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附骨之蛆
連周圍的漢奸們，也無不驚呆了，拿著槍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低。
不只是他們，北島介一這對老村長恨意滔天的日本人，一時之間，也僵在那裡，沒有了動作。
聽到洪鋒清楚而有力的回答聲，老村長終於徹底放下心來，吃力地道：「我師弟能在你等日本狗賊面前死而不倒，我洪子修豈能丟他的臉！」猛地一掙身！
喀喀喀……
骨節錯位的聲音，在他身上響起！
每一個人都感同身受，那種痛苦，怎麼可能是人能夠承受下來的！
但在所有不能置信的目光中，老村長竟奮力站了起來！
他身體晃了晃，差點再倒下去，但靠著不知道哪來的毅力，硬生生扛住，站穩！
「師弟！師兄來找你了！」
老村長仰頭吼出這一句，隨即沒了聲息，微微顫抖的身體，也停止了顫抖，整個人寂然不動。
數以百計的目光盯在他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漢奸反應過來：「他……他死了？」
北島介一緩緩繞到老村長身前，抬手試了試老村長的呼吸。
已經斷氣了。
「啊！」
台下，洪鋒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眼前一黑，仰天倒下！
師父！
意識迅速消失，眼間再看不清任何事物。
但耳邊卻還有聲音傳進來，似乎哪裡「轟隆」地響了起來。
接著，好像響起了槍聲，然後是慌亂的驚呼聲。
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洪鋒才悠悠睜開眼來。
「你總算醒了！」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洪鋒艱難地移動眼珠，看向那人，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赫然是好久不見的何仰。
這個一臉滄桑的人臉上似乎又多了幾根皺紋，眼內的沉痛濃得化不去。
「我……我在哪？」洪鋒吃力地道。
「在我家，何氏布莊。」何仰說道。
「你救……救了我？」洪鋒睜大了眼睛，有點不能相信。
「唉，算是吧，我不能坐看老李的師門，就這樣死絕了。更何況，你師父，他要你活著。」何仰沉痛地道。
「師父……師父他……」洪鋒一顫。
「他的屍身，被日本人燒了，骨灰灑在了大街上。據說，有人偷偷給掃了起來，但不知道是誰掃的，可能是城裡的老百姓吧。」何仰輕輕地說道。
洪鋒沒再說話，緩緩閉上了眼睛。
師父的骨灰在哪，都不重要。因為他老人家，已經住進了他心裡，永遠都不會離開！
入夜，北島介一的住處。
「師父，那老不死的下手真有這麼重嗎？」一個年輕人站在塌邊，關心地問道。
北島介一盤腿坐在榻上，輕輕捂著心窩處，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他原本以為被老村長打中的那地方，疼痛感會隨著時間而漸漸消失。可是他不斷嘗試，卻發現這想法大錯特錯。
那股疼痛雖然沒有增強，但一直都在！
就像附骨之蛆，怎也不去。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年輕人遲疑道。
北島介一長吁一口氣，點了點頭。
只好這樣了。
多睡了大半天，天亮之後，洪鋒才能起床。
他身上沒受傷，但那精神上的極端衝擊，給他帶來了極重的影響，儘管能起床，可是卻渾身乏力，吃了點東西才慢慢恢復了一些。
何仰看他精神漸漸恢復過來，才把當天的事說出來。
原來他已經昏迷了一天多，校武台的事，已經是前天中午的事了。當時何仰並不在人群中，而是在離校武台不遠的一棟民居內偷看。
老村長死後，突然有伙人帶著槍彈，沖向了校武台，向保安隊的人發動攻擊，引起了極大的騷亂。
何仰則趁著這機會，潛到校武台下，把洪鋒救了回來。直到他們離開時，校武台那仍是一片混亂。
事後傳出消息，當時衝出去的是游擊隊！
萬萬想不到，為了躲避日本人搜查而藏起來的游擊隊，居然大膽到敢潛進滄州城！
可惜的是，北島介一沒死在游擊隊的槍下，後來游擊隊殺了二十多個漢奸后，就迅速撤離了。
那之後，全城封鎖，日本人和漢奸二狗子滿城搜查，除了游擊隊外，還有他洪鋒的蹤影。
幸好日本人人力有限，搜了一天多，連半座城都沒搜完，要搜到這何氏布莊，怕是得好幾天之後了。
而老村長之死，給滄州城帶來了極大的轟動，酒肆茶坊間，各家各戶內，到處都是議論紛紛，原本死寂的滄州城，受到老村長的刺激，變得暗潮湧動起來。
拿何仰的話來說，老村長真的是死得其所，振奮了所有人。
洪鋒沒想到居然又是被紅軍所救，托何仰去探探消息，但他自己也不便在日本人面前露面，能探到的消息很少，只知道最近憲兵隊那邊沒什麼大的異動，估計可能是還沒找到游擊隊的人。
洪鋒放下心來，不再多說什麼，開始起身練拳。
師父最初偷襲北島介一的那一擊，他反覆思考過，其中必有問題。
北島介一後面動手時，無論是多生氣的時候，都顯然有留手，這並不符合常理。而且從他發力的動作來看，似乎是在顧忌著什麼。
尤其是他被老村長打中胸口之後，後面連續兩次，都突然變得不敢動手，更是讓人疑心。
這讓洪鋒不斷思索個中關竅，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北島介一挨師父的那一記釘拳錐心，恐怕受傷了。
釘拳，比之一般的拳更為削尖。換言之，以同樣的力量揮出一記普通的拳和一記釘拳，後者因為和對方的接觸面更小，能夠釋放出更強大的傷害力。
但釘拳這種偏門拳形，並不是八極拳中所教的路子。已經完全掌握杜氏八極拳所有內容的洪鋒，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師父用這種拳形，根本不會想去使用這樣的打法。
那似乎有違八極拳的路子。
可是洪鋒想起師父那句「八極拳詣，不是你這樣的番邦異民，能可領悟」，雖然是對北島介一說的，但他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東西，是自己需要思考的。
等力氣恢復了三四成，洪鋒請何仰為他陪練。
拆招不到三個回合，洪鋒拳形一變，一記釘拳，釘打在何仰右臂外側。
何仰一聲悶哼，朝後連退了兩步，才吃驚地道：「這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的拳力，突然之間像是增加了好幾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