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北望西伯利亞
在這一刻,無論是小海子村高坡舉著望遠鏡的山縣有朋,桂太郎,小川又次,井上光,大迫尚敏,黑田久孝,冢本勝嘉,佐藤正,矢吹秀一——。
還是北王莊村的立見尚文,友安冶延,上原勇作。
這些日軍將佐們一個個都是看得臉色鐵青,目瞪口呆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清軍的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軍事行為,以小搏大,層層打擊推進,整個戰鬥過程簡潔利索而粗暴。
如同羚羊掛角,如同火中取栗。
卻都被他們從容做到了這些奇迹,不能不讓人瞠目結舌的嘆為觀止。
在戰場上,居然還能這麼玩?
整整3個炮兵聯隊的86門火炮,就這麼成為一堆廢銅爛鐵!
「命令!」
山縣有朋的臉上,此時如同萬年冰冷堅硬的岩石一般,沒有再露出一絲任何的神情。
「嗨!」
在小海子村頭打麥場邊的一個荒土坡上面,所有的日軍將佐都是筆直立正,齊聲大吼。
火山的熔岩,在每一個日軍將佐的心臟血管內奔騰咆哮,幾乎要噴薄而出,將要燒熔焚毀擋在面前的一切萬物!
「命令各部立即停止休息,趕造登城梯,升火做飯;上午十一時發動全面進攻!」
山縣有朋死死壓制著心裡如山一般的怒火,冷聲說道:「此戰,我不要一個俘虜,城內雞犬不留!」
「殺光,燒光!」
日軍第三師團長桂太郎中將,滿臉橫肉抖動,眼睛噴火的吼道:「讓廊坊城變成一座巨大的墳墓!」
「殺光,燒光!」
小荒坡上面的日軍將佐們,都是齊聲怒吼。
廊坊城北城牆。
「好漢,好漢!真是一群於千軍萬馬之中,取敵酋首級的猛士!」
在城外的戰鬥開始以後,王文錦就聞訊帶著一大批廊坊城的官吏跑到了北城牆觀戰。
在看到偵察連突襲戰俘營,全殲所有日軍,在看到偵察連和清軍戰俘拿著步槍棍棒,和日軍3個增援中隊血戰。
在看到騎兵團在日軍炮兵陣地的六道雷霆攻擊,在看到在騎兵的掩護下,兩千餘步兵順利返迴廊坊城方向。
王文錦,侯柏林,萬本華——,一群大清官吏,都是興奮的大叫不止,個個如飲醇酒,搖頭晃腦,擊節讚歎。
在回奔的馬群之中,騎兵團團長趙大棒槌突然駛離馬群,折向縱馬西進,在戰馬上面一個縱身下撈,把依然插在大地上面獵獵飛揚的『虎』字旗拔出大地。
然後趙大棒槌雙腿彈跳,在戰馬風馳電掣的賓士中,筆直的站立在馬背上面,雙手高高的舉著猩紅的旗幟,奔向廊坊北城門。
「好!」
城牆上面一片大吼,尤其是王文錦,更是用手拍著城磚,以表達心中的喜悅。
「老徐,恭喜啊!你可得了一個好女婿。」
站在徐邦道身邊的賈起勝,笑著朝著徐邦道說道:「真是一員難得的虎將!」
「趙團長最犀利的不在於他的勇猛和大膽,而在於眼光;他總能在敵軍看似嚴密的布局裡面,找到他們的漏洞,並且選擇最合適的進攻手段,進行連貫致命的打擊!」
一邊的軍事參謀陰文新少校,此時也想給他的好兄弟在何長纓,徐邦道面前加分,臉上露出滿臉的佩服之色,大聲的說道:
「在薊州雪谷隱藏襲擊,也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這麼多的小路,趙團長斷定日軍的先遣中隊會走那裡,結果就是在那個雪谷全殲了所有的日軍!」
聽了陰文新的話,徐邦道笑得是更加的得意了。
何長纓此時頭還有一些微微發暈,幸虧他喝得是低度酒(齊家才摻了水),不然他現在估計就得醉在地上。
他聽了陰文新的話,就望向陰文新說道:「你把加入甘軍之前的簡歷敘述一下。」
「大人,卑職——,」
陰文新被何長纓不怒而威的眼睛一看,又被一語點中了心裡所藏的隱秘,心裡就不禁有些發慌,雙膝發軟的就有些站不住。
然而陰文新眼睛的餘光,看到何長纓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就立即反應過來了,也知道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於是陰文新死扛著筆直站立的平視著何長纓的眼睛,大聲的說道:「報告總指揮,我在參加甘軍以前當過土匪。」
城牆上面的眾將領雖然均是微微詫異,然而依然是面帶微笑,一臉的理解。
大清的官兵和土匪,歷來不分家。
全國練軍裡面很多將領都是土匪出家,後來被朝廷招安,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給大清朝保家衛國的看門犬。
就像現在的魯東,東北,不用想就知道,等到以後倭夷退兵,絕對是滿山滿地多如牛毛的土匪綹子。
這些土匪當然就是被日軍擊潰的士兵,三三兩兩呼嘯成群的落草為寇,一邊打家劫舍,一邊等著朝廷的招安。
「但是之前——」
陰文新一咬牙繼續說道:「部下曾是沙俄海參威人,沙俄在海參崴修建鐵路人數極端缺乏,就故意的打擊在遠東生活著的中國人,動則投入大牢,然後強行當做苦力修築鐵路。部下不忿,就聯合幾十名工友,合力殺死了三十幾個沙俄士兵和一個少尉,還有兩個沙俄工程師,逃到了黑龍江,最後加入了一群流竄的土匪,從黑龍江沿著蒙古,跑到了陝西。」
城牆上的王文錦,侯柏林,聽得瞪著陰文新直發獃,沒想到這個黑瘦的高竹竿,居然還有如此『光輝』的來歷。
「海參崴?」
何長纓若有所思的望著陰文新說道:「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所有人都望向陰文新。
「報告總指揮,屬下原名佟文銀,不過因為連累家人被戮二十六口,無顏面對『佟』姓。」
陰文新的臉上平靜,眼睛深邃如古井,語氣說得極為輕描淡寫。
然而四周眾人聽了卻無不心寒。
「沙俄啊——」
何長纓站在廊坊城的北城牆上,遙目北望。
目光似乎一下子跨越了數千里的山川河流,原始森林,投注到了那條正在北亞大地上橫貫的大鐵路身上。
西伯利亞大鐵路!
這條鐵路是1890年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三世下令修築的,目的就是為了連接東亞和歐洲,然後全面侵吞遠東。
在1891年5月,剛剛繼位還沒有登基的尼古拉二世,親臨海參崴主持鐵路奠基儀式,開始修築這條舉世矚目的大鐵路。
此時,已經修了整整快四年。
北亞的極寒惡劣天氣,使得這條鐵路下堆滿了苦役者的屍骸。
這裡面有沙俄的罪犯,貧民,也有大量被奴役的華裔百姓。
在何長纓的記憶里,甲午大清戰敗以後,沙俄借著逼迫東洋『返還遼東』這個『大功勞』,在李鴻章參加今年5月沙皇加冕的時候。
誘迫李鴻章簽訂了《中俄密約》,開始在中國境內修建西伯利亞大鐵路的支線,並命名為東清鐵路。
正式染指中國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