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林女師
徐嬌月一聽顧畫蕊拒絕，原本還有些憤怒的神情，現在高高地揚著首，嘴角帶著輕蔑的笑意，絲毫不將顧畫蕊放在眼中。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絕對不會放過顧畫蕊。
當即，又再次譏諷道：「我看你分明就是做賊心虛！你不承認我是誣陷你，那麼你就跟我去比試一場。若是你輸了，就去告訴蘇老夫人，這一副刺繡是你找人所綉，覺非你親手綉成。你若是不與我比試，那麼我現在就去告訴蘇老夫人。」
說罷，便就邁開步子，朝著前方走去，倒是被後面的顧畫蕊給拉住了。
她笑著道：「表小姐何必動怒？蘇老夫人身子不好，我看這事我就應了你，同你比試就是了。」
說著，她的笑意減了一分，似乎是有了一絲心虛。
這一份心虛，恰好就被徐嬌月看在眼中，心中更加篤定了，顧畫蕊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繡花枕頭！
「不過，」顧畫蕊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若是表小姐輸了，應該怎麼辦呢？」
顧畫蕊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徐嬌月臉上得意的笑意，瞬間就被衝散下去。
眾人也都感到意外，顧畫蕊不是害怕么，怎麼現在又會跟徐嬌月發起正面挑戰？難道，她真的有什麼秘密絕活？
徐嬌月當即不悅地說道：「就你那麼一個繡花枕頭，居然還問我會是該怎麼辦？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顧畫蕊點頭稱是，「就算表小姐一定能夠取勝，那麼挑戰也是有規矩的，怎麼只能夠我受罰，表小姐卻沒有呢？」
「那你想怎麼樣？」徐嬌月怒道。
「我想……」顧畫蕊淡淡一笑，眼底閃過一絲不令人察覺的冷意，「表小姐此生不能夠再碰女紅，若違背此令，自願挑斷手筋，如何？」
對於一個綉工極好，甚至就靠著綉工來吃飯的人，綉工對於她們來說，就是生命。而徐嬌月也是如此，上世她正是憑藉一手好的女工，博得了夏真燕的青睞，後來又得了夏真燕的親傳，為此風風光光地嫁給了夜御天！
也正是因為她，導致了夜御天最後步入天牢，慘死戰場！
既然要比試，那麼就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面對顧畫蕊的挑釁，徐嬌月當真氣得緊緊地攥著拳頭，可是要維護自己的形象，又不能跟顧畫蕊當面對峙。
她只能回道：「好，我答應你。但你也必須要加上這一條，若是輸了，此後再也不能夠接觸女紅！」
「好，就這麼一言為定。」顧畫蕊淡淡一笑，而這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卻讓徐嬌月心中一慌，不知為何。
楊婉兒一聽事態如此嚴重，不由拉了拉顧畫蕊，示意她千萬不要去。卻見顧畫蕊沖著她莞爾一笑，讓她放心就是。
眾人結伴去了墨錦閣，此處是大將軍府中的小姐們平日讀書寫字的地方。既然是大戶人家，定然是少不了繡房。
而大將軍府中的繡房，自然要與其它常人家要豪華了許多。此處綉架、上等的布料和各色絲線，都是一應俱全。只要是需要，都能夠在這面找到。
顧畫蕊將東西都拿好了之後，便就坐在綉架前，從容不迫地穿針引線。
徐嬌月見狀，狠狠地瞪了一眼，心中暗罵了句『繡花枕頭』，這才忙起了手中的活。
至於二人的身後，則站著一群慕名而來的女子。各個都是在聽聞顧家小姐和大將軍府的表小姐兩人比賽女工，不由分說過來看看熱鬧。
而在這個時候，人群之中忽然走來了三名男子，特別是那兩個模樣俊俏的公子，惹得旁邊的女子都看的花痴了起來，議論紛紛。
六皇子本來對著一圈美女，心神蕩漾了起來，一個勁地沖著少女們放著電。倒是四皇子此人溫文儒雅，對於其他女子熾熱的眼光，也只是乾乾一笑，隨後專註著顧畫蕊二人的作品。
到了夜御天這邊，幾乎就感受不到任何異樣的眼光，只要是他臉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猙獰可怖。絕對不會有哪家女子，會喜歡這樣面向的男子。
夜御天的目光柔了幾分，落在顧畫蕊的身上。見她纖瘦的身影，認真專註的模樣，忽然心下一動。
不得不說，這個女子認真起來的模樣，還真的是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一個時辰之後，顧畫蕊和徐嬌月兩人手中的綉活，都同時完成，雙雙放下手中的綉針。
至於這一次到底是誰的女紅最好，則是將大將軍府的女紅師父阮琴請了過來，來決策到底是誰輸誰贏。
阮琴先是去了徐嬌月那裡，徐嬌月所繡的是《百鳥朝鳳》，畫卷越有十米之長，圖中不論是百鳥，還是鳥中之王的鳳凰，無一不都不被這一副百鳥朝鳳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得不說，阮琴這個年紀能夠將《百鳥朝鳳》綉下來，綉工可見一般。
阮琴看了之後，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讚揚道：「果真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說罷，便就朝著顧畫蕊走了過去。
然而，阮琴不知是看到了什麼東西，整個人就好像都呆住了一樣，惹得身後的眾人都不由上去圍觀了一番。
只見，在顧畫蕊的綉布上，是女紅之中，最經典的《花開富貴》，俗稱《牡丹圖》。只是，《牡丹圖》相當簡單，對於刺繡所需要的功底也不高。幾乎在場的每一個女子，都能夠綉出一副相當不錯的《牡丹圖》。與《百鳥朝鳳》一比，很明顯就落了下成。
如此看來，顧畫蕊此番必然是非輸不可！
徐嬌月站在後面，看了顧畫蕊所綉，嘴角也不由向上翹起，得意洋洋地瞪了一眼顧畫蕊。
倒是顧畫蕊的臉上，始終是平淡無奇，沒有因為眾人的任何一句議論，感到高興或難過。
然而，這麼簡單就能夠形成明顯對比的圖案。為什麼阮琴會看了這麼久，都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這讓原本都肯定了結果的眾人，又不由議論紛紛了起來。
倒是夜御天似乎是看出了端倪，微微眯起了眼，笑了起來。
「此番比賽，顧家大小姐勝出！」
良久，人群之中忽然傳來這一個聲音，所有人都為之震驚。
這一句話並非是阮琴所說，到底是何人所說？眾人之間，連忙就散了開來。
只見一名身著青玄衣裳的女子，正一臉讚賞地望著顧畫蕊的刺繡。
而當眾人看到這位不過三十的女子之時，紛紛都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氣。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女師夏真燕，燕陵女子行為舉止的典範。
徐嬌月簡直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怎麼夏女師也會認為是顧畫蕊那個賤人勝出？
徐嬌月心中甚是不服，連忙就上前反駁道：「夏女師，顧畫蕊只不過是綉了一副普通的《牡丹圖》，她怎麼可能會勝，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明明她繡的《百鳥朝鳳》要比顧畫蕊厲害千百倍！
夏真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的確，你的《百鳥朝鳳》相當厲害。可是，顧家大小姐的《牡丹圖》卻非比尋常的《牡丹圖》！」
「大家可以仔細地看看，這一副牡丹圖站在不同的角度去觀賞它，它都會呈現出牡丹的另一種形態，沒有任何意思重複。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失傳的《林真式圖譜》內的百花針！」
一聽到林真式，整個繡房都不由嘩然起來，每一個看向顧畫蕊的眼神之中，都帶著萬分的難以置信！
其中有人忍不住問道：「夏女師所說的可是前朝的第一女師——林真式？」
林真式可當真是整個暨國的一個傳奇女子，不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能夠舞刀弄槍。是她一人舉薦皇上，破除了暨國女子只能夠守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傳統，可謂是所有女子的偶像。
而她所獨創的《林真式圖譜》，更是在當時的暨國風靡一時，哪家女子不想削尖了腦袋，做她的入室弟子。
只是可惜，後來林真式突然消失，不知去向。而她唯一所寫的《林真式圖譜》，更是不知去向。
夏真妍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即立刻問向身旁沉默不語地顧畫蕊，說：「不知顧大小姐可是認識林女師？這百花針可是林女師親手所傳於顧大小姐？」
「夏女師嚴重了，林女師名譽四方，才華橫溢，豈是我等泛泛無奇之輩所能夠認識的？」顧畫蕊頓了頓，又道，「至於這百花針，其實是父親見我整日沉迷於女紅，特地命人尋遍了大江南北，才找到了唯一一張百花針的針法贈與我。」
夏女師不由有些失落，「原來如此，不過今日倒是能夠看到林女師的百花針，也算是三生有幸。不知顧大小姐無事之時，在下能否請教一二。」
眾人一片嘩然，暨國赫赫有名的夏女師居然會向顧畫蕊請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如此可見，顧大小姐的綉工何其之高，大家的心中也都生出一片敬畏之心。
「其實也不過是雕蟲小技，若是夏女師不嫌棄。改日我將那百花針陣法抄錄下來，贈與夏女師又何嘗不可？」顧畫蕊柔柔的笑著。
夏真燕更是沒想到，顧畫蕊居然能夠如此爽快客氣，心下對其又多了幾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