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戊辰歲終
眾人正要離去忽聽客店外陣陣馬蹄聲傳來跟著人聲喧嘩不止有人大叫道:「賊子便在裡面了!大夥兒小心!」
韋子壯往外一望道:「有官差前來捉拿我們還是避上一避。」靈定搖頭道∶「不成。我師弟正在運功驅毒萬不可行走移動否則毒性侵入心脈那便無藥可救了。」
楊肅觀略為整理衣冠緩緩說道:「大家不必擔憂且讓我來應付這些官差。」眾人素知楊肅觀之能紛紛點頭。
說話間只見一名捕快衝進店來喝道:「大膽盜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放火?快快投降自可以留給你們一個全屍!」
楊肅觀一聲清嘯雙足一點已然站在那捕快身旁。
那捕快大驚失色連忙往旁閃避但楊肅觀出手更快他伸手一抓猛地按住那人頭上頂門冷冷地道∶「我只要手上運勁你立時腦漿迸裂死得慘不堪言要不要試試?」
那捕快沒料到來人武功如此高強顯然十分驚駭忙道∶「壯士高抬貴手。」
楊肅觀見他面色青便道:「你不用怕只要你乖乖聽話你我無怨無仇豈會加害於你?」那捕快吞了口唾沫問道∶「閣下是誰?」
楊肅觀雙眉一軒反問道:「你真要聽?」
那捕快聞言一驚正想改口轉念又想:「我此番無緣無故給人抓住若連名號也不得而知未免太過丟臉。說不得總要拿個名字回去交差。」他嘶啞著嗓子道:「看閣下這個模樣當是綠林中的一號狠將卻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楊肅觀道∶「在下姓楊雙名肅觀。」那捕快腦中念頭急轉想道:「楊肅觀?綠林中有誰是叫這個名字的?」一時搜索枯腸卻都想不出此人的來歷。他乾笑幾聲道:「恕在下眼拙認不出壯士的門派淵源還請示下如何?」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我打北方來日里去的喚兵部夜裡睡的叫王府。紫禁門前見天子皇宮之畔便是家。」他謎語說罷拍了拍那捕快的臉頰道:「老兄猜出我的來歷了麽?」
那捕快大吃一驚顫聲道:「你……你到底是誰?」
楊肅觀一笑跟著正色道:「不瞞諸位。我正是朝廷命官方今兵部職方司郎中楊肅觀。」
那捕快張大了嘴隨即搖頭道∶「閣下若不想明說身分我不問也就是了何必開這個玩笑!」楊肅觀微笑道∶「區區一個郎中也沒什麽了不起我又何必頂冒?」說著摸出身上令牌在那捕快面前一晃。
那捕快見到令牌臉上變色嚅囁地道∶「你……你真是……」
楊肅觀眯起了眼道∶「你家提督與我有仇見我一進甘肅省境便派人3番兩次前來陷害。不過我楊郎中也不是善與的人物這場爭鬥還不知鹿死誰手。大家不妨走著瞧吧。」說著對那捕快笑了一笑道∶「這位大哥這場大戰有趣得緊你可想牽連進去?」
那捕快聞言大驚急忙道:「這位大人!咱們提督生得什麽模樣長得是高是矮我連見也沒見過你們兩家喜歡相鬥自管去斗個痛快可別連累我這個芝麻綠豆官啊!」
楊肅觀見他甚是乖巧微笑點頭道:「你命人撤去這些官差。」
那捕快怕得要命一來對方是朝廷命官二來自己又落入人家的掌握之中連忙揮手喝道:「是自己人!大伙兒快快退開!」
眾官差急忙後退登時讓出一大條路出來。
楊肅觀又道:「叫你屬下牽過五匹馬來。」
那捕快連忙叫喊眾官差哪敢違背急忙牽了五匹長腿駿馬過來。那捕快陪笑道∶「這位大爺馬匹已給您牽來你老人家可以走了。」
楊肅觀轉頭望向靈真見他仍在運功抗毒看來仍不能走動當下微微一笑道∶「不忙不忙這裡酒菜不壞風光明媚咱們來喝上兩杯。再走不遲。」說著命小二打來一白酒親自給那捕頭斟酒。
那捕快強自鎮靜勉強舉起酒杯但酒水卻不住潑出來。楊肅觀自坐他身旁手掌卻不離他的腦門。
過了一頓飯時候靈真忽地睜眼他手掌腫起的部位雖然未消但卻有逐漸縮小之勢他見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便自笑道:「老子死不了的!這毒雖然厲害卻耐我不得!只要再幾個時辰老子必可將這鬼毒驅出。」眾人聞言大喜楊肅觀點了點頭道∶「太好了咱們這就走吧!」
只是伍定遠卻沒這等好功力他內力遠遜於靈真無法自行驅毒臉上黑氣只有越來越重已然昏迷不醒。
韋子壯伸出手去正要抱起伍定遠靈定連忙提醒:「別碰他身子!」
韋子壯一怔低頭細看只見一隻蚊子飛上前來在伍定遠身上微微一停不待飛起便即僵斃在地。韋子壯倒吸一口冷氣道:「好霸道的毒藥這般陰毒!」
韋子壯解下外袍墊在伍定遠身上又用幾塊布將自己的雙手緊緊裹住這才把他抱起以免沾染毒氣靈真內力深厚中毒後仍可活動便自行站了起來。
楊肅觀走到那捕頭身旁道∶「這位大哥有勞你送我們一程不知方不方便?」
那捕快驚道∶「我還要隨你們走啊……這……這……」
一旁娟兒走上前來冷笑道∶「你不高興麽?那我們直接送你到閻王地府去好了省得你還要來回奔波!」眾人見她神情稚嫩卻來說這等狠話都忍不住好笑。
那捕快顫聲道∶「我送……我送……除了陰曹地府哪裡都送……」
楊肅觀笑道∶「有勞大哥了咱們這就走吧。」
眾官差正在外頭守候眼見那捕快當先走了出來叫道∶「大夥兒快些讓開了這幾位是兵部的官員是來咱們這兒巡視的一切都是誤會!」
一名官差低聲道:「捕頭這……你這話是真的麽?」他見捕頭給人拿住這幾句話未必是真心所言當下便出言探詢。
韋子壯向來明白道理他從懷裡掏出一錠黃金便往那官差扔去大聲道:「諸位不必多心此番勞你們捕頭的大駕陪我們走上一遭去去就回。這點小意思專給差爺們喝酒。」那官差拿了金銀臉上仍滿是猶疑。
那捕快忙道∶「朝廷大員給的打賞你們還不快快收下?你們一會兒自管去喝酒今日之事可別宣揚出去了!」眾官差見楊肅觀等人出手豪闊確實是一副官場氣派急忙讓出路來。
楊肅觀拍了拍那捕快的肩膀道∶「你這人很是乖覺等我回京之後不妨給你些好處。」
那捕快原本擔心害怕這時聽得楊肅觀如此說禁不住又驚又喜只不知他此言是否真心忙問道∶「大人有意提拔小可?」楊肅觀微笑道∶「咱們先走吧有話一會兒再說不遲。」
眾人一路飛馳奔到荒郊時已是傍晚楊肅觀放脫那名捕快點頭道:「你姓什麽?我回京之後不妨替你打點打點也好方便你陞官。」那捕快聽他如此一問真是有意提攜喜道:「小人姓何只因**喝酒人稱白乾何!大人只要到吏部去查自會看到小人的姓名。」
楊肅觀揮手笑道:「好甘肅道上的白乾何我給記住了你走吧。」
那捕快大喜之下連連叩。這楊肅觀是朝廷大員世家之子等巴結不到此番能結識這等尊貴人物也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那捕快又拜了幾拜這才準備離去楊肅觀見他轉身走開忽地想起百花仙子的約定忙喝道∶「等一等!」
那捕快吃了一驚以為他另有什麽打算連忙拜伏在地顫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楊肅觀道∶「我與一個朋友約在十裡外的涼亭相見你可知道去路?」
那捕快面露驚訝道∶「大人說的涼亭莫非便是『神鬼亭』麽?」楊肅觀聽得「神鬼亭」3字忍不住雙眉一軒心中忽有異感便問道∶「怎麽這亭子有什麽古怪麽?」
那捕快面露為難之色低聲道∶「說古怪是有那麽一點。這亭子本是城外十里處不遠的一座涼亭風景挺好不過……不過最好白日去千萬別夜間過去遊玩。」卻是欲言又止。
一旁眾人聽他們交談起來各自過來聆聽。韋子壯聽那捕快說話吞吞吐吐好似有什麽難言之隱忍不住問道∶「怎麽啦?那亭子有盜匪出沒麽?」那捕快搖了搖頭道∶「盜匪倒是沒有。只是聽鄉民說道那神鬼亭有些不乾凈好像鬧鬼鬧得厲害。」
娟兒聽他說得懸疑道∶「聽你唬人唬的這世上哪有什麽鬼怪?」
那捕快乾笑幾聲道∶「這我也不知道了。只是鄉民說得神靈活現都說二十年前一個欽命要犯死在那兒後以後便不太乾凈時常現出異象。」
娟兒哼了一聲道∶「什麽異象?天上掉下金元寶麽?」
那捕快陪笑兩聲道∶「金元寶倒是沒見到不過神鬼亭附近的幾里沙漠時常生起沙暴夜裡還有些奇異光芒跟幽靈也似。前些日子蛇也不冬眠全都跑了出來硬生生的凍死。過兩日便要過年了諸位沒事可別去那兒免得沾惹晦氣討不到彩頭。」這捕快是漢人血統自也熟知中原習俗便想以此相勸。
眾人聞言紛紛啞然失笑竟是無人相信。楊肅觀卻面色凝重絲毫不以為好笑。他點頭道∶「多謝你了此去我自會小心。」說著細細問過去路這才放那捕快回去。
眾人找了座破廟稍事歇息楊肅觀見伍定遠昏迷不醒心下甚憂只是愁眉不展。
靈定見他焦急便勸慰道:「師弟不必過慮我看這位伍施主面相不凡此番定能逢凶化吉。」
這話楊肅觀也曾在少林寺中聽方丈說過說伍定遠有什麼仙佛之緣云云但此時人家性命危急說這話未免不著邊際。楊肅觀搖了搖頭嘆道:「別說這些了眼下咱們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想起柳昂天所託之重更感心頭沉重。
韋子壯見楊肅觀若有所思便問道:「楊郎中方纔那捕快把神鬼亭說的活靈活現好象那地方真有些古怪照你看來如何?」
楊肅觀搖了搖頭道:「這我也搞不清楚反正百花仙子與咱們約在那地方說什麼也得過去看看。便真有什麼鬼神傳說也顧不這許多了。」眾人紛紛稱是。
說話間忽聽靈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跟著站起身來揮舞拳腳活動筋骨。眾人知道他已把劇毒逼出都是面露喜色韋子壯贊道:「大師功力果然不凡!」這靈真不愧為少林四大金剛之一果然功力非同小可連「百花仙子」的劇毒也耐他不得。
靈真嘿嘿一笑說道:「好一個天殺的『百花仙子』咱們直接殺到那鬼亭子里去這女人若不肯拿出解藥咱們只管把她砍成爛泥給老子出口惡氣也給伍制使報仇!」
靈真傷勢稍復那又多了一名高手出陣眾人議定行止由楊肅觀與韋子壯分頭出去打探消息查清楚『百花仙子』有多少幫手有無機關埋伏等請。靈定則與靈真坐鎮廟中保護傷者弱女。待午夜之時再到『神鬼亭』會合。
商議妥當楊肅觀正要離開忽聽娟兒嘆道:「師姐啊!今天不是除夕么?咱們這頓年夜飯還吃不吃啊?」艷婷嘆道:「唉……兵荒馬亂的哪有心思想這些。」
每逢佳節倍思親兩姊妹想起逝去的師叔不由得眼睛一紅竟是眩然欲泣。
楊肅觀聽她們這麼一說便自停下腳來想道:「是啊!今天真是除夕。她們不提我倒忘了。」這個把月他都在為公務繁忙全沒想到年節將至不過他自小在少林出家年節歡慶於他是可有可無此時只淡淡想過便拋到一旁去了。
韋子壯本也要離廟待見娟兒傷心便轉回身來溫言慰道:「小泵娘別傷心啦!你雖然不能回山過年但眼前這許多叔叔伯伯陪你一起不也挺熱鬧么?」
娟兒破涕為笑道:「那你可得給我個大紅包才行。」韋子壯哈哈大笑道:「成!包管你滿意。」說著摸摸娟兒的小腦袋甚是憐愛。
一旁靈定見歲末將至想起歲月如梭也不禁有些感傷。他輕輕一嘆道:「時光好快這戊辰年轉眼就過了又是歲末年終啦………一年復一年何時方能修成正果呢?」
楊肅觀原本已跨出廟門聽得靈定的說話忽地心下一凜好似聽到了什麼極為要緊的東西可一時又想不明白便停下腳來低頭沉思。
韋子壯見他舉止有異便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么?」
楊肅觀不答只閉上了眼低聲道:「神鬼亭……戊辰年戊辰年歲末戊辰歲終……」眾人見他自言自語行止怪異都是暗暗留心。
靈定皺起眉頭問道:「楊師弟究竟怎麼了?」
楊肅觀不去理會眾人只皺眉苦思娟兒見他實在太怪忍不住便道:「他到底怎麼了?難道也中了百花仙子的毒么?」艷婷見楊肅觀面色凝重便對師妹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打擾。
陡然間楊肅觀雙眼一亮大聲道:「對了!便是這句話!」
韋子壯忙問道:「楊郎中想到了什麼?」
楊肅觀舒出一口長氣道:「諸位可曾聽過四句話叫做『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
靈定想起那日返回少林時也曾聽方丈提過這四句話當即點了點頭道:「聽是聽過。不過這四句話太過奇怪像是什麼謁語。楊師弟怎會問起此事?」
楊肅觀道:「師兄若是記心明白可還記得方丈那時說的話么?」
靈定回想那日方丈的言語霎時一驚面色已成慘白。
韋子壯不明究理眼看兩人神色緊張忙道:「貴寺方丈究竟說過什麼?」
靈定口宣佛號合十道:「阿彌陀佛那日楊師弟返寺求助之時方丈便提過『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這四句話。
他說待得『戊辰歲終』之日天下即將大亂朝廷政爭更要再起便要咱們把局勢看個明白不要急著介入朝廷爭端。我那時聽了這幾句話也不以為異此時聽楊師弟說起這才想起今日便是除夕那『戊辰歲終』已在眼前。」
韋子壯哦地一聲雖然不信這等荒誕言語但一來這話是少林方丈所言多少有些學問二來今夜恰是戊辰年歲末說不定真有什麼名堂便問道:「戊辰歲終……神鬼自在……這神鬼自在是什麼意思?指的便是神鬼亭么?」說著往楊肅觀望去。
楊肅觀凝望地下的伍定遠只見他仍是昏迷不醒性命大為可憂當即沉聲道:「不管這四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了伍制使眼前便是刀山油鍋咱們也得硬闖了!」眾人紛紛稱是既然今夜是戊辰歲末那神鬼亭又在左近屆時有什麼變故自能一目了然了。
楊肅觀與韋子壯離開破廟各自朝東西兩方而去要查看百花仙子是否另有幫手。楊肅觀往東方行去那是回鎮之路路上他仍舊裝扮成說書先生以免給人認了出來。
回到鎮上只見四處仍是亂烘烘地那客店老闆在店門口指天罵地叫道:「從沒見過這般狠的土匪殺人不算還連屋頂也給打破了!***大過年的真是晦氣!」那屋頂破損卻與百花仙子無關而是給楊肅觀打破的說來真該賠人家銀子才是。
一人幸災樂禍取笑那老闆道:「你算是走運啦!要真見到狠的連你家老婆也搶去做壓寨夫人哪!」那老闆大怒喝道:「你放什麼狗屁?」另一人笑道:「別生氣搞不好尊夫人成了壓寨夫人鎮日給人這麼壓一壓說不定樂不思蜀哪!」卻不知那老闆為何人緣如此之差居然到了這個田地還要遭人奚落。
那老闆聽了嘲諷登時狂怒攻心朝著那兩人就打眾人嘻笑不絕便自亂成一片。
楊肅觀心下暗笑眼看客店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便自轉身離開。
正走間忽見迎面一人昂闊步而來身上卻穿著錦衣衛的服飾楊肅觀一驚連忙讓在道旁凝目看去來人正是錦衣衛統領安道京。
楊肅觀躲在一旁巷中探頭出去只見三人跟在安道京後頭他凝目認去一人生得高頭大馬名叫「雷公轟」單國易一人白凈臉皮喚叫「九尾蛟龍」雲三郎另一人面相不凡卻是錦衣衛教頭郝震湘都是在梁知義府上照過面的。
楊肅觀心下一凜暗拊:「看來江充這幫人已然有備今晚必有一場硬仗。」
他心中瞭然明白錦衣衛眾人定是給胡媚兒約來作幫手的此刻若不能查出來人多少、有無機關埋伏等情今晚約會定是輸面大於贏面屆時不只搶不到解藥恐怕連羊皮也保不住。
安道京停在客棧門口呼溜一聲口哨十餘人從裡頭竄了出來也都穿著廠衛服飾眾人一言不便往城外走去。
楊肅觀小心翼翼跟隨在後。只見那群人左轉右繞過不多時便走出城外楊肅觀知道錦衣衛好手如雲不敢跟隨太近一行人出城后四下一片曠野無法再行跟蹤楊肅觀便跳到樹上待他們走遠後方才跟隨好在此處地勢平坦也不難找到他們的蹤跡。
又過片刻只見錦衣衛人眾來到一處涼亭只見那亭子頗為破敗八方亭柱已垮了三隻只餘五角支撐裡頭的石桌崩坍了一方桌旁空蕩蕩的別無石椅擺設。
楊肅觀伏在山坳從高處往下窺視心道:「看來這就是什麼『神鬼亭』吧!」想起日間捕快所言都說這涼亭頗有些靈異怪事但乍看之下也瞧不出神奇之處。
楊肅觀抬頭望天此時星月初升離胡媚兒的約定還有幾個時辰自己不妨先布置一番以免著了敵人的道兒。正看間楊肅觀忽覺有些不對他凝視夜空只見天上雲層頗為奇異全數狀做直條向南北延伸而去。楊肅觀從未見過這等怪雲心下不禁暗暗罕異。
便在此時兩旁樹下洞穴中爬出幾隻青蛇四下亂竄好似驚惶不堪。當此異狀楊肅觀不免大吃一驚尋思道:「此時方值冬日蛇蟲應在冬眠才是怎能忽然爬出洞來?」
陡然間身子微微震湯地面竟然微微跳動跟著遠處沙漠飄起一陣煙塵月夜之中彷佛鬼影重重。楊肅觀雙目睜得老大暗道:「好一個『神鬼自在』。今晚是戊辰年除夕必有什麼稀奇古怪之事我還是小心為上。」
過了半晌不見再有什麼異狀出來他鬆了口氣便向安道京等人看去。
點點星光照下涼亭旁一片凄清錦衣衛眾人席坐在地或倒或睡只有安道京與郝震湘二人抱胸而立。楊肅觀看了暗暗搖頭:「這安道京武功雖高卻毫無治軍才幹等候不過片刻他屬下便散漫成這個模樣。」黑暗之中安郝二人似在交談但楊肅觀與他兩人隔得遠了聽不真切。
楊肅觀默運「達摩神功」氣運丹田登時耳聰目明。原來這「達摩心經」乃是少林嫡傳的絕世武學修行者若練到上乘不止內力渾厚紮實尚能兼得佛門中「天耳通」、「天眼通」的秘法堪稱少林鎮寺之寶足與「易筋洗隨經」匹敵。楊肅觀此時默運神功便如天耳開通附近十餘里的聲響都瞞不過他去。
楊肅觀神功動登時將安道京等人的對話聽去只聽安道京道:「這胡媚兒真是不曉事怎能把楊肅觀他們約到這裡來?要是江大人交代的秘密給這些人察覺咱們還有得玩嗎?」
郝震湘道:「大人所慮極是。」楊肅觀聽他們語氣不對心下頓時一凜留上了神。
安道京咳了一聲說道:「郝教頭這涼亭有個大秘密你想不想知道?」郝震湘是個見多識廣的人甚是精明他一聽「秘密」二字便道:「大人小心謹慎既然是秘密此處耳目眾多千萬別聲張。」
楊肅觀心下暗笑:「這郝震湘不僅武功非凡做官的本事也是了得他這麼一說明擺的便是不想知道什麼秘密以免牽連在內。不過安道京這老狐狸狠是厲害他既然說了秘密二字定有什麼陰謀郝震湘是非聽不可了。」他自也關心安道京所稱的「秘密」當下專心守志深怕漏聽了一字。
果然安道京道:「其實也說不上什麼秘密啦不過是江大人交代的一件事我只是猜想不透江大人的用意眼下無事便想請教郝教頭。」
郝震湘面有難**言又止安道京卻不容他推託說道:「我這番西來肩負幾個重大任務其中一項便是要奪回羊皮這你是知道的。」郝震湘道:「血戰沙場乃是英雄本色屬下必當赴湯蹈火以死回報大人的厚愛。」
安道京甚是高興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聽你這麼說真不枉我當年把你從刑場救了出來你好好乾!我絕不會虧待你的。」郝震湘低下頭去拱手道:「統領救了屬下一家老小的性命恩同再造屬下自當戮力以報絕不辜負統領的期望。」
安道京哈哈大笑道:「說得好!日後有你追隨左右便遇到卓凌昭那王八蛋我也不怕了!」他笑了一陣低聲道:「江大人私底下吩咐我他說拿回這羊皮之後要咱們好好地收起來千萬別毀損了日後還有一件大事全著落在這羊皮上頭。」
郝震湘奇道:「不是說好一拿回羊皮便要立時銷毀嗎?怎地又有旁用?」
楊肅觀心下起疑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那羊皮是江充被俘時所繪的國界圖乃是江充賣國的契約這種東西留著一日便有一日的害處越早銷毀對江充越是有利如何能有其他用途?真是奇哉怪也。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懷裡待覺那羊皮仍是好端端的收在他懷中這才放下心來。
安道京道:「這詳情我也不是挺清楚但江大人吩咐他說臘月三十的午夜這涼亭里會有一個大秘密跑將出來要我好好注意替他帶了回去。」郝震湘奇道:「什麼秘密會跑將出來?屬下是直性子聽不懂這許多玄機禪語還請統領明說。」
安道京搖頭道:「江大人放的…說的那個…話我也是搞不明白反正他親**代過說我拿到那羊皮之後到了神鬼亭自會曉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這般吩咐了難道我還能推託么?地方是『神鬼亭』時辰便是今夜子時地方對了時辰對了想來到時我便能一目了然。」
郝震湘苦笑道:「這真是天機謎語誰也參不透。」
安道京乾笑數聲又道:「不過麻煩的在後頭胡媚兒那婆娘把點子約到這裡到時又是少林和尚又是武當高手亂糟糟地打成一片卻要我如何找那秘密?還真他***作怪!」
楊肅觀參詳不透只覺得安道京的言語夾纏不清直是七葷八素忽聽一名女子的聲音從半空傳來:「什麼婆娘?什麼作怪啊?你們兩人還真是有種只會躲在暗處中傷旁人!」說著半空落下一個女子容貌嬌艷卻又冷若冰霜正是「百花仙子」胡媚兒到了。
安道京見了這女子到來臉上神情老大不自在錦衣衛眾人原本或坐或躺見了胡媚兒那美若天仙的容貌登時都站了起來人人抹臉梳都盼眼前的美人能多看他一眼。
胡媚兒冷冷地道:「怎麼才來了這幾個人?待會兒打起架來如何討得了好?對方可是少林寺的羅漢金剛啊!」
安道京正要回答那「九尾蛟龍」雲三郎卻是個登徒浪子眼見美女在側英雄氣概斗生當下大笑道:「姑娘別要擔心了!莫說少林寺的幾個羅漢金剛過來便是天絕老僧親至姓雲的一樣為姑娘手到擒來。」
楊肅觀聽他說話辱及師門忍不住氣往上沖但此時高手環伺如何能犯險?只有強自忍耐了但他心下暗暗立誓一會兒定要這人好看。
胡媚兒斜目看了雲三郎一眼逕自走到安道京面前冷笑道:「錦衣衛里就這幾個吹牛皮的貨色?憑這幾個飯桶卻要如何與人斯打?」
單國易大怒道:「你嘴裡不乾不凈的說些什麼!」
安道京將他一把攔住陪笑道:「仙姑責備的是我這次西來沒帶夠人手請仙姑將就點用吧!」
胡媚兒往眾人看了幾眼連連搖頭冷冷地道:「全是不中用的東西到時打起架來反而礙手礙腳的我看你們還是滾回去好了。」
安道京忙道:「仙姑萬萬別這麼說要是您給賊子們傷了這麼一點江大人那兒卻要我怎麼交代。」
郝震湘見他卑躬屈膝不禁心中一奇這「百花仙子」不過是個善於使毒的江湖中人以安道京的身分何必如此怕她?莫非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女子手中不成?郝震湘心下起疑只皺起了眉頭瞅著眼前這女子。
那「雷公轟」單國易是個莽撞性格如何容得了胡媚兒的污辱?當下大吼一聲高高跳起舉起手上的狼牙棒便往胡媚兒腦門上砸去安道京急叫道:「萬萬不可!」說著急忙搶出深怕傷了胡媚兒。
誰知「百花仙子」的武功著實陰毒那單國易的狼牙棒才一砸下胡媚兒只是淺淺一笑道:「便這麼點玩意兒也敢拿出來獻醜?」說話間忽然成百上千的銀針猛地飛出直直往單國易的臉面射去單國易啊地一聲大叫閃避不及眼看一雙招子便要給廢了。
便在此時卻有一人伸手出來揪住單國易的領子硬生生地將他從半空中拉開大把的銀針連連從單國易臉頰旁飛去卻沒傷到他分毫。眾人急看卻是「蛇鶴雙行」郝震湘出手救人此人在萬險之中憑著單手將人拉開眼力之准手勁之雄已達武林第一流境界。人人心下嘆服登時暴喊一聲:「好!」
楊肅觀心道:「此人武功非凡實在是個勁敵。」那夜他在梁知義的府上與此人交手險些給他打傷此時又見他手段如此了得不由暗暗擔憂。
胡媚兒見他這手神功登時「哦」了一聲冷冷地道:「失敬失敬原來錦衣衛里還有這等好手啊!」說著一雙媚眼不住向郝震湘上下打量。
安道京見郝震湘出手建功心下暗自得意笑道:「好說好說這是咱們錦衣衛里才來的弟兄姓郝雙名震湘使得是『蛇鶴雙行』的武功。」
胡媚兒笑道:「安大人哪!我說你是越來越長進啦!居然懂得重用這等高手我看錦衣衛的事業定是蒸蒸日上。」
安道京聽她這麼誇讚心中更是高興一時大笑不止道:「多承仙姑金口謬讚!安某人這廂謝過了!」
胡媚兒走上前去站在郝震湘面前抬頭看他只見郝震湘鐵打一樣的身材一張面孔頗有風霜之色端的是真男兒的神氣她心下喜歡提起腳跟在郝震湘的耳邊道:「這位大哥可娶親了沒?」
郝震湘心道:「這女子好不無恥浪蕩卻來調戲於我。」當下抬頭望天毫不理會。
胡媚兒心中一愣自來錦衣衛中的衛士誰不是搶著巴結討好於她什麼時候見過這等神氣的男子她轉頭望向安道京笑道:「這位大哥好大的架子啊!」
安道京深怕郝震湘脾氣高傲可別要得罪了百花仙子忙道:「仙姑說笑了我這兄弟脾氣有些頑固一向見不了世面仙姑莫怪。」說著朝天邊明月望去道:「仙姑你來瞧瞧這月亮好大啊!咱們來賞月好了。」
胡媚兒卻不理會只往郝震湘瞅去夜色中只見他仰天不語滿臉正氣一股莽莽蒼蒼的氣概油然而生胡媚兒見了這個神態心中更是愛煞反把郝震湘適才的無禮當作了氣概絲毫不以為意。
她掠了掠稍向郝震湘走近幾步笑道:「安大人我想向你借這個人一用。」說著伸出手去便往郝震湘胸膛摸去。
安道京連連搖手苦笑道:「咱們錦衣衛就這幾個人仙姑別開玩笑了。」胡媚兒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便是要借這個人一用。」說著拉住郝震湘的臂膀滿臉嬌羞道:「郝教頭以後你便跟著我啦!保管你平步青雲!」
星光下但見胡媚兒貌美如花、膚白勝雪錦衣衛眾人見了這上好肥肉心中都是又羨又妒雲三郎更是大恨:「***郝震湘什麼便宜都給他佔盡了!」
哪知郝震湘真是個傲性的只聽他哼地一聲潛運神功一股內力激出登時將胡媚兒震退一步跟著冷冷地道:「男女受授不親還請仙姑放尊重點。」他雖然口稱仙姑但神色間直把胡媚兒當作是無恥女人全然不給她面子。
胡媚兒聽得此言不由吃了一驚這女子平日自視甚高結交的都是王公大臣尋常男子前來追求連看也不看一眼但只要遇上喜歡的千方百計也要與他相好情場上一向無往不利哪知卻會吃上這等排頭。須臾之間一張俏臉煞白青接著由青轉紅竟是又羞又惱一張臉更不知往哪兒擱去。
她心下狂怒想道:「這姓郝的好不識相!京城裡的王公貴族誰不是整日價的想我?便是江充也不敢對我這般狂傲!郝震湘給你幾分顏色你便開起染房來啦!」
她緩緩地把頭一掠臉上的紅雲褪去換上了一幅冷若冰霜的面孔眾人見她面帶殺氣不知她心裡想法一時鴉雀無聲無人敢一言。
郝震湘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卻也不來怕這女子只仰天抱胸傲然而立場面甚是肅殺。
安道京怕生出事來連忙搶了上來「嘖」地一聲罵道:「郝教頭啊!人家仙姑有意提點你你怎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快快向仙姑賠罪了!」說著拉住郝震湘的臂膀要他出言謝罪。
郝震湘哼了一聲心道:「也罷。看在統領面上且讓這無恥女子一步。」他勉強躬身冷冷地道:「仙姑在上下官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海涵則個。」說話時眼角卻撇向別處不見分毫道歉誠意。
安道京正要再罵卻見那郝震湘已自行走開只留了胡媚兒一人在場全不給人留面子。安道京只感尷尬無比連忙向胡媚兒一躬身彎腰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咱們郝教頭舊日是刑部出身性子容易得罪人。請仙姑別跟他計較了。」眾人見胡媚兒滿臉煞氣都是暗自為郝震湘擔憂那安道京明白鬍媚兒與江充有染更是掌心出汗心裡直是七上八下。
過了良久卻見胡媚兒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何等身分何必與他生氣。」
安道京聞言大喜當場噓了一口氣道:「仙姑心胸寬大下官萬分佩服。」
胡媚兒笑了笑似乎不再計較她望向郝震湘道:「安統領你方才說這位郝教頭出身刑部莫非他以前是個捕快么?」
安道京聽她又來詢問郝震湘之事不禁心中暗暗忌憚。他咳了一聲道:「那倒不是。咱們郝震湘以前是刑部聘來的武功教頭曾是中原三千捕頭的總教習。」安道京不願兩人再有衝突便想找個話頭帶過這幾句話說的更是快極。
哪知胡媚兒一聽此言便即掩嘴驚叫:「啊!原來郝教頭這般大的來頭!」
安道京心下一凜乾笑道:「仙姑說笑了。」
只見胡媚兒面帶迷惑一雙妙目凝視著安道京皺眉道:「安統領我想請問你一件事。」
安道京又咳了一聲道:「仙姑有話請說。」
胡媚兒眼望郝震湘笑道:「安統領不知這位郝教頭的武功如何比起你來如何呢?」
此言一出場中眾人無不尷尬連郝震湘也轉過頭來了。楊肅觀窺伺在旁心道:「這胡媚兒好辣的手段存心要挑撥是非。」
眼看胡媚兒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安道京自己也是搬弄是非的高手一聽胡媚兒如此說話如何不知她有意離間?他乾笑兩聲說道:「我不曾與郝教頭較量過想來是在伯仲之間吧!」
胡媚兒佯做詫異狀道:「啊呀!安統領真是了不起哪!你這郝教頭名震兩湖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不到統領居然能與他打成平手真是叫人料想不到呢!」她著意諷刺更是把「平手」兩字拉的極長著意讓人難堪。
安道京聽了這話頓時心頭火起想道:「這賊賤人說起話來真是狠毒。」
胡媚兒見他面色難看只管掠了掠面上的絲笑道:「安統領啊!其實你何必難為情呢?你打不過人家那也是應該啊!你看看郝教頭體魄多威武旁人不知還以為他才是錦衣衛的統領呢。我看你手下有這等人才日後事業定然越做越大。安統領自也加官晉爵步步高升啦哈哈!哈哈!」說著大笑起來。
銀鈴般的笑聲中只見安道京面上陰晴不定郝震湘也是一臉尷尬其餘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搖了搖頭。
楊肅觀冷眼旁觀心道:「胡媚兒這幾句話殺人不見血可比什麼毒藥都霸道這『百花仙子』果然是一等一的使毒高手。」他素知安道京的性情知道此人氣度最小前前後後不知道害了多少屬下弄得錦衣衛中別無高手這幾句話定然點中他的要害。照此看來這位槍棒教頭的前程已然蒙上陰影。
果然這幾句話深深刺傷了安道京他平日里氣量不甚寬宏對自己日益福的身材尤其苦惱此時聽得此言心下便自計較:「這郝震湘的武功確實高強只怕我真的差他老大一截江充那老狗子一向喜新厭舊要是與這人相處久了必定喜愛他的武勇這點我不可不防。」
轉念一想又道:「錦衣衛里好容易來了個高手我可不能中了這賤貨的挑撥離間這個郝震湘除去容易但要再找這麼一個將才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話雖然這般說但心中仍有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真叫他難以決斷。
心中善念惡念正自交戰不休一旁郝震湘察言觀色已知自己闖下大禍他大踏步過來猛地單膝下跪拱手道:「統領大人明監!大人對屬下有救命之恩郝震湘有生之年不敢稍忘大恩更不敢與統領動手。旁人的無聊言語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說著怒目望向胡媚兒似是要一刀將她斬成兩截方能消解心頭怒火。
安道京聽了這話心下稍安正要回話卻聽胡媚兒笑道:「了得啊!咱們這位郝教頭真會做人明明武功比人家高卻懂得禮讓自己的長官。了不起了不起這般懂事江大人定會喜歡。」
安道京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震滿腔想法全往壞處去了。郝震湘見長官臉色大變料知情勢不妙趕忙低頭道:「統領莫聽旁人信口開河。統領大人武功高絕一手刀法冠絕京城這等高深武學屬下便算大膽十倍也不敢與統領爭輝。」
眾人聽他奉迎十足心下都是暗贊明白這名教頭極懂官場道理。
安道京見他卑顏屈膝在眾人面前如此推崇自己登時放下心來想道:「這人對我很是忠心看來不必提防他了。」他哈哈大笑當場將郝震湘拉起往胡媚兒看了一眼大笑道:「我與郝教頭肝膽相照旁人的無聊言語咱倆可不要放在心上啦!」安道京這話用意明白自是要她省點氣力別再想挑撥離間。
胡媚兒聽了這話卻是不動聲色只是笑了笑神情平淡。旁觀眾人見她神態如此反而更加擔憂不知她一會兒又有什麼陰謀。
那郝震湘則滿臉不忿怒目便往她臉上看去眼中如同噴出火來一般。
胡媚兒對眾人的神色不加理會她抬頭望天眼看離三更尚早便自微微一笑說道:「不知道那幾個和尚躲到何處了怕就怕他們棄下同夥獨個兒走了那今晚的約會可無聊得很了。」
雲三郎先前沒機會說話早已氣悶之至連忙介面道:「仙姑說得對!那少林寺的和尚定是怕死了仙姑臨到關頭準是逃走無疑。」當即連連陪笑就盼贏得美女芳心。
胡媚兒橫了他一眼笑道:「三郎說得是啊!只要咱們三郎投入少林寺這種棄友逃亡、背信忘義之事那定是經常有之日日上演。」
雲三郎聽得諷刺卻只嘻嘻一笑不見其他。此人實在好色無比兩隻賊眼只顧著瞧一會兒看看胡媚兒的臉蛋容貌一會兒看看她的手腳身材哪理會她說東道西神情迷亂之間還不住的點頭稱是似不知人家正在諷刺自己。
安道京見了下屬的熊樣忍不住心下一悲暗想道:「***錦衣衛里儘是這些酒囊飯袋難怪東廠的劉敬越來越不把老子放在眼裡江大人對我也越來越差。」轉頭一看又見那郝震湘滿面殺氣似乎只想出手教訓胡媚兒霎時又是一聲嘆息:「不成材的廢物乖巧聽話硬裡子的高手卻又高傲難馴真沒半個手下好帶。唉……這年頭統領真不是人乾的……」說著長吁短嘆煩悶不已。
眼見雲三郎連連搓手好似口水也快流了下來胡媚兒雖然歷經千帆但見了這人的猴急模樣仍是感到詫異好笑。正要出言作弄忽然間心念一動想到個計謀便把話頭壓下向雲三郎走上幾步。
胡媚兒把稍一掠微笑道:「三郎你過來。」
雲三郎又驚又喜先前他給胡媚兒百般譏諷全無半點好臉色此時聽她溫言召喚直是魂飛魄散七竅生暈他顫巍巍地行向胡媚兒軟言道:「仙……仙姑有何大事指教?」聲音細軟好似全身沒了半點氣力一樣。
胡媚兒拿出一個小小布囊嫣然一笑道:「先前罵了你很是過意不去來你把這布囊收下算是給你陪罪吧。」
那雲三郎乃是無比好色之徒一見百花仙子對他笑臉盈盈如何不叫他興奮難抑?急急伸手出去先把布囊收在手裡跟著狠狠地在胡媚兒手上摸了一把只覺她手腕滑膩柔嫩端得是絕色天香。他酥麻了好一陣子這才笑道:「仙姑你給我這東西是什麼來歷啊!可是你貼身的要緊物事要我替你好好看守?」說著吃吃地淫笑起來。
安道京見他這等無恥只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沖了上去重重打他兩個耳光。
胡媚兒卻不以為意只橫了雲三郎一眼道:「你想哪裡去了!這布囊里裝的是少林和尚望眼欲穿的解藥一會兒打鬥起來我怕有所閃失想放在你那兒保管片刻。三郎你武功高強要護住這個布囊自是綽綽有餘。」
她眼波流動說不出的嬌媚可人云三郎給她這樣瞧著一時連自己姓啥名誰也忘了。
這廂雲三郎風流好色只顧著口水直流那廂安道京老奸巨猾郝震湘機警過人兩人對望一眼都覺此事有詐。
郝震湘心下起疑低聲道:「這女子靠著毒功活命等閑不讓解藥亮相怎會托給旁人看管?這事很有點問題。」
安道京也感疑惑點頭道:「沒錯我看這女子有點陰謀。郝教頭你過去問問別讓咱們弟兄吃虧了。」他知道胡媚兒來歷不小自己不能正面開罪便要郝震湘出面詢問一會兒便算兩人言語不和自己也能出面解圍。
郝震湘點了點頭當下走到胡媚兒面前沈聲道:「江湖都說『百花仙子』武功非凡獨門絕學更是冠絕武林憑著仙姑這等高強武功這解藥如此要緊仙姑怎不自行看管?一會兒咱們若有什麼閃失卻要如何向你交代?難道仙姑另有所圖么?」他哼了兩哼斜目望向胡媚兒神態滿是肅殺。
那安道京本在懷疑胡媚兒的用心也不加干涉任憑他出言質問。
雲三郎是個糊塗的只顧討女孩兒歡心如何管得到這許多?胡媚兒尚未回話他已然大怒指著郝震湘喝道:「姓郝的!你瞧著人家對我好你便在那兒眼紅!你要臉不要!」說著衝上前去便要揪住郝震湘的衣衫。
郝震湘左掌輕揮勁力到處已將雲三郎震開兩步搖頭道:「仙姑武藝非凡咱們錦衣衛不敢班門弄斧還請將錦囊收回去吧!」
胡媚兒給他逼問一陣只哼了一聲道:「你這人好生奇怪我不過是托個東西哪有什麼圖謀了?看你們這樣推三堵四的半點不像男子漢羞也不羞!」
郝震湘聽她冷言嘲諷當場沈下臉去冷冷地道:「仙姑不必拿這些話相激我們男人行走江湖靠的是賭膽賭命比不上仙姑的年輕貌美。這解藥如此要緊還請仙姑自行保管吧!」他血氣上涌說起話來居然毫不相讓。
胡媚兒聽了說話忍不住怒道:「等一等!什麼叫做比不上我的年輕貌美?你到底想說什麼?」
郝震湘淡淡地道:「仙姑不必動怒一個人行得做得就不怕別人說得。郝某說你一句年輕貌美那是恭維的意思何必往壞處想?」
胡媚兒見他神態傲慢當下更是大怒欲狂喝道:「你……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你是說我靠著陪人睡覺才能在江湖立足嗎?」氣憤之下說話竟有些結巴眼角更是淚光閃動。
郝震湘面帶不屑抬頭望天他一言不但臉上神色卻是輕蔑至極竟是把胡媚兒當成妓女般的下賤女子看待。
胡媚兒氣得全身抖她生性風流別人若以此陰損幾句她也不會怎麼生氣但她生平一向自負從不許旁人輕視自己的武功才識。郝震湘可以罵她淫蕩卻絕不能輕視她的本領方才所言已重重犯了她的忌諱。
胡媚兒大怒之下尖聲道:「姓郝的!我不過托個東西你卻這樣出言損我!你……你給姑娘記住了!你今日敢膽辱我總有一天我……我定要你向我下跪賠罪!」
郝震湘斜目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憑姑娘的武藝怕還要練上幾年。」
胡媚兒見他這幅神氣那是根本瞧不起她這人她面色鐵青一時眼淚奪眶而出咬牙道:「你……你這人好生可恨!」霎時淚如雨下已是泣不成聲。
安道京見郝震湘三言兩語之間便已激得這女魔頭當眾哭泣他心下雖感快意但也怕生出事來急忙上前道:「諸位快別如此大敵當前還分什麼彼此?三郎小心把東西收好別辜負了仙姑的重託。」
這當口雙方已近破臉也管不到胡媚兒有啥陰謀了只有讓雲三郎收下錦囊至於一會兒有什麼事情生出只好再做打算。
雲三郎把解藥塞入懷中向郝震湘狠狠一瞪罵道:「狗雜碎!」郝震湘卻只閉目養神不做一聲。
良久良久那胡媚兒只低頭不動似乎悲憤到了極點。旁觀眾人又驚又怕都不知她是否會暴起傷人。
安道京心下暗暗擔憂忙往郝震湘看去希望他過來道個歉但郝震湘仍是抬頭向天絲毫沒有認錯的意思。
安道京唉聲嘆氣心下不住叫苦。那胡媚兒與江充關係匪淺她若懷恨生事郝震湘定會吃些苦頭安道京不免也給牽連上。只是現下是用人之際便拼得給江充責備也得保住郝震湘的頂戴否則錦衣衛中儘是雲三郎之類的不入流人物卻要他這個錦衣衛統領如何與人爭鋒?
又過一柱香時分胡媚兒終於緩緩擦去淚水跟著揚起頭來神色已然寧定如常。
安道京噓出一口長氣心道:「好險哪!咱們郝教頭三番兩次得罪這女人日後可別讓他們見面了。」
正想間胡媚兒已走向雲三郎向他福了一福道:「有勞雲三哥了。三哥如此英雄氣概定能將小女子的解藥好生保管。」
雲三郎仰天大笑道:「仙姑放心吧!我又不是姓好姓壞的豬狗之輩定會把仙姑托下的事情辦好。」說著又淫笑一聲道:「不過事情一了仙姑你可得賞我些什麼。」伸手出去便想摟住胡媚兒的纖腰。
胡媚兒閃身開來笑道:「你想得美哪!」旁觀眾人見她轉瞬間又恢復了千嬌百媚的神色實難回想這女子方才低頭啜泣的模樣。
雲三郎收了布囊跟著哈哈大笑便往山坳旁的樹叢走去。單國易叫道:「你要去哪兒?」雲三郎沒好氣地道:「老子要去撒尿你要跟著來么?」
安道京見他舉止粗俗罵道:「有外人在旁你怎好隨地便溺?」
雲三郎淫笑道:「就是因為仙姑在旁我這褲檔兒才系不緊啊!」這話太也低下只氣得安道京喘息不定胡媚兒俏臉生白眾人嘻笑出聲。
楊肅觀伏在山坳一見雲三郎走來想到此人身懷解藥如何按耐的住?心下大喜:「天助我也!」涼亭旁雖然高手眾多但他仗著自己武功高趁著攻人不備、出其不意若要奪物走人也不算過分為難當即飛身而下。
那雲三郎正自撒尿眼見山坳上竟然隱得有人嚇得他大呼小叫一時來不及收起褲檔猛往眾人沖了過來。眾人見了他兀自撒尿不停一時驚嚇四閃。
楊肅觀身影閃動跟著伸手過去便朝雲三郎背後抓落這抓招式老練勁力沈穩正是少林「虎爪手」的絕技眼看他便要將雲三郎抓在手上順利奪得解藥一旁郝震湘眼見同伴危急當場暴喝一聲跟著飛身而出半空中一掌擊去楊肅觀見他出手如此快狠心下一凜便往後頭躍開。
雲三郎趁此空隙急忙著地滾逃僥倖躲過了楊肅觀這一抓。他心有餘悸慌忙站起身來戟指罵道:「大膽狂徒居然敢來暗算你爺爺!你給我記住了!」他口中喝罵但褲子卻不曾穿上看來極是怪異可笑。
百花仙子見楊肅觀一人前來心下大喜。她自見楊肅觀後無時或忘愛煞了這名武功高強的年輕進士這下楊肅觀自投羅網她非但能奪得羊皮還可把這英俊清貴的小白臉囚禁起來想來便讓她心動不已。當下更是眉開眼笑一股腦兒地瞅著楊肅觀。
錦衣衛眾人見強敵來到頓時一聲喊拔刀便往楊肅觀砍去郝震湘見眾人飛奔過來他自恃宗師身分不願與人一同圍攻敵手當即雙足一點退出圈外。
楊肅觀見眾人舉刀來攻當下一聲清嘯也是拔劍出鞘霎時間刺出七七四十九劍有如萬點寒星幾名校尉如何是他對手當場中劍倒地。
「雷公轟」單國易見勢頭不對虎吼一聲舉起狼牙棒便打他左砸右劈勢道猛烈無比楊肅觀舉劍刺去單國易渾不閃避只舉棒硬砸使得是不要命的絕活楊肅觀雙眉一軒劍刃沿著狼牙棒削下只要單國易不放脫兵刃右手五指便要給削落誰知那單國易極是悍猛手指轉向內側避開了五指要害竟然用手背硬接楊肅觀鋒利無比的劍刃右手登時給切出了一個缺口他大喊一聲鮮血淋漓中左拳揮出正中楊肅觀的胸口。
楊肅觀內功深厚胸口雖中了一拳但他調息呼吸片刻便自無礙他轉身一劍朝單國易的喉頭刺去誰知此人打鬥起來全不要命只微微閃開要害讓楊肅觀的長劍在脖子上畫出一條血痕手上的狼牙棒卻當頭砸下楊肅觀大吃一驚急忙向後躍開。
單國易虎吼一聲往前急沖挺起手上的狼牙棒直直向楊肅觀撞去楊肅觀喝道:「你不要命了么?」舉劍往他額頭刺下單國易猛往地下一滾揮棒往他小腿砸去逼得楊肅觀再度往後閃躲。
只見單國易勢如瘋虎攻勢不斷竟連嘴也用上了直是張口便咬楊肅觀空有一身高深武功竟然連連後退絲毫占不到上風。
百花仙子笑道:「安大人你手底下的高手打起架來真是好看你瞧這招狗嘴咬人的功夫想來是你安大人親傳的武功吧!」安道京耳聽胡媚兒的譏嘲心下甚火但忌憚胡媚兒與江充之間非比尋常的情誼卻也無可奈何朗聲叫道:「大夥兒還等什麼快快把這小子宰了!」錦衣衛眾人聽了統領的號令都紛紛加入戰團十來人圍住楊肅觀刀槍劍戟的亂砍一氣一時之間打得難分難解。除了雲三郎守護解藥、郝震湘自恃身分其餘都加入圍攻行列。
楊肅觀這人武功底子雖高在少林寺學得都是一等一的高明武學但他藝成以來都是在朝為官什麼時候和人真刀真槍的打過架?說來臨敵經驗實在太少。那日與卓凌昭放對一個好好的絕招「涅盤往生」便是因為經驗不足輕輕易易地被卓凌昭破解現下對手個個是不要命的無賴狂徒楊肅觀種種高明的武學難以施展都被不要命的下三濫打法破解霎時大落下風。
胡媚兒笑道:「楊大人我看你早早棄劍投降何必拼什麼命呢?等會兒我們好好煮上一壺酒化敵為友暢談天下大事豈不快哉?你快快下來歇息吧!」語音嬌柔直是湯氣迴腸。眾人聽得此言心中都是一動。
楊肅觀專心應敵這些言語一概充耳不聞他雖落居下風卻不慌亂仗著生性聰穎過人數十招間已看出對手乃是粗魯瘋狂之輩不能與之文斗當下口中吆喝一聲使出天絕僧所授的一十九路「瘋禪劍法」這套劍法全然不能以常理臆測劍到左側卻又轉後一劍削下忽改橫切有如瘋漢一般全然無法趨避。
單國易狂吼一聲沖向前去舉棒往楊肅觀擊去楊肅觀也不閃躲只是舉劍刺向敵人的小腹單國易極為武勇毫不避讓仍是大踏步的衝來眼見兩人都要兩敗俱傷忽然楊肅觀劍尖揚起已然指向單國易的喉頭這劍若是刺實了單國易非得當場畢命不可果然單國易不得不避他大叫一聲滾倒在地但為時已晚肩膀上還是被刺出了一孔。
其餘眾人見單國易受傷連忙補上一齊舉刀亂砍楊肅觀斜身閃過攻勢跟著長劍劈出削向一人的手臂那人毫不退讓也是舉刀砍向楊肅觀的腦門形同拚命使的也是兩敗俱傷的無賴招式。楊肅觀微微一笑劍勢忽然一變轉朝那人下盤刺去只聽「啊」地一聲慘叫那人大腿中劍登時摔倒在地。
楊肅觀指東打西變幻無窮竟無人擋得一招半式。這「瘋禪劍法」果然威力奇大怪招層出不窮錦衣衛眾人紛紛倒退身上濺滿鮮血。
當年楊肅觀曾為這套劍法難看醜惡不願學習但天絕僧卻道:「武學之道正奇互變『菩提三十三天劍』可算是正派的武功這『瘋禪劍法』卻算是奇門的武學他日你融會貫通平平凡凡的一招中都能『奇中有正正中有奇』之時你必可成為武林中的一大宗師!」直到此時楊肅觀方才明白天絕僧的用意心感師恩手中長劍更是如疑如狂無人可擋。
胡媚兒笑道:「好好一個清貴雋雅的貴公子這會兒卻如同瘋狗咬人一樣豈不可惜了『風流司郎中』的美名?待我來會會你!」說著緩緩走下場中笑吟吟地看著楊肅觀。
楊肅觀見她下場登時戒備那日有韋子壯在一旁守護尚且險象環生今日自己獨立禦敵千萬不能著了她的道楊肅觀見了胡媚兒手上的拂塵立即想起江湖上的各種傳言都說這個拂塵機關重重有時射銀針有時噴洒毒粉端看胡媚兒心意如何他心下毛一時不知該如何出招。
胡媚兒淡淡一笑道:「弟弟你不過來姊姊我可要過去了!」身形閃動中已向楊肅觀欺去。楊肅觀右足一點向後跳躍跟著舉劍一封護住中宮這招攻守兼備嚴密無比。旁觀眾人都是識貨的忍不住大聲喝采。
胡媚兒見他長身玉立的模樣想要多看幾眼鎮道:「人家不許你用那難看的瘋狗劍法要用好看的!」楊肅觀心道:「此戰若不能勝得爽快江湖上必會傳得難聽說她放水云云那時卻要我如何做人?我可要打起精神了!」他言念於此右手攢了一個劍花連划三個圓圈向胡媚兒身上削去。這劍有個名目稱作「三入地獄」出劍又快又狠異常霸道三劍連環卻是一劍快過一劍若是殺傷敵人必然三劍齊中所謂「三入地獄」便是這個意思。
胡媚兒笑道:「這招還真是好看似你這樣的人品就要用這般的武功才好。卻不知是不是銀樣蠟頭槍中看不中用啊!」她笑臉盈盈舉起拂塵擋架卻見那三個劍圈越轉越快幾令人眼花撩亂胡媚兒嘴上輕薄腳下不敢託大眼見這招威力驚人慌忙間腰枝輕顫往旁閃躲。
楊肅觀清嘯一聲劍尖又抖出了一道長虹來勢宏偉氣象萬千旁觀眾人登時驚呼出聲此招名喚「帝釋須彌山」乃是「菩提三十三天劍」中威力次大的絕招僅僅遜於「涅盤往生」的威力已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殺招。他見胡媚兒敗象已成便要一舉將之擊敗不再保留看家本領。
胡媚兒花容失色要往後退必無楊肅觀的劍快要往旁閃又怕他會忽然變招情急之下使出她成名已久的「救命三連環」只見「百花仙子」手上一撒無數細小毒粉直往楊肅觀臉上飛去。
楊肅觀急忙閉氣跟著猛往後閃這毒粉只要沾上一點必會膚爛目盲慘不堪言。好容易閃開胡媚兒又撒出大把銀針銀光閃耀中不知多少暗器飛到身前楊肅觀見暗器快絕難以閃避只好舉劍快打硬拼霎時閃出七七四十九點寒星將無數銀針擊落但那銀針實在太過細小猛地從劍網中穿過往他目中插來楊肅觀眼明手快急忙把頭一偏鼻中卻聞到一股**的味道當是從那銀針傳來的可說驚險已極。
楊肅觀臉色青正待稍歇那「救命三連環」卻是一招接著一招不容他稍息片刻只見胡媚兒身形一閃手上拂塵晃動又朝他門面打來楊肅觀舉劍欲擋忽然拂塵中噴出一股奇特至極的香味楊肅觀略略聞到味道腦中便已暈眩連忙往後跳躍但頭暈腦脹之中腳下居然一個踉蹌。胡媚兒算定了楊肅觀閃避的去路後先至趁著他頭暈目眩、心神微分之時竟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
楊肅觀啊地一聲驚叫深怕中毒慌忙間伸手拭頰只見滿手紅膩不知是什麼毒藥只驚得一身冷汗。胡媚兒嫣然一笑說道:「那是人家唇上的胭脂你怎地抹去了?」楊肅觀不由得羞愧交加心道:「這女子如此待我卻要我日後如何在江湖行走?我師乃是少林第一高手我今日如果敗了如何對得起少林千年武名?又如何對得起師父的教誨?」他狂怒之中出手更不成章法慌忙之間居然又被胡媚兒親吻面頰只覺軟軟的柔唇在臉頰上輕觸而過一陣香味飄入鼻間雖在惡鬥之中心中仍是一盪。錦衣衛眾人多是好事之徒一時哈哈大笑叫道:「好香啊!」楊肅觀勃然大怒只是他越斗越是疲累眼見這女魔頭尚且臉帶紅暈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真是情何以堪。
楊肅觀羞愧之餘跳出圈子提劍喝道:「大膽妖女!若還知道生死便投降否則我絕招使出休怪刀劍無眼!」胡媚兒面帶柔情笑道:「畢竟你還是疼惜奴家說這番話與我知曉。」楊肅觀已無手下留情之意搖頭道:「無知妄人!『涅盤往生』之前尚要造次!」他一生令名全在於此當下不再隱藏吞吐幾下罡氣使出「少林天絕」所傳的「涅盤往生」此招既出已至最後關頭。
長劍抖動中只見楊肅觀腳不動、身不搖手中長劍竟一為二、二為三瞬間幻化為七劍彷佛千手觀音降世轉眼之間楊肅觀手中的七劍又各自抖出七隻劍花共計七七四十九朵之多隻見數十朵變換難測、冰寒若雪的劍花逕自在楊肅觀身前擺動。
胡媚兒雖然屢屢作弄楊肅觀此時見了這個架式心頭也是一震顫聲道:「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涅盤往生』么?」楊肅觀不答手上劍花又各散出七點寒星共計三百四十三點藍澄澄的寒星滿天星光照映之下宛如一個大光罩在他周身來回飄動。
這招尚且為難過「劍神」卓凌昭區區「百花仙子」如何抵擋這等高深的武學絕技?她花容失色向後退了一步那「九尾蛟龍」雲三郎是個見色不要命的浪子此時顧不得強敵當前一見到眼前的美人害怕連忙搶上將她摟住笑道:「仙姑莫慌還有我雲三郎在此護住你哪!」胡媚兒嬌聲道:「三郎替我出這口氣把他給我殺了!」雲三郎大喜先前見她戲耍楊肅觀似是對這個小白臉有情心中醋海生波如何按耐得下?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他大喊一聲拔出雙刀竟然無視「涅盤往生」的威力直挺挺的硬往楊肅觀衝去。
楊肅觀知道解藥便在此人身上心中大喜光網一圈將雲三郎罩在裡頭。
雲三郎尚不知死活喝道:「我已衝破你的劍網這就要中宮直入啦!」正要舉起雙刀手腕卻被長劍刺中接著肩頭、大腿等處無一不中全身鮮血淋漓倒在地下。
楊肅觀伸手到雲三郎懷中一掏找出了百花仙子所託的布囊登時大笑數聲說道:「解藥到手如此少陪了!」跟著跳出圈子便要往山坳奔去。
錦衣衛眾人正待要追百花仙子卻緩緩走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氣說道:「這小子中了我的計啦!」
楊肅觀奔出幾步忽覺一陣頭昏眼花腳下一晃幾欲軟倒他心下大驚:「這布囊有鬼!」仗劍拄地勉強立定身子喘道:「你……在布囊上動了手腳?」
胡媚兒笑道:「楊郎中果然聰明我那布囊外抹著一層劇毒凡是摸過的人沒有不死的你看看那姓雲的小子!」
眾人依言望去只見那雲3郎滿臉烏黑已然僵斃顯然身中劇毒。
楊肅觀大吃一驚道:「你這是什麽毒?怎會這麽怪?」剛才他見胡媚兒親手將布囊交在雲3郎手裡那雲3郎拿著布囊良久也不見有事眼看如此楊肅觀才起意搶奪哪知自己一沾上手便即毒。
胡媚兒微笑道:「我這毒藥有些特別名叫『奇門鶴頂』中毒者只要不動內力再久也不會有事。所以這雲3郎雖然摸過布囊不過他沒有運使內力自然沒事。但你楊肅觀碰了布囊之後卻連番下場動手血行加之下如何不作的快?」她嘻嘻一笑又道:「可惜雲3郎太也好強非要找你拚命不可這麽一動內力便斷送他的一條校狐啦!」
楊肅觀又驚又怒大聲道:「還敢說?若非要他向我挑戰他怎會毒身亡?這人好歹也算是你的同伴你……怎能眼睜睜看著他自殺?」雲3郎是錦衣衛的好手照理胡媚兒便是再狠辣十倍看在錦衣衛的面上也不能將之毒殺誰知她心狠手辣只為了暗算楊肅觀一人竟然不惜犧牲自己人的性命說來著實涼薄狠毒。
胡媚兒哈哈一笑道:「我若不叫他出手這布囊要如何交到你楊大人手裡?他這等低3下四的東西能換得你楊郎中毒倒地也不算白死啦!」
須臾之間楊肅觀已然氣喘連連。眼看胡媚兒旁若無人地走來楊肅觀心念急轉只想找出脫身之計。
胡媚兒見他自眼神銳利忍不住笑道:「你別瞪著我怪嚇人的一會兒不跟你好啦!」
楊肅觀聽她調笑只是撇開了頭不去理會。
正危急間忽見錦衣衛眾人面帶不忿都在低聲議論楊肅觀立時領悟當場想了條計謀他大聲叫道:「安統領!」
安道京只等胡媚兒奪過羊皮便算大功告成自己也能交差了哪知楊肅觀忽然聲叫他。
安道京一愣道:「你干什麽?想交代遺言麽?」楊肅觀運起殘存功力大聲道:「安統領!這妖女為了害我不惜害死你的手下你堂堂的錦衣衛六品統領便這樣算了麽?」
安道京聽他這般質問不由得面色微微一變不知該如何回話。
胡媚兒知道楊肅觀有意挑撥離間便向安道京一笑說道:「安統領啊今夜殺了你一個屬下算是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姑娘必定報答。」言語之間竟把人命當作牛馬一般。
楊肅觀喝道:「安道京!她說這話全不把你看在眼裡你還配做朝廷命官嗎?」他說完這話已沒半點氣力當場摔倒在地全無還手餘力。
這廂錦衣衛眾人聽了這番責問無不點頭稱是。先前錦衣衛眾人已與「百花仙子」有些衝突但終究沒鬧出人命但此刻胡媚兒下手害人把錦衣衛的性命當作糞土一般卻要眾人如何吞下這口惡氣?當下眾人紛紛轉頭看向安道京要看他如何吩咐。
安道京見一眾下屬怒氣沖衝心知自己不能太不像話否則日後要如何服眾?可這胡媚兒身分非凡等不能得罪局面著實為難。安道京心念急轉想找個法子混過他連咳了幾聲含渾著嗓子道:「百花仙子這般蠻幹卻也太過分了些。今夜膽敢殺害我安道京的部屬我安道京日後定會……會……」他會了半天卻不知道要會些什麽。
胡媚兒見他嚅嚅便啐了一口道:「雲3郎這種廢物值得你費什麽心?我殺了他你還應該謝謝我哪!不然這種廢物成日糟蹋食糧什麽時候才趕得出去啊!」
錦衣衛眾人聽得此言紛紛怒喝:「大膽妖婦!說話小心點!」
安道京見屬下滿面怒氣連忙鼻中一哼提聲喝道:「是啊!這女子怎能這般說話?咱們錦衣衛有自己的規矩這雲3郎便算有些過錯怕也輪不到仙姑動手吧!如此逾越放著安道京在這裡我……我定要……要……」
他原本聲音提得甚高待到後來想起胡媚兒與江充非比尋常的關係又如氣皮球一般越來越是軟弱終至支支吾吾起來。
胡媚兒哼了一聲道:「這區區一個雲3郎算什麽玩意兒?你要真覺得可惜明日我送個千嬌百媚的姑娘來算是賠給你的。這姑娘不只生得美貌還使得一手高明的毒功包管你錦衣衛重振聲威!你說可好?」
安道京聽得美女到來心下大喜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深怕屬下看他不起。他急急打量便想找個話頭揭過也好轉移部屬的注意待得時日一久大夥兒忘了眼前的這擋事這樁生意也就水到渠成了。
眾下屬見安道京神色凝重都以為他另有打算眾人心中雖恨但少了上司號令誰也不敢貿然上前動手眾人不一言只等著安道京吩咐。
胡媚兒見安道京默然不語知道他已動心便朝楊肅觀走去要將羊皮搶奪過來。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喝道:「且慢!」
胡媚兒一愣回頭望去卻見一人怒目望向自己臉上全是肅殺之氣正是「蛇鶴雙行」郝震湘來了。
胡媚兒冷笑道:「又是你這人這當口你還想怎樣?」
郝震湘冷冷地道:「仙姑蔑視我錦衣衛的性命隨意下毒殺人這等行徑如何得了?在下要一隻手還債。」左手攏起右掌一揮一陣勁風掃過正是「蛇鶴雙行」的起手式。
原來這「蛇鶴雙行」是個血性的先前他見胡媚兒將布囊交給雲3郎已然看出她另有陰謀待見事情果如自己所料更感自責不已。
不待統領吩咐便已自行出手要砍了胡媚兒一隻手還債。
胡媚兒絲毫不怕只哈哈大笑尖聲道:「你要我一隻手?你瘋了麽?你以為你是誰啊?」一時大笑不止纖腰亂顫更顯得媚態橫陳。
郝震湘哼地一聲雙手一握真力流轉全身骨骼登時出劈啪之聲此人武功由外而內可說是武林中的異數這手功夫一露更是威震當場。他沈聲道:「不必再說了接招吧!」說著左掌虛圈幻化為一隻鶴嘴正是湖南郝家的正宗絕藝「蛇鶴雙行拳」。
錦衣衛眾人見過郝震湘使刀使槍卻從未見過他使本門武功當日這人與「劍蠱」屠凌心激斗數百招用的也不過是柄尋常的鬼頭刀此時見他這幅神氣看來真要殺人。
胡媚兒見他殺氣騰騰倒也不敢小看了當下一揮拂塵便要接招。
安道京知道此人武藝淵深向來言出必行出手極重只怕這「百花仙子」立時要糟。趕忙搶到兩人中間低聲向郝震湘道:「郝教頭江大人最是疼愛這個女子你可千萬饒過她了。要是你真的傷她肢體我這統領也不必再幹下去啦!你快快收手向她道個歉免得大家為難……」
郝震湘一愣大聲道:「統領咱們死了個兄弟啊!我們若要吞下這口氣以後還有誰看我們得起?」適才他見安道京沈默不語以為他是礙著江充的面子這才不便作哪知這安道京心中念頭全在江充身上絲毫沒為自己弟兄設想言念於此心裡已是涼了半截。
安道京見他自猶疑放低嗓子道:「你還愣在這兒干什麽?那姓雲的和你沒半點交情死便死了你替他出什麽頭啊!快快撤手吧!」
郝震湘嘆息一聲他低下頭去望著雲3郎的身搖頭道:「安大人不管這雲3郎與我私交如何只要這人身在錦衣衛便算是咱們的兄弟啊!他今夜無端被殺念在弟兄一場你我怎可置之不理?若是他家裡人問起來咱們卻要如何對人家交代?」
他手指雲3郎的身連著幾個問題問下安道京如何能答?眾屬下看著雲3郎七竅流血的都覺郝震湘言之成理一時大聲附和。
安道京給他連連逼問情急之下竟爾口不擇言大聲道:「這種人要多少有多少他死他的卻關你郝震湘什麽事!你聽我的沒錯別再多管事啦!」
錦衣衛眾人聽得此言只覺安道京說話涼薄至極不免大吃一驚郝震湘也是為之愕然。一時之間血性作怒目轉頭便向安道京瞪去目光中全是憤怒責備。
安道京吃了一驚以為他要動手對付自己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慌道:「郝教頭你可想清楚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果然這句話正中要害郝震湘一聽之下便已愣在當場良久不動。
安道京低聲道:「郝教頭為了你自己的前程為了你救命恩人的烏紗帽算了吧!別再為難自個兒啦!」
郝震湘聽得此言想起安道京解救全家的恩義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該讓他為難。郝震湘咬住了牙遲遲不動半晌過後只聽他終於長嘆一聲放下了雙手顯是屈服了。
安道京見他讓步忍不住拍了拍心口鬆了口氣。
胡媚兒見郝震湘一臉垂頭喪氣笑吟吟地走上幾步雙手叉腰有恃無恐的站在面前嬌笑道:「好一個威風凜凜的教頭啊竟要我卸下一隻手賠罪?快來動手啊!怎麽又不敢了呢?」言語中全是挑。
郝震湘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不願看她。
胡媚兒冷笑道:「不帶種的東西你不敢動手以為我會放過你麽?」她尖叫一聲手上拂塵揮出直往郝震湘頭頂擊去這拂塵滿是機關陰毒無比若要打實了只怕郝震湘也經受不起。
安道京吃了一驚沒料到胡媚兒會暴起傷人正要上前勸架只見郝震湘身子一側已然閃開殺招。胡媚兒見他閃躲的甚是輕鬆似乎還行有餘力不禁又驚又怒當場呸地一聲喝道:「受死吧!」霎時動暗器拂塵中陡地噴出千百隻銀針全數往郝震湘身上射去。
郝震湘不避不讓登地吐氣揚聲頃刻之間全身衣衫如同充氣一般高高鼓了起來銀針刺在衣物上頭宛如撞上銅牆鐵壁竟全數給擋了下來。
胡媚兒大吃一驚心道:「這怪物武功當真了得!憑我一己之力決計對付不了他。」
胡媚兒毒針陰狠無往不利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栽在她的手下哪知全然奈何不了郝震湘。看兩人過招情狀若非郝震湘手下留情不到十招便能殺了胡媚兒。
安道京見郝震湘大佔上風就怕他一個把持不住誤傷了胡媚兒忙隔在兩人中間勸道:「大家別鬧了咱們辦正事要緊啊!」
胡媚兒哼了一聲她自知無法獨力對付郝震湘便厲聲喝道:「安道京!你到底幫誰?」
安道京輕咳一聲陪笑道:「仙姑您先歇歇吧別再動氣了。」
胡媚兒呸了一聲恨恨地道:「你少跟我廢話!我今晚就是要殺了這姓郝的混蛋你若是不幫我咱們到江充面前說明白!看我怎麽對付你!」錦衣衛眾人聽她公然挑撥無不大驚失色都是嘩然出聲。郝震湘聽得此言也是心下一凜轉頭便往安道京看去要看他如何回話。
只見安道京面如死灰顫聲道:「仙姑萬別如此你倆又沒什麽深仇大恨?何必見生死呢?」
胡媚兒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她走了過去緊挨著安道京的肩頭低聲道:「姓安的你沒看到那姓郝的眼神麽?那是根本瞧不起你這人哪。這位郝教頭如此會做人武功又比你高現下生出反心你啊你日後怎還壓他的住?我勸你一句殺了他吧!」
她見威逼不成便改軟攻硬是要說得安道京與郝震湘破臉。
安道京聽了這話面色青紅不定顯然胡媚兒這番話已打中了他的心事。旁觀眾人見他二人低聲交談神態頗不尋常也都留上了神只不知他們談的是何大事。
胡媚兒凝視著安道京壓低嗓子道:「安統領我勸你一句吧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這郝震湘根本看你不起你又何必拚死護著他?他日後會感激你麽?爽快一點把他做了否則哼哼大家不妨走著瞧吧。」
安道京百般震恐心知胡媚兒若要向江充猛咬耳根自己的日子可就難過了。他低低嘆了口氣轉頭往郝震湘看去只見他自站立當場面上神色頗見悲涼料來以他的武功胡媚兒說話聲音雖輕卻已一字不漏的落進他耳中。
胡媚兒哼了一聲低聲道:「安統領你自己想清楚吧。」話聲冰冷盡在催促他下手。
場中眾人一齊望著安道京要看他如何示下。
忽然之間猛見安道京雙膝一軟竟是向胡媚兒跪倒!他臉上淚水縱橫哭道:「仙姑我求求您!您就饒了郝教頭吧!今日之事您大人大量萬萬別向江大人提起。若在氣頭上便打我罵我出氣可別為難咱們郝教頭啊!」
錦衣衛眾人見安道京忽爾下跪都是大為訝異一時議論紛紛。
胡媚兒冷笑道:「好你個安道京到死都還護著這姓郝的!你當老娘是好欺侮的麽?想要替他出頭大家不妨看著辦吧!」
她厲聲數說那安道京卻只磕頭如搗蒜面上淚水縱橫真可說是惶恐到了極點。
郝震湘原本甚是鄙夷安道京的為人這時見他為了自己的安危竟不惜向胡媚兒下跪求情看在他的眼裡心中如何不感動激?郝震湘大叫一聲衝上前去大聲道:「大人何必為我如此卑屈?想郝某人不過是一介武夫便算死了那也是一條爛命大人如何為我低頭?」
安道京跪地哭道:「都怪我這個統領無用徒然做得六品朝官卻不能保住下屬性命眼下這女子要我下手害你我如何能做得下手?只是這女子若向江大人嚼舌根你日後定然要糟。郝教頭今夜拼著江大人責罰我也要救你一命你快快去吧!」
郝震湘全身顫抖伸手將安道京扶起咬牙道:「這些時日來蒙大人照顧下官永感深情今夜我自個兒走了也好杜那女子之口。大人你千萬保重。」
兩人緊緊抱在一塊兒安道京哭道:「郝教頭對不起咱錦衣衛容不下你了你快快走吧!」
郝震湘虎目含淚低聲道:「統領郝某人連累你了日後定會回報。」說著抱住了他言語之間真情流露。
兩人正自悲傷忽然之間只見安道京面色一沈嘴角似帶獰笑跟著抽出腰間匕猛地往前刺來!
郝震湘正自流淚尚未察覺有異只聽撲地一聲那匕已然插入他的小腹中!
郝震湘便再精明百倍也沒料到安道京竟會暗算自己他低頭看著腹間的匕全然不敢相信眼前事實。一旁錦衣衛眾人也是驚駭萬分只張大了嘴獃獃的看著兩人。
過了良久郝震湘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顯然這刀已經傷及臟腑。他自知性命垂危低聲問道∶「為什麽?」
安道京雙目睜得老大森然道∶「你還敢問我為什麽?***郝震湘!我今夜為了你3番兩次求情你卻來反咬我一口那雲3郎算什麽東西你干麽為他出頭?你想培養聲望賺買人心麽?還是想幹掉我這個統領自己當老大?郝震湘啊郝震湘這錦衣衛就是個大染缸你想出迂泥而不染那可是犯了天條啦!」
看來安道京早已隱忍多時方才的淚水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他說到狠處更把手一抽將匕拔了出來。郝震湘慘叫一聲鮮血疾噴而出染紅了沙漠。
將死之際郝震湘仰望星空耳間忽然響起伍定遠那日所說的話∶「你為虎作倀日後定然沒有好下稍!」他慘然一笑身子慢慢軟倒終於癱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錦衣衛眾人雖然兇狠毒辣但如此殘害自己弟兄卻也是次見到不禁駭然出聲。
胡媚兒又驚又喜萬沒料到安道京早已圖謀殺人當下大聲道∶「安大人幹得好!」安道京幹了這天大的虧心事也不好誇口只乾笑兩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胡媚兒走了過來哈哈大笑舉腳往郝震湘身一踢呸道∶「這人好生狂妄如此死法算是便宜他了。」
安道京雖然下手毒辣但終究是給人逼迫的眼看自己的大將慘死在地心中也不能無感他咳了一聲朝楊肅觀一指道:「現下人也殺了仙姑的氣也該消解。咱們快去取羊皮吧!」
忽聽胡媚兒哈哈一笑道∶「安道京你恁也天真了你這裡的十來個弟兄個個都見你親手殺害自己兄弟將來傳揚出去只怕於你名聲不好。咱們乾脆一次做翻了。」
安道京吃了一驚顫聲道:「說什麽?」
胡媚兒打了個哈欠道:「我替你打算你還猶豫什麽!把這幾個人除掉省得日後有人背後罵你錦衣衛若要找屬下江湖上還怕少了嗎?」跟著取出拂塵便往眾人走去。
原來胡媚兒心機深沈今夜她先毒殺雲3郎後又間接害了郝震湘日後江充那裡問起來自己也不好交代索性便找個因頭逼迫安道京親自過來殺人也好拉他一塊兒下水。
眾校尉見胡媚兒滿臉殺氣不知她意欲如何都往後退了一步。
安道京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往常我還以為自己狠毒遇上這女子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他看著眾屬下想到了昔日的情份一時竟爾心軟叫道:「且慢動手!」
胡媚兒冷笑道:「你又要干什麽了?難不成還要替這些人求情麽?虧你還是個統領連這點膽識也沒有真是個廢物!」
安道京心下一凜自知不能得罪胡媚兒。他腦中念頭急轉猛地想到胡媚兒即將送來的如花美女心中立時一盪;不旋踵又想到江充御下的殘暴手段登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知難以對抗胡媚兒一狠心別過頭去咬牙道:「殺吧!全殺光吧!」
胡媚兒笑道;「你自己不動手麽?」安道京心中大怒想道;「這賤人怎能如此狠心?」他勉強按耐喘道;「這要我如何下得了手?百花仙子行個好替我把這些人殺了吧!」
胡媚兒哈哈大笑說道:「原來你也有下不了手的時候啊!等我替你辦完事你要如何謝我啊!」安道京揮了揮手道:「隨吧!」
楊肅觀見眼前奇禍不斷這些人莫名其妙的自相殘殺一時之間竟無人理會他的死活也無人來搜身他勉力支撐坐倒在地運功護住心脈只要靈定等人早來片刻局面便有逆轉的希望。
「百花仙子」輕飄飄地走向錦衣衛眾人舉起拂塵如切瓜切菜般地大開殺戒一人舉刀架住她的拂塵卻見裡頭忽然放出銀針登時射瞎那人的雙眼胡媚兒舉起拂塵一掃那人腦漿迸裂而死。幾名校尉武藝甚高交手不過幾合胡媚兒身上連中數拳但出拳者甫一沾上她的衣衫連大氣也不及喘上一口便口吐白沫當場倒斃。眾人見實在抵擋不住紛紛退後。
「雷公轟」單國易全身顫抖不知要如何抵敵手持著狼牙棒護住了平日弟兄這些人雖是一起吃喝玩樂的惡友但患難之際那友誼卻也不見得少了。
胡媚兒笑道:「你們越是反抗姑娘殺來越是過癮。」
她輕擺手上的拂塵滿面春風的走向眾人神情好似市集逛全然不像個殺人女魔頭。她拂塵掃出單國易大叫一聲手中狼牙棒揮出已然以死相拼。只見眼前銀光一閃又有無數細小銀針飛來看來這次是死定了。
忽然地下塵沙飛揚如同一片土牆擋在眼前竟擋下了無數銀針單國易死裡逃生轉頭望去卻見一人扶著小腹滿臉慘白正自向他走來卻是「蛇鶴雙行」郝震湘!
錦衣衛眾人見他尚未倒斃紛紛歡呼知道多了一分活命機會。
胡媚兒罵道:「死小子怎麽還沒死透嗎?」郝震湘嘿嘿冷笑罵道:「沒殺了這個妓女之前郝某如何便死?」說著往安道京一指怒目圓睜暴喝道:「安道京!我為你出生入死你如何聽這妓女教唆?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只要我一口氣還在天涯海角都要取你狗命!」
安道京哈哈一笑說道:「看來那刀插得不夠深沒叫你死透。」說著拔出寶刀道:「好運沒有第二回啦!郝教頭你安心上西天去吧!」
郝震湘傷勢著實不輕他拼著最後一口氣這才勉力踢出那腳救了眾兄弟的性命眼前若要與安道京放對兩人功力相差不遠郝震湘便是完好無傷要勝他也要百招之後現下如何是對手?郝震湘搖搖晃晃卻仍是提刀向前。
安道京笑道:「匹夫之勇!」說著一腳飛起重重往郝震湘胸口去。
郝震湘欲待揮出鋼刀但忽然間丹田大痛真力不純這刀便緩了下來。安道京見機不可失當場化腿為掌將他拍倒在地跟著一腳踩住獰笑道:「郝教頭你還有什麽話說?」
郝震湘眼冒金星仍是罵不絕口喝道:「快快給我一刀我不願見你這幅無恥德行!」
安道京大笑道:「你真沒事求我?你的妻小呢?你死之後誰來看顧他們?」
郝震湘一聽此言已是面如死灰。安道京位高權重若要為難他家老小那真是捏死一窩螞蟻般的容易心念及此原本的英雄氣魄全散了。他獃獃看著夜空想起了一家老小不由嘆了口氣低聲道:「我死就死了念在過去為你效力的份上別為難我家中老小。」
安道京哈哈一笑道:「郝教頭啊郝教頭畢竟你還是求我!」
郝震湘虎目含淚臉上露出哀求的神氣低聲道:「統領我死之後求你饒過我全家。」
安道京見他神情如此想起了他為自己盡心儘力的好處便點了點頭正要答應忽見胡媚兒走將過來笑道:「怎麽原來這人還有妻小啊?」
安道京心下一凜知道這女子又有害人毒計但反正事不關己也不必隱瞞便道:「是啊!此人有個妻子家中還有兩個孩子。」
胡媚兒喜道:「當真?」她笑了笑對郝震湘道:「你方罵我是妓女又說沒殺我之前你這人決不會死是也不是?」
郝震湘怒道:「妓女!有種便殺了我!我郝某人便與這種妓女多說一句話也是髒了我的嘴!」
胡媚兒笑道:「好硬的嘴啊!既然你說我是妓女靠著陪人睡覺才能在江湖立足這樣吧你死之後我倒要看看你老婆怎麽過日?我這人很是好心將來非引你老婆一條活路不可我看京城的宜花院很是缺人手不如到那裡幹活去吧!」
郝震湘大怒霎時大吼一聲口中直噴出血來那叫聲直震山岡遠遠傳了出去。
胡媚兒又問道:「他孩子多大歲數了?」
安道京道:「兩個孩子男的七八歲女的十五六。」
胡媚兒笑道:「好吧!就這麽辦男孩給送到宮裡閹了做太監女孩送來我這裡將來讓她做個人盡可夫江湖上最淫蕩的賤人。我要武林中人人知道她的老子便是什麽……什麽來著?」
安道京介面道:「『蛇鶴雙行』郝震湘。」
胡媚兒笑道:「對了就是這個人。」說著對郝震湘一笑說道:「你這種自以為硬漢的男人我是見得多了只要兩下子陷害包管死無葬身之地。」
郝震湘倒在地下已是咬碎銀牙滿頭都是冷汗安道京見了他這模樣心下雖隱隱有不忍之意但此刻如何敢惹禍上身?當下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胡媚兒哈哈一笑道∶「姓郝的我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讓我高興我可以放你家人一條生路。」
郝震湘此時已無骨氣可言只想保住家中老小忙道:「說……要什麽……」
胡媚兒笑道:「你倒忘得快方才我說過日後定要你下跪求饒你那時說什麽來著啊?」
郝震湘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但形勢比人強只有低聲道∶「我說……我說憑姑娘的武藝只怕還要練上幾年。」他倒在地下聲音微弱已極。
胡媚兒縱聲大笑說道∶「就是這句話!姓郝的你這自大狂妄的傢伙自以為武功天下第一嗎?我告訴你憑著我的容貌姿色多少王公大臣都拜倒在我裙下?我就算不會半分武藝一樣能叫武學高手跪地討饒向我磕頭道歉!」
郝震湘失血過多自知死在傾刻誰知卻要受這侮辱他閉上了眼默默忍耐只聽胡媚兒笑道∶「快過來向本姑娘下跪求饒否則要你禍延子孫!」
郝震湘面無人色恨恨地瞅著胡媚兒只恨不能早點死去但為了家中老小無論如何總得吞下這口氣。他紅了眼睛趴倒在地喘道:「求求仙姑高抬貴手饒了我全家老小。」
胡媚兒兩個耳光過去罵道:「求人也不懂得哭?給我哭!」
郝震湘咬住了牙嘶啞著嗓門道:「仙姑……請放過我們……」
胡媚兒掩嘴大笑道:「蠢死了!看你這傻呼呼的模樣真笑死我啦!」
郝震湘猛地抬起頭來顫聲道∶「………說什麽?」
胡媚兒笑道∶「都說你這種人最是好騙不過你以為這樣耍個猴戲我便會放過你家人嗎?笑死人了!姓郝的你就乖乖地在陰曹地府等著看吧!看看你老婆小孩是何等的慘法?哈哈!哈哈!」
郝震湘情知受騙霎時間只覺肝膽俱裂他慘叫一聲用力往胡媚兒撞去。
胡媚兒舉腳踢去將他踢倒在地冷笑道:「愚昧狂妄的死東西趕緊去死吧!」舉起手上拂塵便要往他腦門擊落。
郝震湘滿腹冤屈驀地想起一生抱負本以為自己學了一身高明武藝此後便能忠君報國、揚名立萬想不到卻落到如此下場他悲憤至極不由得縱聲大叫淚水更是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