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夢十年
你會不會想過,有一天你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在高中的課堂上睡著了,現在經歷過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陽光刺目,照得你的臉皺成一團,你告訴同桌說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同桌罵你白痴,讓你好好聽課。你發現歲月安穩,現世靜好,一切都還充滿希望……
這是柳直醒來后最先想到的一段話,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欣喜,但他馬上又冷靜下來,轉頭看向身後黑板——高考倒計時:十一天。
默算了一陣沒有算清楚,柳直在身上摸了摸,這才回想起臨近高考,父母沒收了自己的手機,只得轉頭問同桌:「今天幾號?」
時隔太久,他一時沒想起這姑娘的名字。
啊?姑娘楞了一下,紅著臉道:「二,二十八號,怎麼了?」
二十八號!20XX年五月二十八號!
柳直眉頭擰起,抬眼看向牆上掛鐘。
十點一十四分。
距離大災變降臨只有不到四十分鐘!
雙手搓了搓臉,捂住不放,柳直開始盡量回憶。
現在這種情況,讓他再去相信這十年的經歷只不過是夢一場,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只可能有一種解釋——他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的大災變前夕。
他很清楚的記得,再過不久地球就會遭受不明打擊,地震、海嘯、龍捲風、火山噴發等各種自然災害席捲而至,但這些災害,並不會對人類造成實質傷害,因為在它們的威力還未曾展示前,所有的人類就會被一種未知的力量包裹住,傳送去往異世界。
那個地方,後來被人們稱之為:原界!
柳直現在所回憶的,是傳送過程中所能隨身攜帶的物品。
首先一樣,不能帶金屬,任何含有金屬的物質都不行,好比身上的衣服有一顆金屬扣子,那麼傳送完后這顆扣子就會消失,又好比褲子上有一條金屬拉鏈,鼻子上駕著一副金絲眼鏡……諸如此類。
超過一定重量的東西不能帶,柳直曾聽人說過,他們傳送的時候正抬著一個大木櫃,但人是過去了,柜子卻沒過去,而有些正閱讀的人偏又把書本帶了去。
還有脂、膠組成的化合物也不能帶,柳直能記得這個,是源於別人講的一個笑話,那人說有個傢伙傳送的時候正在辦事,傳送完后發現身上唯一穿著的東西不見了……
再有……柳直就想不起來了。
不過這不重要,在回憶的同時,他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老師,我想去廁所。」柳直站起身。
老師轉過頭,剛要點頭同意,發現這小子已經風一般沖了出去,他倒也見怪不怪,回身繼續講課。
「先打電話給爸媽。」
出了教室,柳直一路直奔校門,他所在的這間學校管理十分寬鬆,通常不會阻止學生離校,當然也阻止不了,現在這情況說得誇張點,誰要攔他他就會跟誰拚命。
一間小賣部里,柳直撥通了家裡的座機,聽著那一陣陣的嘟嘟聲,他心中不住祈禱:「一定要在家啊,一定要在……」
時隔十年,他已經記不得父母的手機號碼。
「喂,哪位?」不一會兒后,電話終於有了響應。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柳直鼻頭一酸,眼淚滾滾落下,前世的他,自今天後就再也沒見過父母,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他不是沒試過尋找,但即便用盡了所有方法,也沒有獲得半點消息。
那個世界,死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抹掉眼淚,柳直深知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沉聲囑咐道:「媽,是我,您別激動先,我沒逃課,真的,請了假了,我現在在回家的路上,十分鐘後到,您讓爸趕快回家,對,在家等著我,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柳直好說歹說,口水都快乾了,老媽才答應叫老爸回家,掛斷電話,他長吁一口氣,衝進了旁邊的幾家店面。
爸媽都在鄉下,距離這裡最少一個小時車程,趕回去肯定來不及,之所以騙老媽,是因為柳直很清楚,那些即將發生的事,他即便說破了嘴老媽也不會相信,老爸卻不同,他比自己更愛看網路小說。
十多分鐘后,柳直回到小賣部,此時的他,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一捆繩子圍在肩上,腰側各掛著兩個類似酒囊的大皮袋子,左手瓷罐,右手棒球棍,造型十分搶眼。
再次撥通家裡的電話,接聽的依舊是老媽。
「媽,是我,還沒到呢,您先讓爸聽電話。」
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老爸柳學先的聲音:「喂……爸什麼爸?我什麼我?你小子長進了啊,拿著市裡的座機打家裡電話,還騙你媽說快到家了,你當家裡沒有來電顯示是吧?還有,你知不知道高考還剩幾天,你小子成績本來就一般,還逃課你是作死你知道……」
柳學先說到這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兒子很粗暴的打斷了他。
「干你妹啊柳學先,你夠了沒有,現在不是數落我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柳直大聲嘶吼。
柳學先也被嚇住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說干我誰?想法這麼危險的嗎?
柳直調整好情緒,認真囑咐道:「爸,您好好聽著,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絕不是在開玩笑,我們很快會受到外星生物的攻擊,地球即將毀滅,所有地球人都會被傳送到一個陌生的星球上,十分鐘后,也就是十點四十五到十點五十這段時間,您一定要抓緊老媽的手,一秒鐘都不能鬆開,另外,家裡的大米和鹽都帶上,對了還有火柴,所有含金屬和塑料的東西都別拿,沒用的,到了那邊凡事能忍則忍,不能忍也得忍,誰有能力就跟著誰,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會死人的……」
這小子讀書讀瘋了!柳學先最先冒出的就是這個念頭,但他還來不及思考解救之法,兒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很難讓您相信,但是爸,您冷靜想一想,我會閑著沒事騙您嗎?我幹嘛要無緣無故的討您一頓打?您現在只需要相信兒子二十分鐘,就很可能救下您和老媽兩條命,孰輕孰重,您肯定分得清楚對吧?」
聽到這番話,柳學先終於認真起來,這小子自懂事以來,還真沒有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過話,認真果斷,條理清晰,最關鍵的是他所說的每一句都站在理上,而且後果那麼嚴重,實在是讓人不敢不信,不得不信。
再退一步說,自家兒子的話都不信?還信誰去?
「兒子,別說了,爸相信你。」柳學先說到這,話鋒一轉:「但你也給老子聽好了,只有二十分鐘,如果二十分鐘后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就給老子滾回來領死!!」
最後一句,他完全是吼出來的。
柳直強忍淚水,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都叮囑了一遍,最後道:「爸,保護好老媽,記住千萬別死……我會很快來找你們。」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小賣部老闆目瞪口呆的望著他,手放在褲兜里,正琢磨著是不是打個電話報個警什麼的。
「奉勸一句,最好相信我的話,能救命的。」
丟下一枚硬幣,柳直很認真的說了一句,隨後朝學校走去。
安排好了親人,接下來就是朋友了。
校門口值班室里坐著的是一老頭,看見柳直這幅裝扮,他連忙走了出來:「唉唉,同學你做什麼?你那根東西不準帶進去的你知道么?」
他指的是棒球棍。
柳直沉思了一瞬,忽然換上了一副兇狠表情,掄起球棒就朝老頭砸去。
老頭嚇了一大跳,偏過頭,閉緊眼睛,下意識抬手去擋,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有疼痛感傳來,偷偷睜眼望去,那小子竟是已經跑出好遠去了。
意識到情況不妙,老頭趕緊跑回屋,撥通了學校保衛科的電話。
「如果那十年真是一場夢,我肯定會慘死在老爸手上!」
看著身後追來的一群保安,柳直心情十分複雜,但他也沒空感嘆,將速度加到最快,很快鑽進一棟教學樓里。
他正值年輕,又經常運動,身體素質非常不錯,即便掛著幾十斤重的東西,那些保安也根本追他不上,一口氣跑到五樓,柳直踹開一間教室的門,棒球棍在門上duangduang敲了兩下,指著一名身材清瘦,面貌俊秀的男孩道:「少川,快出來,跟我走。」
這個男孩叫方少川,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想要救的朋友。
在異界的十年,頭六年他一直是在孤苦無依中渡過,沒有遇見哪怕一個熟悉的人,他不相信別人,別人也不相信他,即使有些人值得他信賴,也很難等到這種信賴真正成型。
戰爭、疾病、天災等因素,讓他身邊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直到第六年,守護人類的結界破碎,「岩族」強勢入侵,才從根本上改變了這一切。
那一戰人類慘敗,所有人都淪為了岩族的奴隸。
柳直的運氣稍微好一點,當然這只是他個人認為,在某些人眼中他倒霉到家了,他被送進了「斗妖場」,一個靠著與同類及各種怪獸搏殺來贏取生存的地方。
斗妖場這個名字聽上去古怪,實際上是專門為人類而設,異界由一種類人型種族統治,該種族分很多種,有靈族、岩族、水族、翼族、木族、土族等等,其中又以自稱『靈族』的類人族最多,他們生得與人類一樣,只是多了一條不到三尺的尾巴,但無一例外自稱人族,並且將地球人當做異類看待,稱為妖怪。
這就是斗妖場的由來。
也就是在這個地方,柳直遇到了方少川,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作為二人組出戰,配合默契,聯手斬敵,戰無不勝。
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料想了,三年後,在斗妖場安排的一場特殊決鬥中,柳直親手殺死了方少川,殺死了這位曾經最為親密的夥伴。
從那以後,柳直就變得心如鐵石,他再沒有對任何人產生憐憫,他深深知道在這個地方,不殺人就會被殺,不踏著別人的屍體就會變成屍體,人與人之間不該有一絲情意可言。
同樣,也沒有人會試圖跟他結好,因為每一個人都不想在明天的戰場上殺掉自己的兄弟,要想生存,就必須讓自己變得殘忍嗜殺,變得不近人情。
重生前的那一刻,柳直剛剛贏得一場死斗,只不過那次的對手實在太多了些,給他造成了好幾處致命傷害,他本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去,心中還在感嘆著終於解脫了,也許到了十八層地獄,還能見到少川那傢伙。
沒成想十年一覺,竟會夢想成真!
時隔一年,復又相見,說不激動那肯定是假的,於是柳直忘了一件最關鍵的事——他和方少川現在只是見過幾次面,連名字都叫不上的普通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