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蒸發的理智
「什麼,父皇要廢詔。」
楊勇忽然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整個人都吃驚的無法自拔,彷彿晴天霹靂一樣,狠狠的轟擊在他的腦袋上。
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父皇為什麼要這麼做。」
柳述、元岩兩人也是不明所以,拱手道:「這一點,微臣也不太清楚。」
「不行,我要去問父皇,我要去問問他,為什麼要廢詔。」楊勇激動的大吼起來,大步向外面走出,不管是柳述、元岩兩個人如何阻攔,都攔不住。
現在的楊勇,已經快要瘋掉了。
他是楊堅的第一個兒子,也是原來的太子,不但容貌俊美,生性好學,善於詞賦之道,而且個性寬厚溫和且率真,為人不矯揉造作。
毫無疑問,這樣一個人在當時,深得文武百官的信賴。
很多人都認為楊勇是楊堅的繼承人,將來的皇帝。
甚至連楊勇都是這麼認為的。
但可惜的是,人無完人,楊勇雖然個性寬厚,而且率真,但卻非常的好色,喜愛奢侈,有許多妾侍、珍寶,其中有位雲昭訓,因姿色嬌美,特別得到寵愛,並生下三個兒子,受到的待遇甚至與正室不相上下,這讓楊勇的母親文獻皇后獨孤伽羅相當不滿。
又加上楊勇比較喜歡奢侈,讓一向喜歡勤儉節約的皇帝和皇后不滿,最終在楊廣的設計之下,楊勇被廢掉了太子之位,貶為庶人。
這對於楊勇來說,幾乎是致命的一擊。
就算他個性寬厚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對於楊廣和楊堅,也有了滿腔的憤怒,卻因為自己的身份,不敢多言。
畢竟他只不過是一個庶人。
那個時候,他甚至連父親的面,都見不到。
當初他被廢掉的時候,屢屢要求面見隋文帝,想要告訴父皇有關自己的冤屈,但都被皇太子楊廣給攔下,無法達成他的心愿。
情急之下,楊勇爬到樹上,大聲呼喊父皇,希望父皇聽見后可以見他一面。
只不過楊素趁機向隋文帝進讒言說:「楊勇已經心神喪失了,被妖魔附身,魂都收不回來了。」
隋文帝也這麼覺得,因此楊勇終究無法與隋文帝見到面。
從那個時候,楊勇幾乎死心了,越發怨恨自己的父皇和楊廣。
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基本上就完蛋了。
然而不久前,事情忽然有了轉變。
他那位不肯見自己的父皇忽然召見了自己,並且和柳述、元岩一起草擬了一份廢掉楊廣,重立自己為太子的詔書。
一時間,楊勇覺得自己幾乎從地獄升到了天堂。
這……這真是太好了。
楊勇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一旦等詔書完成,蓋上印章,自己就是貨真價實的皇太子,父皇的繼承人,到時候他一定讓楊廣好看。
然而廢詔一事,卻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的轟擊在了他的腦袋上。
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頓時不翼而飛,他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執意要去見自己的父皇,想要問問他,到底為什麼要如此折磨自己。
仁壽宮內。
楊堅坐在床上,面色紅潤,伸出一隻手放在軟塌之上,太醫坐在一邊,手指輕輕扣住楊堅的龍脈,仔細傾聽。
不多時,太醫收回自己的手,跪伏在地,「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根據老臣的推斷,陛下的疾病已然痊癒,就是身體有些虛弱,不過並不無大礙,只要吃上幾服藥,自然會恢復健康。」
楊堅為什麼會病重,他這位太醫自然一清二楚。
自從獨孤皇后死掉之後,他這位皇帝就開始流連花叢,但因為身體太大,很快就被嬪妃們給搞垮了身體。
不過今日看來,這位陛下顯然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將虧空的身體給補充了回來。
這讓老太醫也頗為好奇,到底是什麼靈丹妙藥,竟然如此靈驗。
不過身為太醫,他知道皇宮裡面的規矩,可不敢多問。
楊堅聽了自己的身體即將痊癒,自然大喜過望,情不自禁的大笑起來,「好,一切都依愛卿所言,儘管去開藥吧。」
太醫點了點頭,說道:「老臣告退。」
「下去吧。」
等太醫下去之後,楊堅一把摟過站在自己旁邊的宣華夫人,宣華夫人嫵媚一笑,「恭喜陛下,身體安康。」
楊堅頗為感嘆的說道:「朕之所以能夠痊癒,還要多虧了阿摩啊。」
阿摩就是楊廣的小名。
楊廣的母親是獨孤氏,她的父親是獨孤信,獨孤信出生在一個鮮卑貴族家庭,可以肯定的說獨孤氏具有鮮卑的血統。
所以獨孤伽羅就為楊廣去了一個叫做阿摩的小名。
宣華夫人聽到楊堅提起楊廣,臉色不由一白,諾諾說道:「原來是太子殿下……」
楊堅看到她這幅模樣,知道她想起了楊廣曾經調戲過她的事情,有些害怕,不由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實際上楊堅心裡也有些膈應,畢竟宣華夫人是他的嬪妃,他兒子竟然敢調戲自己老子的女人,楊堅心裡能好受嗎?
不過一想到自己能夠恢復健康,都是楊廣的功勞,楊堅一時間也罵不出來。
「好了,朕看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吧,朕會找個機會,狠狠的警告他一番,讓他對你賠禮道歉,今後對你退避三尺,如何?」
宣華夫人說道:「賠禮道歉倒是不必,他畢竟是太子殿下,只要往後不再對臣妾……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他敢!」楊堅怒道,「如果他以後還敢在對你不敬,朕絕對饒不了他。」
宣華夫人一聽,不由滿意的笑了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父皇,孩兒楊勇求見父皇。」
楊堅聽到這個聲音,臉色頗為不自然,對於這個兒子,他也有些愧疚,明明已經要立下詔書,重立他為太子,結果又給廢掉了。
他很想要說一聲不見,但仔細一想,老子身為皇帝,還能夠怕自己的兒子不成。
於是他拍了拍宣華夫人,讓他從自己懷裡站起來,對門外說道:「讓他進來吧。」
楊勇一路迫不及待的沖了進來,看到自己的父皇坐在床上,面色紅潤,絲毫不像是重病之人,不由吃了一驚。
不過他此刻腦子裡全部都是詔書的事情,沒有太過於在意這一點,只以為楊堅這是在迴光返照,連忙撲通一聲跪下,叩首道:「父皇,孩兒不知哪裡惹怒了父皇,父皇為什麼要朝令夕改,廢了詔書。」
這對他不公平啊。
楊堅原本還有幾分愧疚,但聽到楊勇如此質問,臉色頓時不高興了,他斥退了左右,包括在自己身邊的宣華夫人。
畢竟這件事情,自己做的不太地道,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等所有人走後,楊堅陰沉著臉說道:「逆子,你是在質問朕嗎。」
楊勇說道:「孩兒不甘,孩兒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父皇要如此對待孩兒。父皇若是不想要讓孩兒繼承大寶,為什麼還要草擬詔書,孩兒……」
「住口!」楊堅一聲怒吼,打斷了楊勇的話。
對於這個兒子的咄咄逼人,楊堅很不高興啊,原本的幾分愧疚此刻早已經不翼而飛,他的態度很讓自己惱火。
楊堅不由咬牙切齒道:「朕要做什麼事情,難不成還要得到你的批准嗎?」
楊勇心頭一驚,頓時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只顧著詔書,沒有注意到說話的語氣,惹怒了父皇,不由趕緊說道:「孩兒不敢,孩兒不敢。」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楊堅譏諷的說道。
楊勇說道:「孩兒想要的只有一個答案。」
「你想要什麼答案?」
「父皇為什麼要廢詔。」
「朕廢詔,還要向你解釋嗎?」楊堅越發不好看,看到楊勇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楊勇說道:「孩兒只是不明所以,想要……」
「滾!」
楊堅看到楊勇執意糾纏,不禁升起滿腔怒火,拿起床邊的一座小巧的香爐,朝著楊勇砸了過去。
「滾,朕不想要在見到你,立即跟朕滾出去,滾!!!」
楊勇被香爐砸了一下,腦袋疼的厲害,但更疼的是自己的心,他就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為什麼,為什麼父皇不想要說,哪怕安慰自己一句也好啊。
和當初一樣,他毫無理由的廢掉了自己的太子,現在給了自己希望,又親手破滅了這個希望,楊勇覺得自己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的蒸發了。
大喜大悲之下,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他要發泄,他要報復。
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都給我去死!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持小巧的香爐,站在床邊,父皇楊堅滿頭是血倒在床上,腦袋都被砸扁。
即便是如此,楊堅依舊沒有咽氣,反而一臉猙獰的看著楊勇。
「畜生……你這個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楊勇扔掉手裡的香爐,崩潰的咆哮起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殺掉了自己的父皇。
宣華夫人聽到楊勇的咆哮,趕緊衝進了仁壽宮,看到楊堅滿頭鮮血的倒在床上,情不自禁的發出了更加高昂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