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萬元羊肉串
牛一毛雖然在李川水的臉上嗅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但是他並不理解這意味著什麼。
他只知道，這個叫李川水的年輕人有著極端不正常的「迷之自信」，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又彷彿……他是神經病院南牆倒塌后，跑出來的異種生物。
如此奇葩，軟硬不吃的東西，也無怪乎劉二增會讓他看店叫板。
雖然預感到李川水的話，很可能是某種勾引甚至陷阱，但是仗著人多示眾，牛一毛同樣非常自信自己終於找到了收拾這小子的「由頭」。
於是乎，他合起李川水提供的菜譜，陰沉著臉色，對李川水道:「那……你先給我烤一個肉串吧！你可是說過的，要是我說一個『不』字，那麼你就不和我要錢，這店……」
「歸您！」李川水笑著接茬，那笑容，直讓牛一毛感覺到一種「神經病式的清純」。
就這樣，雙方約定好了吃喝，李川水便扭身去準備肉串的事宜了。
期間，牛一毛閑來無事，就和他的手下們聚集在一起，饒有興緻的瞪著李川水的一舉一動，看著他製作烤串的過程。
走到燒烤爐子前，準備好所有新鮮的食材之後，李川水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提起刀，從新鮮的羊腿肉上現片了一些羊肉下來。
而李川水片羊肉的過程，便已經很引的牛一毛驚愕不已。
眾人放眼而見，那李川水刀走肉紋，鋒切六路，專瞬之間，便將上好的羊腿肉劈砍分揀。
這其中，他將不摻和一丁點兒雜碎的紅肉切割成整齊的，拇指蓋大小的肉丁，又將羊腿中混合的淋巴，雜肉，筋頭的部分全部取出，和成一堆廢料。
過程中，李川水刀如流水，手如生花，簡直像是行為藝術。
而後，李川水只將那最好的羊肉部分弄出來，裝成一盤待用，又從手頭拿起了一塊羊尾巴油，繼續切方。
切割過程中，李川水對著目瞪口呆的牛一毛笑道:「羊肉串這個東西，最為核心的秘訣不是烤肉，而是選材，因為羊肉發柴，所以選材時必加羊油才能達到肥瘦相間，油而不膩的最佳效果，而羊油里的學問，卻又比肉里的學問大……」
說至此，李川水又詳細的告訴牛一毛說，他用的這個羊油，是特地從市場上買來的小尾寒羊的羊羔油，在世界上一百多種羊尾油中，是最新鮮，最適合燒烤的一類羊油，更是烤味之中的上品，以至於在許多菜系中，烤羊尾，本身就是一道冠絕天下的名菜。
說話間，李川水也將那一塊白如細玉的羊脂取最好的部分切割成小塊，而後便與切好的羊肉一起，交替著上了竹籤。
在上竹籤的時候，李川水又詳細的告訴牛一毛，說烤羊肉的簽子也很有講究，其中以鐵制的最差，木簽次之，最好的是天山紅柳和文山紫竹嫩枝的簽子。
用紅柳做簽，烤串內部會有一種果木花香的味道，用紫竹做簽，因為竹桿筆直，受熱均勻的原因，除了能讓肉串沾染些許竹香，還能夠讓肉串本身熟的透徹，又不失嚼勁。
說完這些，李川水抬起頭笑道:「各位，咱們這兒不產紅柳也不產紫竹，不過你們真是有福氣，我昨天在菜市場看見了一個紫竹的新笤帚，所以今天就買回來穿串串了！」
隨著李川水一邊串，一邊解說，牛一毛只感覺自己滿嘴生涎，胃饢空虛，又看著李川水手中肥瘦相間，大小均勻的肉串慢慢成形，他更是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頤了。
雖然作為一方老大，牛一毛也是經常出入夜店，燒烤的半個行家，但是面對著李川水精細的製作和專業的講解，他心裡也還是徹底折服的。
不過顯是如此，牛一毛的理性還是在提醒他，絕對不能被美食的味道所俘虜，否則一串一萬是小，在兄弟和那個托活的「大人物」面前丟人是大！
帶著一絲克制，牛一毛抿了抿嘴，勉強將肚子里的饞蟲壓制了回去，而後對李川水道:「說的和花一樣，好不好吃，的等你做出來才知道。」
聽著牛一毛的話，李川水微微一笑，並沒有在說什麼，而是迅速對著烤箱里虛滅的碳火扇了兩下，讓溫度從新上來。
之後，李川水將串子上了火。
因為李川水用料精益求精的原因，那一條羊腿，最終只製作出了二十隻烤串，但也就是這二十個烤串，一放在火上之後，立刻起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白油熱霧。
而也就是這層白油熱霧，瞬間讓整個燒烤攤上泛起了一種不可名狀的鮮香味道。
那陣鮮香的味道是如此的特殊而熟悉，以至於牛一毛在聞到之後，腦子竟然勾起了回憶！
他還記得！這味道是自己小時候他和弟弟抿著嘴，等街邊烤串的期待，當時他的手裡只有一毛錢，只夠買一串羊肉和弟弟分享品味。
這味道又是高中時兄弟們一起聚會的味道，當時即便只剩下一串肉，他們也能就著啤酒輪流吃上半天……
這味道還是他和第一個老婆剛領結婚證時的味道，當時他們又窮又累，領完結婚證，唯一的慶祝只有十二個剛出爐的串串和一瓶喜酒……
伴隨著那獨特的香味，種種往事，彷彿如排山倒海一般翻湧上牛一毛的心頭，以至於讓他的眼眶漸漸有些濕潤。
在那種回憶里，牛一毛幾度失神，甚至沒有看清李川水烤制的具體過程，直到那二十多個冒著油花的肉串平放在了他面前，這個久經風雨的「老混子」才從那些感懷中恢復過來。
「好了！」李川水指著那還冒著油煙的肉串，非常溫婉道:「嘗嘗！第一串不要錢。」
隨著李川水的這一句話，牛一毛這才徹底從剛才的回憶中抽回神來。
他帶著黯然的神色，審視著面前的肉串。
李川水製作的烤肉，當真是與眾不同的，牛一毛只見那肉粒顆顆飽滿，羊脂潔白如玉，肥瘦相間中沒有絲毫烤焦的痕迹，更見不到燒焦的孜然和辣椒，但是松木碳火的渾厚與紫竹表皮的清香卻又合二為一。
那種味道熟悉而陌生，以至於讓牛一毛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對美食的恐懼！
此時的牛一毛捫心自問，如果他把這肉串吃進肚子，他真的還有勇氣……說這東西不好吃么？
他真的有勇氣克制住自己的食慾和回憶，去拒絕第二串，第三串的曼妙么？
這二十個整整齊齊的肉串，轉瞬間，竟然成了牛一毛面前……巨大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