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理還亂
阮棉棉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夫人」這種稱呼會落到自己頭上。
幸好剛才鳳凰兒提醒過一次,她對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有所準備。
加上視野範圍內又沒有別的女人,否則她真反應不過來這一聲「三夫人」是在喊自己。
她轉身看過去,只見一名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縮手縮腳地站在角門處。
「你過來。」阮棉棉收回已經邁出小半步的右腿,略微有些彆扭地吩咐了一句。
既然站在角門邊,又喚自己「三夫人」而不是「夫人」,就說明這人一定是成國公府中的下人。
在等級森嚴的古代,尊卑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阮棉棉慶幸自己的反應還不算太慢,否則依照前世早已經養成的尊重別人習慣,想要向人家打聽事情她直接就過去了。
那男子十分恭敬地小跑上前,躬身一禮道:「見過三夫人。」
阮棉棉暗道,一般來說古代的男僕和女主子沒有多少接觸的機會,所以他們兩人應該不太熟。
她像是賭博一樣硬著頭皮道:「你是……」
阮棉棉如今的樣貌本就冷艷,刻意裝模作樣了一番后還頗有些氣勢。
那男人哪裡敢抬頭,戰戰兢兢道:「小人是馬房養馬的劉大,從前給三夫人牽過馬,您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小人也是有的。」
阮棉棉有些尷尬,一開口就打臉,她真是夠倒霉的。
不過瞧這劉大的情形,估計原主是個潑辣貨,府里的下人似乎都挺怕她。
這樣子倒還挺合她的心意,潑辣的人往往活得都比較自在隨性,更何況以她的脾氣,要是裝什麼賢良淑德那才真是要命了。
這個叫劉大的男僕一看就是個老實人,不妨從他身上多打聽一點消息。
她想罷又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劉大回道:「小人的老母親昨兒犯了病,所以我們一家人沒能隨著主子們一起離京,卻才見大門處的人像是三夫人,所以過來瞧瞧……」
阮棉棉眉頭緊鎖,成國公府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闔府的人離京竟連個下人都不留?
探親?不像。
流放?更不像。
實在是有些詭異……
劉大見她不說話,忙又道:「三夫人,小人不知道您昨兒是被什麼事兒給耽擱了,只是……您最好還是趕緊離京。」
阮棉棉不好接話,只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
劉大雖不是個心眼兒多的人,但見她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也開始著急了:「小人午後聽人說燕軍距離京城已經不足二百里,說話就要攻城,宮裡的娘娘們早就跑了,您也得抓緊啊。」
阮棉棉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難怪這破地方鬼都看不見一個,搞了半天自己居然穿到了亂世!
連宮裡的娘娘們都跑了,說明目前的形勢非常嚴峻。
老話說得好,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
自己究竟要不要跑?人生地不熟的又該往哪裡跑?
她握了握拳對劉大道:「那你們一家人呢?不打算跑么?」
劉大道:「早就聽說過燕軍從不屠城,小人們只是平民百姓,只要不強出頭,應該無礙的。」
阮棉棉都想罵老天爺了。
上輩子生活在和平年代,她是個睜開眼就不得不去奮鬥的平民百姓。
這輩子好歹算是個貴族,福還沒享上半天,居然又要準備去做難民?
媽媽的!與其去做難民,她還不如一頭碰死,說不定再穿一次還能遇上個命好的主。
她輕嗤道:「本夫人就不走,我還不信了,人家放著大事不做偏要和我一個女人過不去!」
劉大搓了搓手:「這……夫人這話也有理,生逢亂世誰管得了那許多,到時候您裝作平民女子,大約也能……」
阮棉棉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我留下一天就得好好活一天,府里現在什麼都沒有,你如果有辦法弄到吃的便給我送些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劉大小心翼翼地問:「夫人身邊如今可還有人伺候?」
其實他也就是順嘴一說,如果有人伺候,三夫人何至於親自到府門口來打探消息。
阮棉棉道:「你能給我尋到伺候的人?」
劉大忙道:「小人的渾家做得一手好菜,家裡的倆丫頭雖然粗笨些但也能幫忙做事,如若夫人不嫌棄,小人便讓她們去您身邊學著伺候幾日。」
三夫人出手一向闊綽,在她身邊哪怕只是伺候一兩日也能得不少的好處,劉大雖然老實,卻也不想錯過這種發小財的機會。
阮棉棉想了想,聽對方的語氣,他的老婆和兩個女兒從前並不在內宅中伺候,那麼她們對自己和小鳳凰之前的情況肯定不熟悉。
她們來身邊伺候顯然利大於弊。
一來自己不用那麼辛苦,二來可以打探到更多的信息。
她十分乾脆地應道:「明天一早讓她們到我院子里來。」
「是,是,多謝夫人。」劉大滿臉堆著笑應下了。
阮棉棉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樣子這「三夫人」真是錢多人傻,所以人家才這麼高興。
小鳳凰是個頗有見地的古代高門貴女,有些事情還是去和她商量一下比較妥當。
她又囑咐了劉大幾句,轉身回了國公府。
因為心裡裝著事兒,阮棉棉比出來的時候走得更快,不一會兒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誰知她才剛跨進院門,耳邊就傳來了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
阮棉棉大吃一驚,這聲音……
她凝神分辨了一下方向,朝東廂房一側的耳房飛奔而去。
是的,看起來大大咧咧的阮棉棉曾經就讀於某音樂學院,主修的樂器正是箜篌。
雖然因為家庭的變故她只念了一年的大學,但箜篌卻陪伴了她整個少女時代,甚至於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也和箜篌有直接的關係。
曾經在盛唐時期廣為流傳的箜篌,因為種種原因十四世紀後期便不再流行,以至於最終慢慢失傳,只能在以前的壁畫和浮雕上看到一些箜篌的圖樣。
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音樂工作者和樂器製作師們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根據古書的記載和保存下來的古代壁畫的圖形,才設計試製了幾種類型的箜篌。
而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能被用於正式演奏的雁柱箜篌才被研製出來。
可即便如此,箜篌在現代也並不是什麼流行的樂器,甚至於大部分人根本聞所未聞。
能親眼見到古代的箜篌,對於她這個學習了十幾年箜篌演奏的人而言,意義之大簡直無法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