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5.第1163章 賜餞饔人移玉食(中)

1165.第1163章 賜餞饔人移玉食(中)

第1163章賜餞饔人移玉食(中)

前呼後擁的狐尾貂帽大氅騎叢之中,作為這一任可汗所指定並由各部大人公推通過的大迭烈府夷離堇(軍事首領/聯軍統帥),而身穿獨樹一幟的緋紅袍和貂蟬冠的耶律釋魯,也在策馬行走在代錶王帳和可汗授命的青黑色狼頭大纛之下。

只是他的心情未免有些複雜,因為自從他的父親前代夷離堇,也是帶著部眾從居無定所的漁獵,轉為半定居耕牧的迭刺部酋長耶律勻德實;在二十多年前那場前汗駙馬所導致的血腥帳變里,與次子耶律撒剌(阿保機父親)在內數十親族一起被殺后;

這還是王帳第一次,將統率各部夷離堇的大迭烈府(軍事首領)職責,給重新轉回到耶律氏手上。但是作為相應的代價和條件,就是他要交出自己所熟悉和經營有年的于越(內相)之位;而由另一支十箭部落出身的王帳支族頭領——罨古只暫代其責。

另一方面,則是來自出征前痕德可汗意味深長的暗示;也就是早些日子有人舉告他迭刺部的麾下,不但有族人在木葉山以北的膏鹵澤中偷偷的熬鹽取利,甚至還有人收留和聚集來自渤海的討民。在土河上游的山中嘗試採礦鑄鐵;

若果只是個別族人自行其是的小打小鬧,聊以為自足的話也就罷了,但是如果居中得利,那難道不該進奉於王帳以為自證了。然而,這個結果卻是讓耶律釋魯既是惱怒又是驚懼;他惱怒是自己身為族長/酋首居然對此一無所知;更驚懼來自王帳的警告。

不要小看這鹽鐵,卻是草原上各族生息繁衍和自保所不可或缺的命脈所系;每年都有部族為了從漢地獲得足夠的鐵料來源,甚至不乏拿命去沖關以搶奪民家的鐵器;而掌握了鹽池出產的所在,也就掌握了草原貿易中最大的財源,因為無論人畜都要補充鹽分的。

而要知道上一個身為柔然可汗附屬鍛奴部落出身的突厥人,就是以此在一次令王帳遭到重創的暴雪災害之後,暴起發難車翻了自己的宗主將其逐走西方(後世的阿瓦爾/馬扎爾/匈人一系),而取而代之成為草原上的新霸主和強權所在。

而後又是同樣出自突厥附屬的鐵勒九部當中的薛延陀人,依靠替東突厥汗主鍛治兵甲的便利;而乘勢壯大崛起挑戰了草原的霸權所在,也導致的同時正在飽受唐朝打擊下,被抄了好幾次王帳的突厥汗國就此崩解離析。

然後,在四分五裂的突厥汗國屍體上崛起的薛延陀部落,卻也沒有能夠風光和操持霸權多久;卻重新遭到了來自鐵勒九部內部,受到唐朝鐵器物資所扶持和支援的回紇部的挑戰;然後就是回紇在草原獨大的許多年光景。

而作為被迫角逐其中的二三流外圍勢力之一。古老的契丹八部也幾乎是以不同年代的附庸身份,相繼追隨和見證了這些草原霸主旋起旋滅的過程;雖然在其中幾度瀕臨滅族和崩散的局面,但是也從這些霸主的興衰成敗當中吸收了足夠的養分。

同時又以大唐松漠都督府的羈縻屬身份;時叛時附的在一次次低潮和勢力角逐的夾縫當中,獲得了漢地流亡人口帶來的先進技藝和工具,逐漸繁衍浸盛。因此,現如今盛極一時回鶻汗國早已經在草原退潮多年了而中土依舊是紛亂不休,東北一隅正當是契丹獨大之際。

所以現在這位痕德可汗在某種大有可為的前景和寄望之下,才能容忍並仰賴他迭刺部耶律氏以大迭烈府的夷離堇身份,在為王帳牟利和壓制其他七部大人的同時,也繼續得以自行壯大下去;但是,現在這種宗臣從屬之間的默契,似乎要有被打破了的跡象。

但作為身在其位的既得利益者,無論將來迭刺部和遙輦氏會發生什麼事情,最起碼耶律釋魯卻不希望這個還算相得的默契和從屬關係,不要在自己手上被輕易打破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表示就此徹查族內而給王帳一個交代。

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揣測的對象了,只是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否要將其交出去,還是隨便拿個族人出來頂罪以為保全之道。

另一方面,相對於如今統領帳衛兒郎(撻馬部)東征西討,而顯得風光無兩的侄兒阿保機;他膝下哪個只會招朋引伴飛鷹走馬的兒子耶律滑哥就要平庸多了,但是如果因此取了可汗的女兒而成為帳內官,卻也是一個不錯的前程。

因為痕德可汗同樣也暗示了,更看好阿保機繼承耶律氏族長兼本部夷離堇,乃至大迭烈府夷離堇的態度。這就讓他有些無奈且無力了,耶律釋魯雖然是迭刺部的夷離堇兼耶律氏族長,但不代表獨斷專行的處置本族所屬的一切事務了。

事實上本族下一代成員和本部貴人的年輕子弟,諸如耶律曷魯、耶律涅剌、耶律羽之、耶律護之、耶律術寶,都更加親近哪個能夠帶領他們取得勝利,而不斷奪得牛羊、奴口和附庸部帳的帶頭大哥耶律阿保機;甚至就連他幾個年輕的弟弟麻魯、岩木也是如此。

所以如此的前因後果之下,對於耶律釋魯也未免有所隱隱的觸動;至少他身為一族之長和本部酋首,以及王帳重臣的三重身份,也需要更多牛羊奴口的進項,來進一步樹立和鞏固自己的權威和影響,總不能叫一個本族的年輕晚輩給比下去吧?

所以,他對於這一次收取貢賦式的武裝巡遊,也抱有了不為人知的期許。因而在他的身邊除了王帳派來的兩千撻馬(扈衛兵),拱衛十箭部帳的附離子(親貴、頭人子弟)一千,還有三千迭刺部全力武裝出來的精鍵子弟,構成了這次南征大軍的核心武力。

然而才是按照關係的親疏遠近,而由聯盟中的其他三部大人和東奚王,所派出來有些良莠不齊的控弦之士;其中裝備最好同樣是各家大人麾下,甲馬弓箭、附丁奴婢俱全的附離子;其次是以數帳、十數帳供養一員兵甲的帳落兵;也是這支大軍的主幹所在。

而最寒酸的無疑是那些聞訊聚附而來的雜屬附族、小部了。多數人衣衫襤褸而沒有像樣的坐騎和鞍具,只有頭人才有一身破爛舊甲而步行跟隨的他們;甚至不能算在正式的兵額當中,而只能落後與那些牽挽車輛和驅趕畜群的附丁、奴婢們的隊伍間雜在一起;

當然了,作為本部的契丹大軍既然允許他們自備口糧和武器相隨,而在戰爭中分潤到一點契丹軍所獲的邊邊角角;自然也是抱了讓此輩作為變相的前驅和填壑的炮灰;就此試探出沿途地方的抵抗力量和相應程度,然後才有契丹本部針對性的進行攻略和決勝。

所以,在大隊行進的契丹將士之外,更遠的地方又有許多皮衣氈帽的輕騎,成群結隊的游曳往來,不停的報告著前路所早遇到的各種情形和狀況;同時也是作為變相的督戰和傳令使者,好讓那些散入地方攻打和抄掠的雜屬小部,不至於偏離的太遠而失去控制和聯繫。

只是當他們度過了遼水上游的支系——大凌河之後,卻是撲了個空;既沒有連忙前來迎接和繳納貢賦的土族首領和父老代表,也沒有任何象徵性的抵抗和騷擾;從渡河處進發過來所見都是空蕩蕩被荒廢的居邑和聚落,就連那些敵勢高險的寨子和山城裡也是一樣。

「涅烈滾,還沒偶有探清那些山城居邑的丁口百姓,都到哪兒去了么?」

耶律釋魯忍不住叫了自己的弟弟,也是這次南征副手兼提領本帳人馬的耶律轄底字型大小:然接下來幾乎是千篇一律的回復和應答,卻是讓耶律釋魯不免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和暗籟。

要知道遼東之地尚屬安東都護府的時候,也曾經別設了新城、遼城、建安州、哥勿州四都督府又七州之地,領有三十餘縣一百多座大小城邑,代表了偌大安東都護府精華腹地的所在;雖然後來隨著唐朝駐軍的退出和周邊勢力的侵併,逐漸衰退了不少。

但是作為民風彪悍的兵源地和耕牧皆宜的相對出產,一直是周邊勢力嚴加防範和壓制、挑撥紛爭的重點區域,因此這麼多年來始終是一盤散沙,既沒有辦法形成真正的合力也沒有出現過獨大的強項;因為只要有苗頭出現就會被附近渤海、新羅,甚至是盧龍軍在某種默契中扼殺了。

當然了對於本來就沒有長期佔據和駐留打算的契丹人而言,這也不過是定期、不定期進行收割糧食牲畜奴口,並且為族中子弟提供對外攻戰練手機會的一塊自留地而已。自然更不會比前者更加憐惜和在意這些本地土族戶口的死活了。

因此,最常見的做法就是裹挾和驅使這些沿途壯丁婦孺,去衝擊那些依靠地勢試圖堅拒一時的城邑和寨壘,以彌補契丹人缺少器械而不善於攻城的天然不足;消耗和削弱敵人的同時也創造打破城砦的機會。當然了,如果試探出實在難啃或是代價過大,契丹人也不會太過堅持一城一地得失而轉向圖謀他處。

這也是遼東當地各族屢經患亂之後,依舊得以存續下來繁衍生息至今的基本依仗。但就算是往往早早得到消息而進行躲避的本地土戶,最少也有一些行動不便或是心存僥倖的百姓婦孺落下來,而成為契丹人的消息來源,哪裡會如此空蕩蕩和乾淨讓人毛骨悚然呢?

然而,哪怕心中未免生出某種隱隱不安和危機感的耶律釋魯,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繼續推進下去,因為作為剛上任的大迭烈府夷離堇,如果僅僅是因為毫無直接證據的擔憂和猜想,就停止了自帶領的這次南征的話,那沒有得到預期斬獲和抄掠的契丹將士們的怨望,對於他的威望和權柄都是巨大的損害。

所以,他也只能不顧本部將士的抱怨和疲累,竭力派出更多的探馬和游騎,儘可能的擴大搜索和警戒的範圍。然後在某種不能付諸於言表的忐忑當中,期待著遭遇敵勢和抵抗的那一刻到來。這種沉悶而緊繃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了三天之後抵達位於遼河支流北岸的前新城州都督府治所——遼東新城附近。

驟然被擊潰的好幾個先驅小部,逃回來的殘餘所描述的敵人面貌和姿態;讓自從渡河進入遼東以來已經強忍了好幾天,沒有殺戮和虜獲的沉悶日常的契丹各部人馬,頓時振奮和精神起來就像是出押的虎狼一般嗷嗷嚎叫著,迫不及待的各自攻殺上前去了。

而這時候的耶律釋魯也沒有辦法遏制這種眾望所歸的情緒,而只能盡量以自己的身份約束住迭刺本部和來自王帳的兵馬,以備萬一而已。

繼續收尾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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