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意
這變天,並沒有似姜采所言,來的那麼快。反倒是第二天,在京郊訓兵的姜柏便打發人來送了信。一切打點妥當,姜慶母子已經在牢里見了面,傍晚時分人就全腳全手的送回了家。
憐二奶奶感激涕零,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拉著兒子來道謝。可誰知姜慶卻是抵死不從。
憐二奶奶氣的漲紅了一張臉,捶著兒子乾嚎。「你這個孽障,惹了這樣大的亂子,若不是采二姑娘搭救,你現在還呆在牢里呢。要你去道個謝怎麼了?論輩分她是你的姑姑,素日里去請禮問安都是應該的。」
姜慶也不言語,只梗著脖子站在當下全部聽母親的話。
憐二奶奶氣的口唇發白,可瞧著兒子掛著一道一道傷痕的臉,又心疼不已。思索一番后,一甩帕子,「好嘛,這個孽障,你不去,這頭娘替你去磕!」
「她多大年紀,娘去給她磕頭?!」姜慶愕然,忙拉住憐二奶奶,雖然心裡萬般的不情願,卻仍然擰擰巴巴的陪著憐二奶奶進了大院。
憐二奶奶恐他犯了牛脾氣,頂撞了姜采,練了幾件給姜采送去的禮物命他親自提著,一路上不停叮嚀囑咐。姜慶雖然心裡不耐煩,可也體恤母親的一顆慈母心,悶聲不響跟在她身後。
母子二人進了琉璃院,正巧碰見老太太院的田媽媽整領了幾個丫鬟、婆子進門。在廊下迎接的碧柳眼尖,瞧見了憐二奶奶母子。打了帘子將田媽媽一眾人等迎了進去,又忙不迭的轉身出來迎上憐二奶奶。
「姑娘今日忙?」憐二奶奶客氣的笑著,有些小心的詢問。
「老太太給姑娘院子里添了幾個人,一早田媽媽送人過來。不過說幾句話,用不得多長時間。」碧柳說著,看向姜慶也行了一禮。「姑娘吩咐了,二奶奶和慶哥兒來了,就先去次間兒略坐等等。她忙完了就請你們。」
憐二奶奶忙不迭點頭,推了推扭在一旁的兒子。笑呵呵的跟著碧柳進了西次間。
頭一次進內宅的姜慶趁機掃了一眼這院子,他一直知道姜采常受繼母苛責生存委實不易。本以為會是住在國公府的邊緣,沒想到她的院子卻是緊鄰國公爺的院子。規格很大,三間軒麗的上房並四間抱廈,左右廂房若干。每一間都收拾的寬敞明亮,沒有一絲閑置和破敗的跡象。院子里都鋪了鵝卵石,院內種著梧桐樹,樹下架了一直鞦韆,更放了一套青石小桌凳,另種了許多花花草草,院子里一片生機又不失典雅。
那西次間被用拱門型博古架隔開分了兩個區域,一側被擺置成書房,正中擺著一張紫檀木大理石大桌,上面整齊碼著一摞書併名人法帖。各色筆筒,寶硯。筆海內插著數十隻長短矛頭各不相同的筆,另一旁擺著斗大的汝窯花囊,裡頭插著簇簇團團開的正旺的野菊。牆上也掛著名畫對聯,高雅大氣,竟沒有一絲小女兒嬌態。
博古架上分別擺了古董,書籍。拱形門上綴了琉璃珠簾,裡頭是間小卧房。臨窗擺著一張紫檀木四季迎春貴妃榻,上面鋪著錦緞撘子,樣式新穎卻不花哨。再往裡,便是用帘子隔開的中堂,陳設如何便就瞧不見了。隱隱約約能聽見姜採的聲音。
碧柳引著二人在那貴妃榻上坐了,自掀了帘子進了中堂。
憐二奶奶也頗驚訝,上一次她進的東次間該是姜採的卧房。陳設如此簡陋,如何卻在這書房上下了這麼大的功夫。難道這采姑娘原是個愛學問的。母子倆各自打量,各自琢磨。兩人誰也沒動丫鬟送上來的茶點。
不多時,那邊姜采將事情處理妥當,送走了田媽媽,又囑託了一遍新來的眾人,便自掀了帘子來見姜慶母子。
她才一過來,憐二奶奶忙拉著姜慶站起身來。姜采熱絡道,「讓嫂子久等了。」
「妹妹太客氣了,原就是我們常來麻煩,說什麼久等不久等的。」一面說著,一面推了推兒子。示意他將禮品送上去,見姜慶不動,心裡惱羞,又不能發作。少不得自己上前將東西遞上來,「這是慶哥兒孝敬姑姑的一點心意。這孩子不讓人省心,累的妹妹替他操心了。這方一回來,我便拉著他來你這賠罪。」
姜采笑著接了,也不去細看牛皮紙包里裝的什麼,便叫碧絲收了起來。給姜慶母子讓座,一雙眼睛落在了神態有些奇怪的姜慶身上。
這孩子常同顧桓玩在一處,向來機靈討巧。如今怎麼卻是倔驢一樣的?
「慶哥兒這些日子也受苦了,」姜采首先打破僵局,「瞧著身上似乎也有不少皮肉傷。我這有些上好的金瘡葯,今日拿些回去用。再請個大夫好好瞧瞧吧。那地方陰冷潮濕的,莫不要落下什麼毛病。」
姜采這幅高高在上的救世菩薩模樣,更讓姜慶覺得落魄。心裡頭委實不是滋味,素日里千萬分的機靈今日也發揮不出一分。只恨恨站在一旁,不敢抬眼去看姜采。
姜采哪知他的心思,偶爾轉換不了身份,還存在顧昭的思維。看他全當是看個孩子,心裡頭疼惜憐愛是有的。在憐二奶奶的各種眼神暗示,和肢體觸碰后。姜慶終於擠出一句道謝的話。
憐二奶奶扯著一絲笑,「這孩子,素日里不怎麼見女眷。自己的姑姑也是害羞。連句話都不會說了。」一面說著,一面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一眼,又對姜采道,「昨日里他回來,我翻來覆去的睡不實,就想著,孩子如今闖出這樣的禍事來皆是因我疏於管教。如今他年歲也大了,總不好再送去學堂讀書。只求著姑娘看看,這府上有什麼他能幫襯的地方,給他找些活計做。讓他日日有些營生,也好少些精力跑出去胡鬧。」
這請求,整合姜采之意呢。
雖然事情完全按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可總也不好做的太順風順水。姜采故作為難的沉吟半晌,「如今管家的是夫人,安排差事我卻是有些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