的大人？是的話，倒也不是不能認同，假如彼此是對等的成人，那還有其他的商量方式。」

「比如？」

「磋商彼此的意見，讓一方接受要求。」比恩摸起了自己的鬍鬚，「其實我有事找你，所以才這樣把你叫了回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寫信就可以了吧，雖然喵會撕了扔掉。」

「我就承認這是個繞彎子的方法吧，但是……這一切都是必要的，我需要測試「不死王的聖禮」的經驗，還有你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菲利斯無奈地聳了聳肩，「原來是需要我的魔法才能啊……」

「可以這麼說，不過……用不著泄氣，沉眠在你體內的水魔法才能，那正是我跟你之間有血緣關係的絕佳證明！阿蓋爾家世代都擅長水魔法，那絕不是私生子會有的才華！」

「喔，這樣啊，那恭喜你啊。」菲利斯敷衍地拍起掌來迎合亢奮的比恩，而後話鋒一轉道：「那麼從現在開始，是喵跟你的對等商談，既然想要求對方做什麼，那就得準備相應的報酬，是這樣，沒錯吧？」

「是的，不過我完全不了解你，所以我擅作主張為你準備了應該能讓你滿意的報酬，只要你實現我的期望，我就歸還那個曾經帶走你的公爵，這即是我為你準備的報酬。」

「你自己不覺得這種做法很無理取鬧嗎？」

「道理是講得通的，沒什麼好奇怪的地方。」

「你真的蠢到讓人火大，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所以，你想要我做什麼？叫你『爸爸』嗎？」

說出「爸爸」二字時，菲利斯刻意提高了聲調。

「很簡單，只要有你的才能，那就再簡單不過了。」比恩絲毫不理會菲利斯的嘲諷，還得意洋洋地說道。

「喂！」比恩突然轉頭喚起了默默站在角落的女侍，「帶路吧，菲利克斯很久沒回來了，應該也想跟我一起繞繞房子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

對於菲利斯來說，這是個頂級的笑話，因為菲利斯不曾跟父親逛過一次房子。

事情發展成這樣，菲利斯意識到比恩已經精神異常了。

先不要忤逆他的意思，暫時聽他的，而後見機行事才是眼下最妥當的做法。不過這樣一來，比恩先前承諾的會保障庫珥修的安全，根本就沒有了可信度。

女侍看出了菲利斯的擔憂，突然靠近他的耳邊低語道：「你的同伴，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