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銀川公主
初冬的朝陽緩緩升起一點一點照亮了輕煙薄霧的北京城樓的影子覆在青石大道上有如帝皇無所不在的天威。昨夜殘雪漸漸消融但掩不住的寒意卻從光禿禿的樹枝上透了出來。寧靜寒冷和煦中自有一股肅殺。
冬日的京城原來是這幅景象。
一名年輕將校坐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用著多愁善感的眼神望向遠方的京城他腰上配帶鋼刀肩上披覆冑甲緊鎖的長眉下似有說不完的心事揮之不去的書卷氣略略消弭了一身戎裝的騰騰殺氣。
「盧參謀!盧參謀!」
一聲聲的叫喚敲破了初冬的寧靜雪地上一名小兵快步奔跑著向那名年輕將校奔去顯然身有急事。那小兵氣急敗壞大聲地叫著:「盧參謀!」
那年輕將校陡地轉過頭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疑惑好似還不熟悉旁人如此稱呼那小兵渾沒注意這些細節只大聲傳令道:「啟稟盧參謀秦將軍有急事相尋請你快快回到本營。」
那年輕將校點頭道:「我立時便到。」兩腿一夾馬腹如離弦之箭縱馬飛馳而去。
馬蹄急踏不過一眨眼工夫好大一片營帳已在眼前只見正中一座帥營兩旁高掛黃色大招上書「御賜善穆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十三個血紅大字正面懸著一面迎風招展的旌旗上頭卻是一個大大的「秦」字。
帥營的布幔猛地掀開一名高壯的大漢斜彎著腰當先走出帳來那人抬頭看著初生的朝陽眯起了雙眼朗聲道:「好暖的日頭!」此時日光映上這人的臉龐卻見他高鼻闊口濃眉斜飛臉上兀自帶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那大漢見了賓士而來的飛騎嘴邊忽地掛上了淡淡的微笑擠出了腮邊幾條深深的皺紋足見是個飽歷風霜的豪傑。
那大漢大聲笑道:「不壞!不壞!我命人傳你回來不過從一數到五兄弟你便趕來啦嘿嘿盧老弟還真給我面子。」那年輕將校翻身下馬道:「所謂軍法如山軍紀為治軍之本我身為參謀又豈會壞了秦將軍的規矩?」
那大漢甚是高興說道:「江湖上都說你桀傲不遜我怎麼一點也沒看出來?」
那年輕將校微微一笑說道:「在秦將軍治下便是天王老子都要乖順盧雲不過是個硬氣的小夥子豈敢造次呢?」
兩人相顧大笑滿是惺惺相惜之意。
那大漢正是「火貪一刀」秦仲海眼前那年輕將校不是別人正是他費盡苦心尋來的參謀盧雲兩人此次奉命保駕和親現下正等待著公主的儀仗車隊出城。
秦仲海道:「此時已過卯時看來公主便要駕到咱們得準備準備。」說著命人吹起號角只聽嗚嗚的聲音響過眾軍士陡地齊聲大喊:「拔營!」聲音豪壯彷彿要震醒睡夢中的北京城。五千兵卒開始拆卸營帳只見他們動作劃一習練有素足見治軍之嚴。
不到片刻五千騎兵已然穿戴整齊安安靜靜地排列在雪地上等待秦仲海的號令。日光下只覺刀光耀眼盔甲明亮人人精神抖擻說不出的整齊劃一。
秦仲海笑道:「我軍氣勢如虹盧參謀以為如何?」
盧雲贊道:「往日只聽說秦將軍治軍森嚴想不到一精如斯真無愧將軍威武之名。」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你們老拍我馬屁這樣下去怎生了得你該說些話來罵罵我才是。不然老子狂了起來以後誰還敢說我一句半句?」
他正待要說卻見傳令兵駕馬狂奔而來叫道:「公主玉輦已到城外一里!」
秦仲海點了點頭說道:「大軍前隊變后隊這就開拔迎接公主聖駕!」
眾軍士暴吼一聲:「是!」五千軍馬奔騰向前蹄聲隆隆如擊大鼓如震天雷。
行不數里只見遠處兩面大招高高的舉著上書「迴避」、「肅敬」前頭百來名宮人手持絲鼓樂器正自吹奏樂曲樂聲中公主的座車緩緩向前行來玉輦漆金鑲玉寶異非凡十六匹長腿白馬分作四列在前頭放蹄慢跑拉著座車前行。一名大臣跟隨車旁此人腳跨青蔥玉馬身穿錦緞紅袍正是御史何大人。
秦仲海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道:「末將遼東遊擊秦仲海特來迎接公主聖駕。」何大人點了點頭喜道:「有仲海在此咱們此去定然平安快快起來吧!」秦仲海應道:「末將竭心儘力絕不敢有違聖旨請何大人放心。」
何大人笑道:「仲海不要多禮了快快平身吧!」
秦仲海正要站起忽聽一個尖銳的聲音道:「你這小子好生無禮!只看見何大人卻沒見到我嗎?」秦仲海一怔抬頭一看卻見一人臉上撲著厚厚的白粉嘴唇擦得紅亮怪模怪樣的盯著自己隨即認出他便是東廠的副總管薛奴兒,只見他身邊散著十來個太監想來都是東廠的人。
這薛奴兒武功高強再加生性怪異不知整垮過多少朝廷命官。秦仲海眉頭一皺想不到這人也跟著公主前來倒是麻煩一件。
薛奴兒冷冷地道:「你現下見到我卻怎地不拜見?」
要是其它武將見了薛奴兒必然卑躬屈膝就怕得罪了此人誰知這秦仲海一向膽大包天此時見了這名「花妖」卻只皺了皺眉不見其它。薛奴兒見他良久不動當即怒道:「姓秦的你楞在那兒做啥?還不知道過來請安么?」
秦仲海心下暗道:「這不男不女的老妖不知在神氣什麼且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壓壓他的氣焰再說。不然這人愈加蠻橫日後要怎麼辦事?」他笑了笑道:「原來是薛副總管駕到方纔一時沒瞧見還請原恕則個。」說著便站起身來一幅懶洋洋的模樣。
薛奴兒見他也不叩拜更不向自己請安當下大怒道:「你這該死的!怎麼這般不知體統?我沒叫你站起來你怎敢直挺挺的站在我眼前?」秦仲海有意激他當下更只打了個哈欠微微彎腰道:「哦!這我倒忘了薛副總管你早啊!昨晚睡得可好?」說著哈欠連連便自走開。
薛奴兒怒極欲狂伸手揣住了他成名的兵器「天外金輪」便想動手殺人那日他曾靠這個兵器殺了好些個崑崙派好手連「劍浪」劉凌川的一隻手也給卸了下來足見威力何等之大。
薛奴兒正想動手卻聽公主玉輦中傳來一個柔和至極的聲音:「眾卿休得爭執此去西行正要戮力一致不可無端生事爭吵。」那聲音聽來年紀也不甚長卻有高貴不可輕侮的氣象正是銀川公主開口說話。眾人聽了此言一齊翻身下馬跪下道:「屬下共力以赴不敢有違公主教誨!」
薛奴兒跪在地下滿口答應卻狠狠地瞪了秦仲海一眼秦仲海卻咧嘴一笑喬裝痴獃渾不把薛奴兒的狠模樣放在眼裡。
其餘五千將士見主帥跪倒也急忙下跪。驀地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卻是眾將腰上兵刃碰地之聲。眾人心道:「這位銀川公主的聲音很是秀氣端莊想來是十分出色的美女。」
此時朝政混亂朝中三派中以江充勢力最為雄大軍政大計多由他這派人馬把持。不過江充勢力雖大卻管不到宮內的大小事務這宮中權柄一向逃不出東廠之手多由京城十二監之、東廠總管劉敬掌控。江劉兩派人馬互不相讓爭權奪利遇上紛爭總是相互陷害打擊;若有好處更是爭個你死我活沒一日善了。
此次和親事關重大劉敬奉旨打理公主行程自是加倍小心倘若皇上的愛女有什麼閃失恐怕他這顆腦袋也安穩不了。劉敬深怕江充設計陷害便派出武功高強的副總管薛奴兒親自壓陣一邊借何大人的口請出柳昂天的大軍護送以免中了山賊盜匪的埋伏。如此萬事具備料來也沒啥好再擔憂了。
誰知兩方人馬真箇不同道再加上薛奴兒的脾氣實在太壞以致雙方腦人物一見面便是一陣口角紛爭彼此看不順眼。
眾人聽了公主的責備一時都不敢作只有默默地護駕前行。
大軍出行出數里盧雲騎在馬上正與秦仲海商量軍情忽地見到薛奴兒在遠處吆喝不知在為什麼事情大脾氣。盧雲乍見此人驀地大吃一驚低聲問道:「秦將軍那不是薛奴兒么?這人來這兒做什麼?」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皇上派他與何大人一同主持和親。咱們可要和他好好相處一陣子了。」
盧雲聽到自己要與這太監一同辦事不由皺起眉頭。那日他在王府衚衕也見過薛奴兒此人武功陰毒行事殘暴誰知皇上卻要他與何大人共來主持和親真是萬萬料想不到了。
秦仲海卻仍笑嘻嘻地渾不在意。
五千兵馬緩緩地護送公主坐駕西去所過之境都有各地兵馬接駕公主夜晚則住宿在各地衙門預備的豪宅中一路平安無事。只是薛奴兒派頭甚大一見接駕官兵先來上狠狠一頓臭罵這才舒服痛快眼看這名副總管傲慢之至各地將領莫不暗恨在心卻也莫可奈何。
路上閑來無事何大人便請隨行的太常寺樂舞生教習眾人帖木兒汗國的語言。此時京城翻譯之事多由太常寺為之設蒙古、女真、西天、回回等八館裡頭的通譯統稱樂舞生這次和親需與汗國接洽自需徵召幾名翻譯隨行。秦仲海讀起書來甚是隨性只強迫樂舞生教他幾句罵人的粗話便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但那盧雲卻萬分認真學的極是勤快。
秦仲海見他如此努力誦習便笑道:「盧兄弟你練得這麼一口好番話莫非是想移居蠻族永不回中土啦!」
盧雲微微一笑說道:「日後我們見了可汗之面若無一人能說他們的番話豈不讓人看輕了?」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說得好!咱們是天朝上國怎能讓這些番人小看了?」
他見盧雲溫文儒雅心中更想:「***老子軍中都是流氓無賴沒幾個識字。說來真要個讀書人主持局面。看老子找盧兄弟過來相助可多有眼光。」想到此處更是得意洋洋。
餅了半月已出直隸省境大軍沿著長城一帶行走路上漸漸荒涼秦仲海吩咐眾人小心在意萬萬不可粗心大意。有時趕路不及夜晚找不到歇宿之處只有委屈公主玉體在野外搭營露宿。若遇外宿深夜中兵馬守衛更是森嚴無比就怕有什麼風吹草動。秦仲海與盧雲兩人輪流看守公主香帳經常一夜不得好睡
這日傍晚好容易來到一處縣城眾人鬆了口氣都想:「看來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當下盧雲領著一小隊人馬率先進城。他甫進城內凝目望去猛見道路兩側黑壓壓的全是人頭不知所欲為何。他心中一驚深怕有失連忙勒馬停住急命傳令回報秦仲海霎時之間城裡城外五千兵馬一齊停下。
秦仲海忽見大軍停步又見傳令兵氣急敗壞地奔來不待細聽回報便飛馬入城前去救援。待見盧雲好端端的坐在馬上他心下稍定急忙問道:「可有什麼事?怎麼忽然停下不動?」
盧雲尚未回答秦仲海已見到城裡黑壓壓的一片人海也是一驚。
盧雲低聲道:「這些人是怎麼地?怎會擠上街來?莫非要對公主殿下不利?」
秦仲海也是不解當下提聲喝道:「此地知縣何在!」跟著拔刀出鞘縱馬向前道上人眾見他來勢猛惡急忙讓出一條路來。
秦仲海正自吼叫忽見一個瘦小的男子急急忙忙地從人群中趕出躬身拱手道:「下官劉彰仁在此迎接公主聖駕。」
秦仲海哼了一聲道:「這許多百姓是怎麼回事?怎第攔住了道路?﹂劉彰仁見他面色不善慌忙道:「將軍切莫擔憂這些人全是百姓只因愛戴公主便想過來拜見公主聖顏絕無惡意絕無惡意。」
盧雲很是奇怪照理大軍過境百姓無不退避三舍卻怎地如此真誠擁戴莫非其中有詐?忙往秦仲海望了一眼。秦仲海會意當下哼了一聲說道:「少來這一套。我看八成是你慫恿百姓上街也好來拍公主的馬屁吧!」
劉彰仁嚇了一跳急急往地下一趴大驚道:「將軍明鑒這些百姓聽了公主要來全是自動自的上街拜見想來叩謝她的恩德絕非下官唆使安排還請將軍明察!」
秦仲海冷笑道:「是么?咱公主長在深宮有啥恩德給你們?」
劉彰仁道:「去年本縣犯大水百姓窮得連飯都沒得吃急忙上報朝廷但戶部衙門卻說沒錢賑災逼得此間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
銀川公主聽說此事便從自己的積蓄中撥款出來送了十萬石白米給此間百姓這才救活了這裡千萬戶人家。百姓感恩戴德都把她當作活菩薩來看。」
秦盧二人哦地一聲倒不知銀川公主有這等善心。照此看來真對此地的百姓有些人情便也都放下心來。
秦仲海向盧雲一笑道:「看不出來咱們這位寶貝公主挺有見識嘿嘿說不定比她老子還強些。」盧雲輕咳一聲低聲道:「將軍說話小心莫讓旁人說你語氣不恭。可要惹禍上身了。」秦仲海卻只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兩人說話間後頭一騎飛馳而至蹄聲中只聽一人尖叫道:「是誰攔住了道路?真是罪該萬死!」正是東廠副總管薛奴兒到了。
劉彰仁走上前去跪下道:「下官劉彰仁見過公公。」薛奴兒喝道:「你叫這許多該死的賤民上街攔路卻是何用意?難道想要行刺不成!」劉彰仁嚇得全身抖驚道:「下官不敢!」
薛奴兒冷笑一聲正待要說卻聽絲竹之聲撓繞公主玉輦已然進城薛奴兒眉頭一皺深怕百姓驚擾了公主連忙向秦仲海喝道:「你們楞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快把死老百姓趕走!等會兒嚇了公主誰吃罪得起!」眾兵士聽了他的喝罵卻無人動上一步看來這批兵馬軍紀嚴明未得秦仲海號令無人能指揮得動。
薛奴兒見無人理會他登時大怒尖叫道:「秦仲海公主馬上要來了你這小子還不快快下令?你到底幹什麼吃的!」秦仲海哼了一聲正要回嘴忽聽公主柔和的聲音從車中傳了出來:「眾卿又有何事?卻為何這般高聲說話?」
薛奴兒正要答話卻聽眾百姓轟然道:「公主殿下來了!鮑主殿下來了!」紛紛往玉輦擠來薛奴兒大驚:「反了反了這許多死百姓怎敢這般目無王法?秦仲海你快快派人趕走!」秦仲海見人多雜亂自也擔憂公主的安危忙低聲傳令道:「大家保護公主將百姓隔在外頭。」
眾軍士正待上前忽見無數百姓一起跪倒在地對著公主座轎叩眾京官見他們忽爾下跪都是為之一楞不知他們所欲何為。秦仲海沉聲道:「長槍手!搶前站位!」
眾軍士趁著百姓跪下奮力擠去急急佔住轎前地方一面將百姓擋在外頭一麵糰團護衛公主。秦仲海親自舉刀把守轎前就怕有人圖謀不軌行刺公主。
只見劉彰仁拜伏在地朗聲道:「臣知縣劉彰仁率同本縣萬名百姓叩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眾百姓也大聲叫道:「公主娘娘萬歲萬萬歲!」這些百姓不知萬歲、千歲之分便張著嘴胡喊雖然亂糟糟的不成章法但眾人滿面感恩頗見真誠。幾名老太婆更是默默祝禱淚流滿面可見銀川公主深得百姓的愛戴。
劉彰仁拜了一陣道:「去年若無公主護佑此間百姓早已死於飢荒之中豈能再見天日?公主之恩如日月之輝我等永感五內。今日得知公主大婚行經本縣臣便率同百姓前來叩拜獻禮一睹天顏。」
只聽轎中傳來一個溫軟的聲音說道:「本宮身為皇族自須體恤百姓此乃份內之事而已。劉知縣何必如此多禮?」眾百姓聽了公主說話登時歡呼起來。
眼看錦簾微微晃動銀川公主竟要出轎幾名宮女連忙上前服侍眾人屏氣凝神都等著看京城第一美女出來。劉彰仁更是大喜與眾百姓同稱尊號連連叩。
秦仲海見公主便要下輦不覺大吃一驚急忙攔在轎前跪下道:「公主千金之體萬萬不可隨意離車倘有什麼閃失屬下就難辭其咎了!」一旁御史何大人也是著急忙介面道:「秦將軍所言極是公主乃是萬金之體豈能在此拋頭露面?還請三思。」
鮑主坐在玉輦內溫言道:「這許多百姓都是為我而來本宮豈能不見他們一面?眾卿休再多言煩請退下。」秦仲海只拜伏不動卻無移步之意。薛奴兒見獵心喜趁機挑撥道:「秦仲海!你這大膽狂徒居然敢阻擾公主行動?你不想活了嗎?」
卻聽公主道:「薛公公請你一起讓開。」薛奴兒臉上變色急忙閃在一邊。
錦簾掀起那公主即將下車秦仲海嘆息一聲自知拗她不過只有往旁讓開他找來盧雲低聲吩咐道:「盧兄弟你趕緊攀上對街屋頂倘若下頭有人舉止異常只管殺無赦。」
盧雲點了點頭急急飛身而去。秦仲海另又調動大軍分四方團團守護玉輦他自己則拔刀出鞘貼身護衛。
盧雲依言飛上民房屋頂往下監視只見下頭黑壓壓的全是百姓滿街人眾跪了一地眾官兵則圍成一個圓圈保護公主坐駕。便在此時一名宮女掀開車幔但見一雙纖纖玉足伸出車外跟著一名女子緩緩地從玉輦中走下當是公主本人了。
盧雲遠遠望去只見她膚色白膩身著宮裝身形頗見婀挪但兩方距離過遠卻看不清楚她的五官面貌。
只見公主對百姓揮了揮手眾百姓大喜都是叩納拜大聲稱頌公主恩德公主神色如常一派的和藹可親沒半分驕氣只看得盧雲暗暗點頭。以當今皇族的霸道而論銀川公主這般謙遜溫柔可說難能可貴。看了半晌盧雲怕耽誤職責便移轉眼光改朝四下人群望去他全身布滿功勁只要一見情勢不對便要撲前救駕。
只聽公主的聲音道:「眾位鄉親辛苦了。今日本宮能與諸位見面大慰生平只盼日後此地年年豐收永遠豐衣足食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眾百姓聽她誠心誠意的為眾人祝禱無不大為感動。一名鄉紳奔了上來口中大喊大叫直朝公主奔去卻不知要幹什麼。秦仲海吃了一驚便要伸手攔住忽見那鄉紳往地下一撲大哭道:「本縣百姓聽說公主遠赴西域恐怕終身再也不能見面只求上蒼庇護保佑公主日後平安喜樂早生貴子吾等心愿足矣。」說著連連叩其情真切令人動容。
銀川公主聽了祝禱身子忽地微微一顫秦仲海偷眼望去見她眼眶微紅似要墜下淚來但轉眼之間便即寧定。秦仲海見她頗能自制心中便道:「這小娘兒很有忍性不是一般人。」看公主不過年值芳華能有這等見識當真難得至極了。
正暗贊間又聽公主道:「難得諸位鄉親有這份心本宮此去西域定不忘今日之情。」
一名老者手上捧著些物事上前道:「若無公主殿下的恩澤焉有今日的我們?本縣百姓籌了幾日的錢為公主準備了一些小小的禮物還希望公主笑納。」劉彰仁怕公主以為自己趁機大撈游水忙道:「公主請勿多心這些全是一些不成敬意的土產絕非什麼民脂民膏。」
那老者趕忙奉上物事見是些竹籃竹椅都是平賤的東西秦仲海察看一番便命人收下。
公主卻也不以為意微笑道:「真是勞煩大家了。」說著往眾百姓細細看去臉上神情似是十分感動一旁宮女低聲道:「外頭風大公主趕快進去吧!」
公主微一頷依言彎腰便要坐進車中。
眾人見她總算回到車裡都是鬆了一口氣。秦仲海還刀入鞘向盧雲揮了揮手示意他下來。
眾人正自鬆懈忽聽人群中傳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大喝道:「假仁假義的東西!」跟著白光一閃一物從人群中射出猛朝座轎飛了過去勢道極為猛烈。
秦仲海大驚連忙舉起腰刀往那東西用力劈下只聽當地一聲火光四濺那物事落在地下卻是枚藍澄澄的飛鏢顯然喂滿劇毒。那女子一見出手不中急忙往人群中竄去。
秦仲海又驚又怒大聲道:「大家保護公主!」眾軍士急忙聚攏將公主團團圍在中間。眾百姓見有人行刺公主嚇得到處亂竄街上都是奔跑的行人老弱婦孺慌作一堆登時哭聲震天。何大人本就文弱一見這等場面早嚇得心驚肉跳不知高低。
遠處盧雲見刺客竄逃當即飛身躍下急急追了過去。
那縣官劉彰仁呆在當場兩腿不住地抖只見薛奴兒撲了上去將他一把提起尖聲道:「咱家早知你這廝不是好東西!居然敢勾結反賊找死么?」當下便命人將他押了下去。
劉彰仁嘴角顫抖念念有詞喘道:「完了……我的仕途可算完了……我怎會如此背運……」
秦仲海見此地太過混亂若有人趁勢作亂必然要糟當下舉起腰刀喝道:「眾將官聽命保護公主退出城外!」幾名副官急急上馬五千兵馬將公主玉輦夾在中間火便往城外退去。何大人嚇得面無人色也給兵馬保著忙不迭地逃出縣城。
盧雲不待刺客走遠急忙沖入人群幾個起落已攔在那行刺女子面前盧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行刺本朝公主?」那女子低呼一聲伸手一抹臉上已然多了一幅青面獠牙的面具。
盧雲喝道:「你這是做什麼?怕人識得你的面目么?」那女子不加理會便想往人群中逃去盧雲哪容她從容逃走使出「無雙連拳」一拳便往她門面揮落眼看得手忽然兩旁掌風襲來沒想到此女尚有同伴埋伏在側盧雲急看左右只見來者是兩名男子臉上卻也戴著面具他舉起雙手護住身周左右凝神與那兩人各對一掌四掌交接盧雲大喝一聲掌中力那兩人哼地一聲連退數步顯然功力不逮。
盧雲喝道:「大膽狂徒快快投降!」說著又拍出兩掌那兩人舉掌應敵只聽碰地一聲卻又被盧雲的掌力震退一步一人更是口吐鮮血。
盧雲默運「無絕心法」正要再補上兩掌卻聽後頭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盧雲心中一凜知道還有高手埋伏此人呼吸綿長看來內功了得。他不待那人招連忙抬腿回踢那人嘿了一聲毫不閃避卻舉掌往他腿上拍去掌風勁急只怕一下子便要給他打斷了腿骨。
盧雲吃了一驚暗道:「此人功力精強不能與他硬拼。」當下急忙收腿身形略轉猛地一拳便往那人門面打去那人「嗚啊」一聲大叫舉掌擋格兩人拳掌相交內力相互激蕩都被對方的勁道震退一步。盧雲調勻氣息往那人看去卻見這人身形高大臉上也掛著一幅面具。
秦仲海見來人武藝精熟深怕盧雲吃虧一邊吩咐手下保護公主出城一邊駕馬回奔趕來救援。那幾名刺客見秦仲海到來慌忙轉身硬往人堆中鑽去霎時逃個無影無蹤。
盧雲喝道:「哪裡走!」也往人群中擠去。忽然一枚鋼標飛了過來直朝盧雲射去盧雲一個閃避不及便要中鏢只見一刀砍了過來已將鋼鏢斬落正是秦仲海出手來救。
盧雲忙道:「這些賊人還沒走遠咱們快快去追!」
秦仲海見百姓四散奔逃把道路塞滿了情知此刻難以抓人若要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只怕公主有失便道:「咱們出城保護公主要緊先別追這些刺客了。」盧雲情知如此便也答應了。
兩人正待離去卻見一人攔在路上大聲叫道:「你們這些死老百姓全都不許動!沒抓到賊子前誰也不許走!」正是薛奴兒在那大雷霆。此時百姓驚惶失措男女老幼擠成一堆都在奪路逃命聽得薛奴兒的怒喝更是跑得快了薛奴兒尖叫一聲霎時人影飛閃重重幾個耳光打下已將幾名百姓打得摔倒跟著喝道:「再敢動上一步公公就要殺人啦!」
一眾百姓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跪倒都在颼颼抖。
只見東廠眾人拖著那縣官行走還不住地踢打那劉彰仁大呼冤枉卻無人理會。
秦仲海與盧雲對望一眼兩人都皺起了眉頭正要上前阻止忽見一名男童哀哀哭泣正往薛奴兒走去身旁卻沒大人陪著看來這孩子一時找不到母親便一路尋找親人。
薛奴兒冷冷地道:「小嬰兒!給咱家站好別動!」這小小孩童年幼無知聽到薛奴兒說話還以為是自己的親人竟往他身前走去口中不住啼哭泣道:「媽媽!媽媽!」
薛奴兒臉上殺氣大盛厲聲道:「都叫你不要動了你還動!」那孩童聽他口氣忽然轉惡嚇得更是大哭起來兩隻小腳不停亂顫。薛奴兒怒喝道:「你還敢動!」舉起手上金**見威嚇。
這薛奴兒是天下第一等霸道之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這孩子雖是小小稚童但若不守他的規矩也是一樣要打要殺絕無絲毫分別。那孩子見他面露凶光嚇得轉頭跑走薛奴兒冷笑道:「小小賤民兀自找死!」說著寒光一閃便要丟出「天外金輪」殺雞儆猴。那男童兀自不知大禍臨頭只不住地哭叫著:「媽媽!媽媽!」
眼看薛奴兒便要將之斬成兩斷陡地一人跳出喝道:「且慢動手!」此人長方臉蛋身披胄甲正是盧雲。薛奴兒冷冷地道:「你想幹什麼?造反么?」
盧雲抱起那男童大聲道:「賊子早就走遠了這些人不過是無辜百姓你怎能隨意妄開殺戒?京城裡就是有你這種不侐百姓的官天下間才有這許多反賊!」他越說越怒右手直指薛奴兒神態俱厲。
薛奴兒長眉挑起森然道:「我告訴你吧!咱家便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名賊人你給我退開了否則休怪我連你一起殺。」盧雲心下犯火怒道:「我雖只是小小參軍卻也見不得你屠殺百姓你動手吧!」
薛奴兒冷笑道:「你當我不敢么?」說著舉起金輪便要對盧雲下手。
盧雲知道他武功高絕那日以「劍浪」劉凌川的武功尚且擋不下他「天外金輪」的一擊自己現下手無寸鐵手上還抱著一個孩童卻要如何抵敵?眼見他便要動手盧雲心下忌憚忍不住倒退一步舉起右掌護住胸前要害。
薛奴兒尖聲叫道:「受死吧!」
冷不防一人靠了過來舉刀架住薛奴兒的頸子冷冷地道:「他***只要你敢動我秦某的人馬我便要你的人頭還債。」正是秦仲海出手來救。原本以薛奴兒的武功而論秦仲海萬無可能在一招之間制住他但一來薛奴兒盛怒之下失了防備二來秦仲海這刀也是快絕攻他一個出其不意竟然一舉佔得上風將他牢牢的制住。
薛奴兒倒吸一口冷氣森然道:「你們敢膽以下犯上等會兒我稟告公主看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秦仲海嘿嘿冷笑說道:「你再多說一句老子馬上割下你的腦袋喂狗你信不信我有這個膽?」說著手上用力登時將薛奴兒的頸子割破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薛奴兒平素狂妄自大但見了秦仲海滿臉的兇悍神氣忍不住臉上變色嚅嚙地道:「有話好說你……你何必這樣動刀動槍的?」手上的金輪便放了下來。
秦仲海冷笑道:「老子今日明白告訴你日後只要你這沒鳥的再囂張一次你親爺爺手下五千兵馬可不是擺著好看的立時將你亂箭射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信也不信?」薛奴兒鼻孔噴氣情知他絕不是說著玩的但嘴上仍不願示弱求饒只悶哼了一聲。
場面正自緊張忽聽傳令兵來報:「城外何大人很是焦急要幾位大人快快出去保護公主。」
秦仲海放脫薛奴兒冷冷地道:「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大家便好相處請薛副總管記下了。」說著拉住盧雲的手道:「咱們走吧!」
盧雲回頭望去見那薛奴兒咬牙切齒顯然心中懷恨忙道:「此人詭計多端將軍今日如此待他想來他日後必會報復。」秦仲海冷笑道:「隨他了他要有這個種我秦仲海一定奉陪到底。」
話聲未畢果然薛奴兒大喊一聲:「秦仲海!你給我站住了!」跟著取出「天外金輪」滿臉怒氣的看著秦盧二人他雙眉高高軒起臉上神情詭異莫名看來已動了真怒隨時都會出手殺人。一時之間情勢危急之至。
盧雲大為緊張不知薛奴兒欲待如何只好擺出「無雙連拳」的架式隨時準備動手。秦仲海卻滿臉的不在乎只聳了聳肩逕自掉頭走開。薛奴兒狂怒無比大叫一聲道:「秦仲海!你如此辱我便想這樣揭過去么?你給我轉過身來大家殺上一場!」
秦仲海打了個哈欠竟是理也不理只顧往前行走。薛奴兒見秦仲海兀在激他只氣得臉色青顫聲道:「姓秦的咱家要你後悔一世!」手上暗自運勁便要出招殺人。
盧雲吃了一驚運起「無雙連拳」便要上前接招秦仲海卻一把拉住跟著轉身過去斜目看向薛奴兒冷冷地道:「姓薛的你可知為什麼劉敬大人做得了總管你卻永遠干這個副手嗎?」
此時情勢緊張薛奴兒萬萬沒料到他會忽出此言不由得一怔尖聲道:「我東廠的事不用你管!你拔刀出來我們殺上一場!」他高舉金輪滿臉殺氣一步步朝秦仲海走近。
秦仲海卻渾不在意自顧自地道:「副總管啊!你之所以扶不上正位多年來屈居他人之下不是因為你武功不夠高也不是因為你年資不足便是為了你這幅古怪脾氣!你卻想想今日要是劉總管人在此處以他的老謀深算他會為了這點小事威嗎?他會為此破臉嗎?」這話卻把薛奴兒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時呆立當場遲遲不見動手。
秦仲海見薛奴兒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又道:「你今日要殺我不難但你憑什麼護送公主到西域去?我那五千兵馬會聽你的嗎?你當前的大敵究竟是誰?是我還是江充?你自己想清楚吧!」說著掉頭離去竟無視「天外金輪」偌大的威力把背心要害賣給了薛奴兒。
那薛奴兒似乎心有所感卻只垂不語更不見運功出招。
盧雲心下訝異不知這不可一世的薛奴兒何以變得如此他不明究理只得護在秦仲海背後就怕忽有變故生出。
盧雲卻不知道秦仲海的一番話已深深打中薛奴兒的心事這才讓他難以作。這薛奴兒進宮以來仗著武功高強忠心護主數十年來積功不斷好容易才做到東廠的副總管但卡著劉敬的緣故卻再也升不上去。薛奴兒雖對劉總管敬服有加但這件事總是在心中盤旋叫他耿耿於懷。此刻聽秦仲海提起更感心頭沉重。
只見薛奴兒獃獃看著地下尋思道:「這秦仲海所言不錯我武功比劉總管高進宮的年資也比他久卻為何是他做總管我只能當他的副手?看來真是我的脾氣太過暴躁屢次犯下大錯所致。」
他嘆息一聲望著秦仲海的背影想道:「這秦仲海固然混蛋但也不急著殺他眼前還有大事要倚仗此人只要江充不倒絕不能與柳門一系破臉。唉……我何時我才能升上總管一職……」他低頭沉思良久良久不言不動。
眾人出得城外大軍見主將歸來忙搭起帳篷立寨安歇。眾人累了一日便各自回帳歇息。秦仲海正要脫靴一名宮女走進帳來說道:「公主殿下有請勞煩秦將軍前去一敘。」
秦仲海頷道:「我立時便到。」宮女一離去他急忙差人找來盧雲不多時傳令已將盧雲帶來盧雲忙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秦仲海道:「等會兒公主要找我們幾人說話想來要談些軍務公事你也一塊來吧!」盧雲心下感激知道秦仲海有意讓自己參與軍機當即拱手道:「多謝將軍提拔。」
秦仲海忽地想起盧雲個性剛硬忙道:「咱先提醒在先這位公主不懂軍務兵法只是個長在深宮的女人家一會兒要是提到軍情她若有什麼荒謬看法聽過便算萬萬不可衝撞於她。」秦仲海擔心盧雲性子剛直會冒犯了公主便事先提醒以免闖下大禍。
盧雲點頭道:「秦將軍莫要擔憂這我理會得。」兩人商議一陣便跟著那宮女走進錦帳之內。
盧雲隨著秦仲海走進何大人、薛奴兒等人已然到來眾人臉上神情頗不耐煩顯然等候已久。那帳篷內掛著一張竹簾將內外人等隔開簾內只有銀川公主一人獨自坐在裡頭蒙朦朧朧中看不清她的面貌。盧雲知道深宮中男女有別垂簾之意便是要將男女隔開當下逕自站立一旁垂手聽命。
銀川公主見眾人到齊便道:「諸位卿家這便請坐吧!」眾人一齊跪下稱謝紛紛坐定。盧雲自知官低職卑只站立一旁秦仲海卻已拉了把椅子放在盧雲面前示意他也坐下。
過了片刻公主開口問道:「咱們離京已有一月之久何時方能進帖木兒汗國?」
何大人道:「啟稟公主車隊預定十二月十五抵達天山到時可汗便會遣王子前來迎接。」
公主掐指一算說道:「現下是十一月看來不到一個月時光我便要永遠離開中土了。」
眾人聽她語意蕭索盡皆默然心中都對她有些憐憫。
何大人怕公主愁思不斷到時別在路上生起事來忙道:「公主殿下不必傷心日後若要返國省親只要稟明可汗他定會應允。」銀川公主嘆息一聲良久沒有介面何大人忙對薛奴兒連使眼色要他說些中聽的以免公主心煩。
薛奴兒點頭會意當下轉過話頭尖聲道:「啟稟公主日間那群刺客可恨得緊眼前雖然逃走但咱家不日定替公主把他們抓來碎屍萬段以泄公主心頭之恨!至於那知縣劉彰仁已經押起咱家明日便將他斬示眾以儆效尤!」說著連連冷笑神態兇狠之至。
銀川公主悚然一驚道:「千萬不要殺人!這些刺客定有他們的可憐苦衷你們若是抓到這些人萬萬別殺他們!只管把他們解來我自有話要問。聽到了么?」
眾人聽公主頗有同情刺客之意不禁頗為訝異那薛奴兒哼了一聲甚是不以為然。
何大人陪笑道:「公主殿下這些事情交給臣下辦理便是您就不要操心了。」
銀川公主察言觀色知道沒人把她的話當真不禁嗔道:「不成!你們這些人個個心狠手辣從不曾體恤百姓。薛副總管你馬上把那名縣官放了千萬不要為難他!」
薛奴兒抬起頭來尖聲道:「這人怠忽職守罪該萬死怎能放過他?」
公主很是生氣怒道:「怠忽職守的是你們不是他!快快把他放了!」
薛奴兒心中不滿只是哼了一聲卻不打話。
其餘眾人互望一眼臉上的神情甚是苦惱這公主是善良女孩兒滿腦子都是仁民愛物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那套做起事來全不顧朝廷規矩卻要眾臣如何是好?竟無一人出聲答應。
公主見無人理會他當下轉過頭去逕對秦仲海道:「這位秦將軍你且告訴本宮你若抓到那幾個刺客卻要如何辦理?」
秦仲海尚未回話薛奴兒已向他怒目而視看來兩人的芥蒂仍深。秦仲海斜目看了他一眼心道:「這薛奴兒天生死腦筋說起話來活像白痴看你親爹把他活活氣死。」當下嘻嘻一笑道:「公主聖明。末將以為這些刺客本領不小來日若得擒服待殿下感化他們的戾氣之後末將自當編入禁軍之中使他們一身本領得以報效國家。不知公主以為如何?」
果然這話深得公主歡心只聽她讚歎道:「秦將軍一心為國本宮甚是安慰要是天下官員都同你一般想法國家就太平了。」
秦仲海笑道:「多謝公主謬讚。」偷眼看去果見薛奴兒氣得眼中冒
火好似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其實秦仲海這幾句話倒也不是違心之論他軍中多有出身逃犯匪寇之人便連參謀盧雲也是其中之一。倘若這幾名刺客加入軍中以他們的身手而論定是助益匪淺如虎添翼。公主要他不可妄殺無辜那是正中下懷了。
卻聽銀川公主道:「薛副總管你平日多學學秦將軍對你才有好處。」她聽薛奴兒勉強嗯了一聲便又道:「那縣官是無辜之人你即刻放了他讓他趕緊回家別再為難人家了。聽到了么?」
薛奴兒悻悻然地站起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公主有令也只好吩咐手下放人。他緩緩走到秦仲海身邊偷偷一肘朝他背後撞去想讓他吃些苦頭秦仲海微微一笑假意朝盧雲說了句話身子往旁閃開薛奴兒那肘縮不回去竟爾撞著几上茶碗當場打了個粉碎。
何大人頗感不悅沉聲道:「薛副總管公主之前怎能如此無禮?」薛奴兒滿臉漲得通紅嚅嚅嚙嚙地說不出話來卻聽秦仲海笑道:「薛副總管前些日子差點中風手腳不太靈便何大人別怪他了。」何大人驚道:「真的么?薛副總管武藝高強身子怎會這般弱?」
秦仲海向薛奴兒一笑道:「當然是真的。薛副總管你說是不是啊?」
薛奴兒大怒但口中不敢反駁免得下不了台只好恨恨地道:「沒錯……我…我前些日子頭暈險些中風手腳不靈光……」
公主頗見關心忙道:「這幾日天氣漸冷薛副總管定要小心千萬保重身子啊!」
只聽秦仲海嘻嘻一笑薛奴兒又羞又恨大怒欲狂當場大叫一聲低頭衝出錦帳一路還撞倒不少宮女侍衛。
何大人見公主愁眉不展以為她不喜薛奴兒的無禮便道:「殿下莫怪薛副總管他這人性子一向高傲受不得罵可別記在心上了。」
公主搖了搖頭道:「他對本宮一向忠心我不會怪他的。」她忽地幽幽嘆了口氣道:「日間那刺客出手之時我聽她罵我假仁假義唉……本宮每一想到這四個字心裡便感難受只覺好生對不起百姓。」
何大人聽她頗有自責之意慌忙道:「公主別這般想銀川公主待民如子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這些匪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冒犯聖駕他們的無恥言語公主千萬不必當真。」
公主不去理他只輕聲嘆道:「其實父皇近幾年來不甚得民心我在深宮中也有聽聞唉……我一心一意只想替父皇補過但稅賦沈重盜賊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她罵我假仁假義也不算過分了……」說著語音哽咽竟是心痛已極。
眾人聽她批評父皇那可是誹謗當今聖上大逆不道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介面。此時只要一個說話不慎日後傳開便是誅九族的大罪。當下無人敢出一語香帳中靜謐無聲只聞得眾人沈重的呼吸。
過了良久只聽銀川公主輕輕一聲嘆息低聲道:「此行西去一路艱難還望諸卿能戮力共進別再為細故爭吵知道了麽?」眾人鬆了一口氣大聲答應道:「屬下凜遵法旨!」
公主點了點頭轉入內帳不再出來了。眾人見公主心情不甚舒坦也便離帳以免再惹是非。
走出帳外薛奴兒已在等候他一見秦仲海的面登即一耳光打來罵道:「秦仲海!你這***只知拍馬屁無恥之極!」
秦仲海急忙架住嘿嘿乾笑道:「公主要大家和氣相處公公別再叫罵啦!」
薛奴兒抽手回去怒道:「放屁!都是你護駕不力這才扯出這許多事來!居然還敢怪我!」說話間神色極為氣憤。
秦仲海深深一揖笑道:「好啦!一切全是我這混蛋不好下次萬萬不敢了。」卻是嘻皮笑臉渾不在意。薛奴兒重重一哼恨恨而去。
這保駕一事確是秦仲海職責所在薛奴兒卻也不算錯怪他秦仲海性子豁達錯了便是錯了也不再多加辯駁便自認錯道歉也算個了局。
只是經此一事眾人都知銀川公主個性仁慈深知以後若要殺人放火絕不能讓她知曉免得礙手礙腳徒增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