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豪氣
「哦，原來是這個啊！」誠誠滿不在乎地說，「怪不得你們這麼高興呢！媽媽說了，女人的衣櫥里永遠少一件衣服，對吧？」
「還有這種說法？」奶奶很有興趣，這句話總結得很好嘛，怪不得不管小姑娘還是老太婆，只要買買買就會發自內心的高興呢？想自己年輕的時候，到霞飛路上做一件最便宜的旗袍，都能夠高興得睡不著覺。那個時候傻傻地想，那些天天去做洋裝的大小姐們，擁有滿滿衣櫥的漂亮衣服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後來結了婚，嫁給同樣是工人的周爸，那個時候已經解放了，再也沒有人穿著裙子招搖過市，那就是資本主義尾巴，被抓住是要批鬥的！再說那些大戶人家的房子也全部被政府分配給了工人，那些大小姐們一夜之間似乎都消失了。回頭想想，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過像現在這樣多漂亮的款式了。
「還是你們年輕人有福氣呢！早在十年前，大家還一件的確良的襯衫都買不起，只好做各種假領子穿……」周母感嘆道。
「奶奶？什麼是假領子？不是布做的嗎？」誠誠好奇地問道。「假領子啊，就是只有一個衣領，穿在衣服裡面的，用料少，人家還以為是件新衣服呢！」周母耐心地回答孫兒的問題。
假領子並不假，其實是真領子，又叫節約領、經濟領，它只取了襯衣的領子，有前襟后片，也有扣子扣眼，還保留了襯衣的上半部分，袖子與衣身都省去了，只用兩根布帶套住臂膀，穿在裡面，以假亂真，所以又不算是一件真正的衣服。在改革開放以前，由於物質生活貧乏，人們買東西都要憑票供應，穿衣更是按人頭供應布票，而一年就那麼多布票，顧了買外衣就顧不了內衣，不到逢年過節，一般人家是很少添置新衣服的。
「窮則思變」，浦海人先用零頭布做成了假領子，而零頭布不需憑票供應，因此這種聰明的做法很快風靡全國。穿上假領子，露出的衣領部分完全與襯衣相同，給人的感覺就是穿了件挺括的襯衫。裡面穿了件又白又凈的假領子，外面穿件綠軍裝或中山裝，再將風紀扣一扣，那可是那個時代最標準的男人打扮。直到現在家裡還有幾件周父留下來的假領子呢！
假領子的布料也比較講究。一般人只用便宜的紗咔白布，再好一點的會選用滌咔或的確良的布料來做，做好的領子又漂白又挺括，每當穿過後，總是要將洗過風得半乾的假領子，用工廠發的大茶缸，裝上一缸開水，趁熱在衣領上來回熨燙，這樣既省時，又省錢。周母是個會過日子的，那個時候做的假領子全部都用最好的的確良料子，周父穿出去那都是讓別人眼熱的。
這才過去幾年？連的確良的料子都是普通了，那個時候為了扯一件衣服的料子，她硬生生凌晨去排隊排到大中午才買到布，回家給男人做了一件襯衫，剩下的邊角料還給家裡的孩子們都做了漂亮的假領子。那件衣服男人一直捨不得穿，走的時候都還嶄新著，讓自己給他穿著走了。
而現在呢？要想縫衣服，各式各樣的布料讓人眼花繚亂，想買多少買多少。要是嫌麻煩直接去服裝公司或者第一百貨，各種成品衣服應有盡有，只要你有錢，整個櫃面都可以搬空！今天媳婦購物時的那股豪氣，恍惚讓周母想起了年輕時所羨慕的那些大小姐，進出百貨公司時的那種姿態——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也變成了這樣的「豪門」了？
這個意識讓周母格外開心。不否認她手裡有錢，兒子從來都沒少給她錢花，也從來不會為錢發愁了。可是她節儉慣了，一輩子摳搜慣了，根本不敢想像媳婦那般，「把這些全部都包起來」的買法，心疼哦！
可是媳婦說了，這點錢兒子分分鐘就賺回來了，就是媳婦自己，隨隨便便做個生意掙的錢也可以買下好幾個鋪子，咱不缺錢！媳婦在金錢上的淡然讓周母咂舌，但是轉念一想——我不幫他們花，他們也會亂花錢，還不如也跟著享受一下呢！
事實證明，花錢果然讓人愉悅啊！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買下來大大小小的包裝袋，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花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不會像買一件衣服那樣算計來算計去。媳婦還說了，「現在這邊的款式還是比較老氣的，等過一陣子周品正有空了，咱們一起去港島，聽說那邊的衣服都是和國際同步的呢！」
港島！那不是要做飛機去？以前廠子有個姐妹有海外關係，其實就是港島有個遠房親戚，那個時候抖得呢！弄個什麼電子錶、夾克衫都嘚瑟得不得了，其實自己也一輩子沒去過，弄得好像那邊就是她家一樣，最讓周母瞧不慣了。現在，哼哼，她明天就去找人敘敘舊，自己也要去港島旅遊了，要帶點什麼嗎？
呃……這與時俱進的，都開始玩代購了嗎？楊小貝表示婆婆的思想進步太快，她有點吼不住了，自己好像打開了某些不得了的大門……
等周品正這次回來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老娘亮瞎眼。周母急匆匆地和他招呼了一聲說是約了人，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帶著一陣香風遠去了，剩下她兒子在風中凌亂——那個燙著捲髮，穿著時髦的大衣，小皮靴噠噠走得飛快的老太太，是自己那個樸素的老娘嗎？
楊小貝一臉無奈，「可不就是你娘，我婆婆嗎？老公，我好像洗腦太徹底，讓婆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沒錯，當楊小貝輕描淡寫地向婆婆展示了「咱家現在不差錢」的花錢方式后，給婆婆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頭髮做了最新式的燙髮，衣服買了最時髦的大衣，接下來呢？
當然是出去炫耀啦！婆婆突然發現原來咱家這麼有錢！咱家原來已經是豪門了！那些原來自己羨慕的對象，居然早已經超越了！那這幾年她到底在低調什麼？錯過了多少樂趣？
作為一個曾經高調，自我感覺良好的女人，經過了丈夫早逝，兒子遠走他鄉等連番打擊后，已經沉寂很久了。久到她不在江湖，江湖上已經沒有了她的傳說。如今她王阿英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