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 戰爭(拾柒)
身後不過半米的地方,就是新出現的靈魂,周圍仍然有叫喊和呼聲,硝煙點燃了這整一個城市,沒有人能夠逃脫,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除了她。
鍾離看著面前眼神陷入空洞的嬴季,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她能夠知道的就只有這一定是一段讓人痛苦的回憶,沒有別人陪伴的溫暖,也沒有能夠歡笑的理由,她處在絕望和痛苦的中央。
嬴季搖晃著手中的杯子,不時就會有液體晃到瓶口,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后說道:「其實所有的事情你應該都是知道的,自從那一戰之後,中國就不再有一分安寧的土地了。」
鍾離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戰火紛飛,所以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停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那就是說,那些事情並不都是東條主導的?他,不是罪人嗎?」
嬴季的眉目微冷,看著鍾離說道:「他當然是罪人,與其說事情不是他主導的,不如說他只是並沒有那麼聰明,可他和李侗鷹是分不開的,他需要一個像李侗鷹一樣與他同心的謀士,而李侗鷹也需要一個像東條這樣和他有著共同目標的主人,這是一個聯盟,沒有誰是無罪的。」
鍾離點了點頭,緩緩嘆了口氣,轉身倚到了欄杆上道:「後來中國還是贏了,東條得到了審判,但是李侗鷹,卻因為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而逃脫了一劫是嗎?」
「其實他也許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嬴季緩緩說道,眼中閃出來幾分鄭重。
鍾離低頭思量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嬴季,獃獃地說道:「你的意思是,那個叫做李侗鷹的,其實早就知道,他們贏不了,甚至知道他的哥哥,會得到審判?」
「我不知道,」嬴季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因為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只要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就不能夠全部憑藉猜想獲得事實,尤其是這樣的事情,如果說李侗鷹早就知道十年後的結局,依然毫不猶豫地帶著東條一起跳進了坑裡,可能根本就是因為他太過於強烈的戰爭慾望,或者他本來就是將東條看作是自己的替死鬼。
這將是一場數十年的算計,他永遠都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他永遠都將自己的哥哥的行動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樣的人,事實上嬴季能夠像想到的只有天定。
「我記得,你說他能夠看到鬼?」鍾離突然直起來身子問道:「那他會不會根本就能夠跟那些鬼說話呢?就像是那種電視裡面的,利用靈魂去探聽消息一類的?」
嬴季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著鍾離,後者撓了撓頭笑道:「就是隨便猜一下,畢竟那個時候的話,應該有很多靈魂的吧?」
嬴季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雙手卻不自覺地收緊,如果那個人當時都利用了鬼魂來做事情,那麼地府因為一直堅守著所謂的規矩而任由他胡作非為,難道不是很諷刺嗎?
她從欄杆上面跳下來,將手中的瓶子擰緊,交到了鍾離手中道:「謝謝你。」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卻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袖子,她有些不解地的扭頭看去,鍾離就站在她身後的地方,見她扭過頭,抿了抿唇說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這個倒是沒什麼的,嬴季獃獃地點了點頭,然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之前與秦與衡上過的山的山腳下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山腳的公路盤旋而上,繞到了上面才停下來,嬴季拉著鍾離的手,幾次縱躍,總算出現在了有房子的地方。
「這裡是,哪裡啊?」鍾離平穩著自己緊張的情緒,因為周圍過於黑暗和安靜,讓她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問道。
「李侗鷹應該就是在這個地方住著的。」嬴季說著,手指微動,幾簇藍色的火焰在空氣中幽幽亮了起來,圍繞著嬴季轉了幾圈之後,向著更深處的地方飄了過去。
看著那些遠去的鬼火,不知道為什麼,鍾離的心裡多了幾分不安,彷彿有什麼恐怖而驚悚的東西在接近這裡。
嬴季安撫一樣拍了拍她的手背,在原地閉眼站了一會兒,最終果斷地向著一個地方走了過去,最終穿過了一道橋,來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
跟平常鄉村的院子沒什麼不一樣,只是上面掛著一個像是面具一樣的東西的,代替了門楣的位置,在藍色火焰的映襯之下,綠色妖獸的面目看起來有些恐怖,像是下一瞬間就會掉下來,將它面前的人吞掉一樣。
嬴季正想著是要翻牆還是敲門進去的時候,院子裡面突然傳過來一陣鈴鐺的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的話,完全就像是在風裡面會被漏掉的蟋蟀的聲音,雖然這個時候還沒什麼蟋蟀。
但是這種細微的聲音還是讓嬴季下意識地拉著鍾離往後退了幾步,院子裡面傳來了腳步聲,沒多久就在門口的位置停了下來,一陣鐵鏽摩擦的聲音之後,鐵門帶著吱呀的聲音慢慢打開,李侗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絲毫沒有驚訝地看著嬴季問道:「作為女孩子,這個時間都不休息可是不好的吧?」
鍾離萬萬沒想到,自己面對的,被形容得應該是十惡不赦的人,會是現在她面前的這個老人的樣子,一身合身的中山裝,臉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鬍鬚和頭髮都已經變白,就像是從上個世紀中走出來的教授。
不過她很快也就反應過來,應為面前的人看起來就帶著很明顯的地域特徵,包括普通話,雖然不影響理解,但是還是有一點讓人感覺到奇怪。
「我可不用休息,」嬴季冷漠地說道:「你也不用問我過來是做什麼的。」
李侗鷹愣了愣,下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被扼住了咽喉,但是面前的兩個女子都好好的站著,就著月光,他總算是看到從自己的脖子延伸到嬴季手中的一條絲線。
「你,你要做什麼?」李侗鷹緩緩伸出手握住了自己面前的絲線,有些費力地說道:「你,你沒有權利這麼做,我還,我還活著,你們不能殺了我。」
嬴季勾唇微微一笑,向前兩步走到了李侗鷹的面前冷聲說道:「李侗鷹,現在將你的全部五十四條罪名①,再加上一條,不是人間的規矩,勿用懶人,勿用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