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徹底消失
第二天我醒過來,旁邊竟沒了人。
我心裡一緊,蔣文傑該不是發現了什麼,逃走了吧。
昨晚那個白衣男人離開時給了我一把黑色石頭做的匕首。
「用這個刺入蔣文傑的心口,他就會徹底魂飛魄散,再也無法重生。」
白衣男人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可現在黑石匕首還在我的脖子上,蔣文傑卻不在了。
我快速地穿好衣服準備出去找他,卻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琉璃,你醒了,我熬了粥,你嘗嘗。」
蔣文傑端著一份黑黢黢的粥走了過來,我老遠都能聞到一股糊了的味道。
「琉璃,你問問,香不香?我熬了好久,才把它熬得這麼稠呢!」
香?我覺得自己神經都跳了一下,勉強端過那碗黑粥。
「琉璃,你吃啊,你怎麼不吃呢?」
蔣文傑說著用勺子舀起了一勺遞到我的嘴邊。
我本來想找個借口拒絕,可看到那雙期盼的眼睛突然就想起了慕容淵第一次給我熬粥的樣子。
第一次,身為帝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給我熬粥,也熬成這個糟糕的樣子,然後就像孩子期待表揚一樣坐在我的面前,問我好不好吃。
這雙眼,怎麼會這麼相似。
心裡有一絲鈍疼瀰漫開來,我微微張開嘴含下了那一勺粥。
真的好苦好難吃啊,可我卻覺得那暖意從我的嘴一直綿延到了我的心裡。
「琉璃,你現在有了身孕,不能再做這些粗活了,之前一直是你照顧我,現在我來照顧你了,以後的飯都讓我來做,衣服我會洗,家裡我也會打掃的,你只管安安心心地把我的孩子生下來。」
蔣文傑一句接著一句地砸過來,砸碎了我眼前的幻想。
生下我們的孩子?我暗暗按住了自己的小腹。
蔣文傑,今晚當你得知一切,你臉上這燦爛的笑容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吃過那碗粥,蔣文傑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說是要再準備結婚的東西。
我看著他那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內心一陣悲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感覺不到折磨他的快樂了,我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報完仇然後等慕容淵回來,徹底忘了這個人。
靜靜地坐在窗口,等著蔣文傑回來。
思慮好久,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心理,我還是給自己換上了紅妝,塗上了胭脂。
那嫁衣不知蔣文傑是從哪兒找來的,很是合身,剛好系出纖細的腰肢,裹出一幅玲瓏有致的身體。
想了想,還是挽起了發,梳了新嫁娘的髮髻。
我刻意忽略做這一切的原因,反覆地告訴自己,這一切就快結束了,沈潔,你就快為慕容淵和自己的孩子報仇了。
等到日落,月上柳梢,蔣文傑終於回來了,手裡提著滿滿的東西。
看見我,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琉璃,你……」
「我美么?阿傑,今晚我就要成為你的新娘了。」我掩住蔣文傑的嘴,湊近他輕啟紅唇。
「咚!」蔣文傑手裡的東西就這樣掉在了地上。
他一把摟過我,在我耳邊廝磨。
「你真美,我的琉璃,我的新娘。」
我笑了,然後捏了捏袖子里的黑石匕首。
「對了,琉璃,你看我去鎮上買了這些東西,你以前給我說過,人間的婚禮很是隆重,結婚的程序複雜,所以今天我特意去問了鎮上的人,結婚需要哪些東西,他們都給我了。」
腦中像是有根弦突然崩開了,琉璃的記憶瘋狂地湧上了心頭。
「這人間成婚可真是麻煩,兩個人相愛在一起就好了,何必要弄這麼多的彎彎道道。」
彼時琉璃站在一架新娘轎旁,冷冷地嘲諷。鑼鼓喧天,高頭大馬,好大的陣勢。
「為了愛的人再麻煩也是值得的。」不知何時蔣文傑卻出現在了身後。
「王。」琉璃微微一吃驚,彎了彎腰。
「琉璃,如果可以,你想要這樣的婚禮么?」淡淡的聲音從頭頂落下,聽不出半分情緒。
可琉璃的心卻在那一剎那收緊了。
或許從那時開始,琉璃看蔣文傑的眼神便再也不一樣了吧。
那樣的婚禮,那樣的相守,如何不想要,只是不敢要罷了。
彼時卑微的琉璃期待了那麼久的夢想,終於在沈潔這一世成真了。
蔣文傑在月光下為我擺著供台,紅燭,為我蓋上大紅色的頭巾。
可沈潔想要的只有慕容淵。
對不起,琉璃,沈潔要殺了你最愛的那個蔣文傑,以最殘忍的方式。
「琉璃,你我都無父無母,也就不用什麼三拜四拜的了,我們就對著這月亮起誓吧,讓月神保佑我們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我心裡所有掩蓋著的傷痛突然都涌了出來。
慕容淵給我的那場美好的夢裡,他帶我看雪,讓白雪一點點落在我們的頭髮上,他說這樣我們就算白頭到老了。
他的笑,他的愛,全都被眼前這個人摧毀了。
我心裡的魔鬼獰笑著,所以,蔣文傑,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吧。
蔣文傑像是沒有發現我的異狀,他牽著我跪在那月色下,我在紅色的頭巾下聽到他那虔誠的聲音。
「月神,今天我,蔣文傑與琉璃即將結為夫婦,麻煩你來做我們的見證人。」
「琉璃,我,蔣文傑,願以性命乃至靈魂守護你,生生世世,此情不滅,你願意嫁給我么?」
我已經聽不清蔣文傑在說些什麼,慕容淵的臉在我腦海中顯現得越發明顯。
我只想他再次回來,溫柔叫我一聲「沈潔」,我是慕容淵的沈潔,不是蔣文傑的琉璃!
「琉璃,你願意嫁給我么?」蔣文傑又輕輕問了我一聲。
「我……」開口說第一個字的同時,我猛得掀開頭巾,微笑地直視著蔣文傑將那把黑石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腹中。
「我不願意。」看著蔣文傑眼中的絕望,我滿意地拔出那把匕首,任自己腹部的鮮血直流。
蔣文傑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我卻站了起來,步步逼近他。
「蔣文傑,有人說把這把匕首插進你的心,你就會魂飛魄散,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本來是打算這麼做的,可是剛剛看著你那麼期待的臉,我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我獰笑著再一次把那把匕首又一次插進自己的腹部,血流得更急了。
「我要你也嘗嘗失去愛人和自己孩子的感受,蔣文傑。」
「你看看,這是我們孩子的血肉,你看見了么,當時你也是這樣把手伸進我的腹中攪碎了我的孩子的。如今我砍碎了你的孩子,你覺得如何?開不開心?嗯?」
我像發了瘋一樣,絲毫感受不到疼痛,直接把手伸進腹部巨大的傷口裡,掏出一團團血肉模糊的內臟,一點一點抹在蔣文傑的臉上。
蔣文傑的臉變得蒼白,他像是石化在了原地,只有嘴裡喃喃有詞。
「琉璃,為什麼,為什麼?你說你要嫁給我的啊,琉璃,那是我們的孩子。為什麼,琉璃?」
「嫁給你?哈哈哈哈」我狠狠盯著眼前的蔣文傑,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我告訴你,蔣文傑,從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慕容淵,如果不是為了替他復仇,我怎麼可能讓你那捏碎慕容淵心臟的手碰我!」
蔣文傑的脖子被我掐得死死的,可他卻一絲掙扎的跡象都沒有。
他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我,眼淚直直地掉下來。
「原來是這樣,你以為是我殺了慕容淵和你的孩子,所以你醒來對我那般的熱情,與我在彼岸花叢中無盡纏綿,就是為了讓我以為你重新愛上了我。」
「鈴鐺的事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為了讓天界的人來懲罰我,也為了引我救你削減我的修為。」
「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呢?琉璃,你也從未對我有過半分認真么?」
蔣文傑的眼中執拗地殘留著一絲希望,生生地刺痛了我。
「沒有,一點沒有,這一切都是為了報復你而已。」說著我又刺了自己腹部一刀。
那個白衣男人給的黑石匕首實在很鋒利,我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里的血要流失殆盡了。
「琉璃,你當真是如此恨我,恨得不惜傷害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來報復我么?」
蔣文傑說著說著臉上突然湧出層層黑線,一絲又一絲地纏繞住了他的臉和脖子。
我的手漸漸捏不住他的脖子,他身上的邪氣大漲,很快從一個半殘身體變成了一個惡魔。
我卻毫不畏懼那張猙獰的臉。
有什麼好怕的,沒了慕容淵,我本就不打算獨活下去。
「這才不是我的孩子,我和慕容淵的孩子早就被你殺死了!」
「哈哈哈哈,慕容淵,你滿口都是慕容淵!這世上怎麼會有我這麼愚蠢的人,親手把你推給了另一個男人!」
「不過。琉璃,你真的還不明白么,他就是我啊!」
什麼?我猛地抬起了頭,盯著蔣文傑。
「你說得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就是你?」
「沒關係,琉璃,你不是想讓我死么?沒關係的,我說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你死了他就可以回來么?」我牢牢地抓住蔣文傑的手,心跳得無比得快,好像有些我一直忽略的事情就要浮出水面,可我怎麼也抓不住它們。
蔣文傑看著我,卻是不再理會我的話。
他一步步靠近我,一手撿起那把匕首,一手撫上了我的小腹。
「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呢?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啊,琉璃,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啊。」
蔣文傑說著用那隻按在我小腹上的手傳過來一陣陣溫熱。
我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傷口緩緩癒合。
蔣文傑的修為一直都在!為什麼他要一直裝作那麼虛弱的樣子?
只為了讓我能陪在他身邊照顧他么。我的心一刺痛,眼淚忽然流了出來。
「別哭,琉璃。你不是想讓我死么?我死就好了。我知道他們都盼著我死呢,他們怕我這身體里封印的鬼王跑出來為禍三界,早就盼著我死了,可又怕我完全走火入魔。所以處心積慮安排了你來做這件事吧。」
「沒關係,琉璃,你來做這件事最好了,在這冥界待了這麼久,我早就厭煩了。」
蔣文傑說著我聽不懂的話,然後狠狠地將那隻黑石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胸口。
「琉璃,別恨自己。愛你,從來都只是我一廂情願的事。」
蔣文傑笑了笑,那笑容竟然和慕容淵一模一樣,可很快他的笑容連同整個身軀便隨著黑石匕首的深入而漸漸散開了。
「不要!」我的心像是被巨大的恐懼攫取住,控制不住地撲向那團消散的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