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1.第1129章 當時七夕笑牽牛(下)
第1129章當時七夕笑牽牛(下)
長安城內。隨著深冬以來連綿不斷的大雪稍停,周淮安也再度冒著嚴寒出來巡視京畿道境內的諸多安置地和營田區,順便合情合理做幾首諸如「北國冰封,千里雪飄。」之類的應景詩詞以為傳世後人。
「攻破泰寧軍之後,居然得到降卒三萬,另有臨時徵募的精壯兩萬?彼輩居然還有如此餘地么?」
周淮安略帶驚訝道:
「不過是窮兵黷武今之下的使然,兗州不過戶口十數萬,瑕丘城內僅得其大半;然而為了備戰,就差不多將一半的丁壯給抽空了。。」
負責對接河南方面的參謀小組組長兼少兵隊出身的鄭養寶解釋道:
但不管怎說,這些俘虜可是好東西啊!尤其是對於現在幾乎各個方面都相對缺乏人力的太平軍而言。因此,也早已經在征戰天下的過程當中,摸索和總結出一套對於舊有軍隊的降兵和俘虜進行甄別、清洗、安置和改造的成熟預案和方略了。
因此,大多數情況下經過初步的發動和相互檢舉,將那些將領和軍中大小頭目給分離出來;該公開審判的審判,該處刑的處刑,該流放的流放;然後將普通士卒當中那些滿身毛病的老油子和污點罪行較多的,進一步的揭舉出來另做判決和處分;最後剩下普通隨大流的士卒。
除了少數甄別出來作為輔助部隊的補充之外,其他都可以充實到各地的編管區和礦山、工地當中去;在地方部門監管下接受數年到十數年的勞動改造,抹掉身上就有軍隊所帶來的戾氣和積年惡習,再分配到新設的屯墾地和營田所,乃至補充到建生軍里去都不錯的選擇。
當然了,做為主動投降的待遇和選擇要比被動的俘虜更好一些。而降卒之間按照具體的情況,也有臨陣、獻城、戰後和逃亡路上等三六九等細分的處理以為榜樣。現今隨著太平軍逐漸控制了關中、河西、河東的延邊之地以後,這些降卒和俘虜們又多出了一種選擇,就是可以帶著家人去戍邊數年之後,就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中原地區這些割據日久的藩鎮又不一樣。相對於那些河西、朔方、銀夏、振武等需要仰賴中樞接濟,才能長期維持的備邊戍防型軍鎮;或又是單純作為朝廷錢袋子和主要貢賦來源的,;兩嶺、淮南、鎮海/浙西、浙東、宣歙等東南八路,經濟作用更大過軍事存在的財賦型方鎮。
或又是作為變相的中央軍序列和內圈屏障,而與近幾守備力量——左右神策軍大營,有著千絲萬縷歷史淵源的京西北八鎮;位於關東/中原地區地區的方鎮就只有兩種類型,一種是自安史之亂后就幾經變遷而實質割據至今的河朔三鎮,一種就是為了防備這些割據勢力而設立的防扼/鎮要型的軍鎮。
比如與魏博鎮隔河相望的天平軍、河陽軍、鄭滑軍,作為東都屏障的宣武軍、忠武軍;或又是在作為打入河北釘子而處於成德與盧龍之間的易武軍、橫海軍;乃至是在分割了被朝廷平定的青淄鎮,所分出來的平盧、徐泗、兗海三鎮,都是在相應歷史背景下所誕生出來的產物。
然而這兩者之間的立場和角色,往往又會隨著朝堂權力更迭的形勢變化而相互轉換,甚至是進行變相的合流和結盟;以對抗來自朝廷方面的壓力和決策。其中矛盾激化和事態的最高潮就是在憲宗朝,主張削弱藩鎮的宰相武元衡在上朝路上,都被人砍死在長安朱雀大街上。
因此,當地的世兵、將門所構成的武人集團,在貞元以後輕則鬧餉嘩變,重者裹挾部眾殺帥易帥早成家常便飯;已經變成了另一條時間線上,一直貫穿唐末群雄爭亂,遺禍到五代中後期的毒瘤所在。因此,在相應的處置上又要採取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辦法了。
比如淮上三鎮,其實也是半割據半臣服的狀態,長期與朝廷處於某種動態博弈的局面當中;因此,當朝廷稍微振作有為的強勢之期,這些方鎮就是朝廷忠實的屏藩和順臣,而扮演好鎮扼中原防備河朔的角色;但是一旦朝廷露出頹勢,他們就會鬧事乃至易帥以謀求更多的利益。
但是這種混沌無序的頻繁內亂和更迭,所帶來的代價是每一任新帥的上位,幾乎都是伴隨著血流成河的屠殺和清洗,以及縱兵劫掠本地士民百姓的血淚斑斑,還有越發水漲船高的濫賞濫賜與一次次被拔高起來慾壑難填的胃口。
因此,鑒於安史之亂後期李光弼終生不敢回朝的經驗教訓,位於前沿軍中的朱存等人也不敢擅專或者在這個敏感問題上過度發揮主觀能動性,而直接通過自己的專屬渠道,將問題給送到了長安這邊來,請求周淮安的下一步指導和批示。
因此,周淮安也是好好思量了一陣子,才重新開口道:
「以現有河中、河東的處置方略為樣板,將兗海鎮的諸多外軍(防禦、守捉、團結兵)比照處置,。」
「至於原本的鎮兵所屬,也要舉家遷離原籍,發往河西、劍南、關北等地編管勞役,願意換取贖免的就充入朔方、代北的各處戍壘就好。」
「而屬於歷代牙兵和衙內、衙前兵馬,乃是地方禍亂根源就更不能留了,可入河中的鹽池、礦山等處嚴格監管。。」
「源自蔡州賊的土團白條軍,乃是積年悍賊居多同樣需要另行處置;在甄選過後押解此輩分批啟程南下,自海路前往夷州和新羅等地,進行開拓好了。。」
此外,新佔領的河東/代北方面雖然還沒有什麼新變化,但是在得到了河中地區鹽池產出的關鍵性原料配額之後,再加上河中地方同樣也產石炭的緣故(今山西運城的淺層礦藏)。關於關內新興工業體系及其配套工場的布局,也就可以就此相繼上馬了。
比如,作為如今為數不多需要周淮安親自過問的攀科技樹項目:在煤炭煉焦過程當中通過冷凝塔收集到的氮化物,在經過與生石灰和鹼進行置換反應,就可以得到粗製的氨水了;而這種氨水作為技術前置的用途極廣。
除了軍事方面作為火藥/發射葯/炸藥的添加劑之外;既可以作為外科殺菌藥物來進行調配,也可以在農業上進行滅害殺蟲化處理,同時更是後世農業生產增產的大殺器——尿素的前置基礎。
此外,在萃取煤焦油的過程當中,無意獲得了一種粉紅色的雜質;也就是苯酚,又名石炭酸、羥基苯,是最簡單的酚類有機物,一種弱酸。然而,苯酚本身具有一種原漿毒性;能使細菌細胞的原生質蛋白髮生凝固或變性而殺菌,而成為早期醫療手術當中最好的消毒劑之一。
更關鍵的是苯酚和濃硫酸一起反應之後,可以生成一種黃色的化學染料——三硝基苯酚,而在近代軍事發展史當中它又有另一個更著名的稱呼——黃色炸藥(苦味酸),威力更是硝化炸藥兼化肥——硝酸氨的十倍。
雖然,目前還只是實驗室微量製備的階段,但是已經算是硝化物火藥之外的又一個預先打通的科技樹前置了。基本上只要按部就班的在這個方向上進行不斷的試錯和排除,最終還是遲早會找出想要的正確答案的。
而關於東南天竺方面的攻略進程,廣府方面又有新的回報。大抵就是在來自唐地的兩嶺聯軍,保扶著柏羅國(波羅王朝)的新王羅闍耶,在舊日臣民和貴族的內在呼應下,成功攻陷並且擊敗了竊據都城國都提婆城的入侵者——迦羅珠利王朝軍隊之後;東南天竺的局面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因為藉助光復了昔日的大半數國土(今孟加拉國和印度比哈爾邦大部),並且擊敗了昔日世襲王舅家安奇納什氏族在內諸多割據故國地方的大貴族,這位新王拔摩帝三世的態度似乎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最起碼,他已經不像是當初那般的親近和仰仗,這些外來助戰的唐地義從聯軍了。
再加上國內舊日的中小貴族和城主、番長望風紛紛來投,而聚附在其麾下形成一股不可忽略的勢力之後;對於當初將包括諸多港市在內的沿海之土,變相割讓給唐人勢力以為酬賞的行為,也是頗有微詞而不免有所暗流涌動形成了某種對外排斥的勢頭。
尤其是如今的敵人已經從國內自立的諸多叛臣,變成了猶自盤踞在北面剩餘國土上的迦羅珠利國極其附庸軍隊之後;自覺羽翼漸豐的新王拔摩帝三世,對於這些外來軍隊的藉助和使用機會就變得越來越少,乃至開始變相的疏遠和保持距離起來;乃至求見和溝通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少。
然而這又引得義從聯軍當中,那些先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海商世族和結社的普遍不滿。因此,當半個月前例行返回廣府的船團,在滿載而歸各種天竺物產和外域寶貨的同時,也帶來了當地聯名請命,希望能夠在適當的時機下,對於可能忘恩負義翻臉成仇的行舉進行懲戒和反擊。
因為,這位由東土聯軍所保扶的番君,已經確定了迎娶位於南天竺之地的另一個大邦國——朱羅國(注輦國)的公主為後;另一方面,雖然已經收復了昔日柏羅國崇法時期,所修建的大型寺院——超戒寺和飛行寺,但是他卻拒絕了東土義從聯軍繼續向摩伽陀國故地進兵,而收復那昔日天竺佛門最高學府——爛陀寺的請求;
然後,他又再度否定了由來自東土的僧團,重修和主持這兩大佛門(大乘和密宗)祖庭的建議;而由改任以本地僧眾進行管理和維護。甚至還宣布了令佛徒與婆羅門徒共尊王室的國策;這就更加激怒了那些從東土追隨他前往天竺復國和傳法、再興佛門為己任的各家僧徒。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有多方勢力,都要摩拳擦掌的想要在將來迎娶外國王后的婚禮上,有所做出一番大新聞來了。然而這其中的厲害干係千算萬算,最關鍵的還是離不開來自母國方面,作為始作俑者的太平軍大都督的支持和認同。
畢竟,在這些海外義從聯軍當中,最能打也最為精銳的核心序列,還是來自廣府編練的人馬;同時他們從天竺所獲的戰利品和領地出產,也需要運回交州、廣府等地,才能獲得相應的收益,並且籍此從國內獲得源源不斷的補充和資源的反饋。
當然了因為隔著東西之間的海路和南北陸路,這一來一去何止數千里的距離,真要讓周淮安的指示具體落實到當地去,怕不是要經過個半月到數個月的延遲,也許早就黃花菜都涼了。因此,他也只是在宏觀層面上予以有限的表態和支持,同時在大方向進行指點一二而已。
對於,廣府方面的態度相對保守的多,大抵是坐視其成敗好了;反正輸贏都無損於國內的大局,但是這些海外商家、大族勢力,所表現出來自行其是的傾向,卻是不值得鼓勵和長其風氣的。但是周淮安卻是不以為然,甚至讓人當場草擬了一份口諭,隱隱批評了這種小農本位下的控制欲和目光短淺。
因為這是關係到日後新朝對於海外拓植和擴張事業的試點,所以迫切需要一個足夠規模效應的成功範例,來作為這一切的引領和開端起始。當然了,作為相應的表態廣府方面也要換個安排一個掌總和協調的具體負責人了。
畢竟,當初有心進取的人才和志士大多數都隨著太平軍的征戰腳步,而相繼北上中原而成為散布在五道十二路,不,現在在是八道十五路各地獨當一面,或是治理一方的大小負責人了,因此剩下來在廣府這個地方,基本是一些相對平庸和守成,或者乾脆就是變相養老之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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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