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6章 送葬
敵人的戰術突擊刀,緩緩壓向軍刀的胸口,刀尖已經刺破了皮膚,軍刀用盡全身的力氣頂住敵人的手腕,兩人彼此僵持。
說起來很慢,其實只在電光火石之間,擺在我面前的機會只有短短的三秒鐘,一個資深狙擊手從發現目標到鎖定目標最快需要2.5秒,而我只需要兩秒就足夠了。
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我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子彈旋轉著脫離槍樘,在我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它激射而出的軌跡。
下一秒,整個世界定格在我面前,敵人突然收力,軍刀猝不及防,被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我的槍響了。
或許敵人早就預測到我開槍的時間,可能這不是意外,而是敵人設下的圈套。
子彈在軍刀的胸前穿過,我的世界瞬間失去了色彩,身體的力氣彷彿一下被抽空,腦海中一片空白,回蕩在耳畔的只有那還不曾散去的槍聲。
閃電劃破長空,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四周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我的戰友們終於趕到,敵人被打成了篩子,然而,我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從未離身的狙擊步槍被我遺棄在草叢裡,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步步向軍刀走去。
陰沉的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我抱著軍刀的屍體,在風雨中痛苦的嘶吼,彷彿蒼天也在為我哭泣,我的靈魂隨著軍刀而去,心,死在了這片戰場。
戰友們佇立在一旁,沒有人說話,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過臉頰,錚錚鐵骨的漢子,只流血不流淚的軍人,此刻卻泣不成聲。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我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連身體都僵硬了,東方泛起了微光,這個夜晚終將過去,而我的記憶卻永遠留在了這裡。
當直升機出現在上空的時候,我已經昏倒在天使的懷裡,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軍刀的葬禮已經結束了。
天使守在我的床前,看起來很疲憊,估計已經幾天幾夜沒有睡了,我望著天花板,眼神獃滯,空洞,彷彿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具沒有思想的軀殼。
她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拉著我的手,無聲的流淚。
我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躺了一天,戰友們依次來看我,陪我說話,然而,我只知道他們在說話,至於說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有記住。
直到傍晚,趁著天使去準備晚飯的時候,我獨自離開醫院,來到了烈士陵園,這裡埋葬了無數的英雄,每個人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為了軍人的榮譽,為了祖國和人民,他們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無愧於身上的軍裝,無愧於飄揚的軍旗,他們是當之無愧的英雄,鏗鏘軍魂,永垂不朽。
而我站在這裡,卻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我曾經自負英雄,如今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我來到軍刀的墓前站立了許久,照片上他笑得很燦爛,可在我的記憶里他很少有笑容,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到了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淚水無聲而落,我跪倒在墓前,顫抖著哭泣。
「你曾說過,Z國軍人,流血流汗不流淚。」
「你曾說過,戰死沙場是軍人最高的榮譽。」
「你是真正的戰士,你為了信仰和榮譽而戰,無論任何時候都不動搖自己的信念,而我,只能隨波逐流。」
我顫抖著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他的照片,他的音容笑貌定格在我的記憶深處,成為我心中永遠的傷痕。
我靠在墓碑上喃喃自語,訴說著我們的過往,熟悉的聲音回蕩在耳畔,每一次凱旋都歷歷在目,我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夢,當醒來時一切都能回到原點。
但這不是夢,是我親手打死了同生共死的兄弟,我毀了軍刀,毀了颶風突擊隊,也毀了我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我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站在軍刀的墓前,擦乾眼淚鄭重的敬了一個軍禮,我撕下颶風突擊隊的臂章,放在墓碑上面,從此以後,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裡。
當我從烈士陵園出來的時候,狼王,天使,精靈,閃電,天眼,金剛,都站在外面等著我,我從醫院消失后,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來這裡找我,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我們都太了解彼此,他們知道,我一定會來給軍刀送行。
我落寞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一看過,沒有人說話,他們看我的眼神雖然還有未曾退去的傷感,卻充滿了鼓勵,我知道沒有人會怪我,但我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沒有辦法面對大家,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是我親手打死了最親密的兄弟。
我跟著戰友們回到了特戰基地,我們完成了任務,追回了丟失的資料,全殲了入境的雇傭兵,從軍區的角度來看,我們做的很好,很出色,但從個人情感的角度來說,我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第二天,軍區下達了對我的處理決定,我被開除了軍籍,這個結果在我的意料之中,無論出於什麼原因,誤殺了戰友的軍人都不可能繼續留在特種部隊服役。
我脫下了軍裝,重新成為一個老百姓,我失去了一切,變得一無所有,我的特戰基地,我的颶風突擊隊,我的天使,從此以後,天各一方,陌路天涯。
在我離開的那天,我背著行囊走過訓練場,無數的戰友敬禮相送,看著那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我心中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我捨不得他們,捨不得這裡的一草一木。
當我走到基地門前的時候,才看到狼王等人的身影,我們之間沒有言語,沒有祝福,只有一個擁抱,一個儀式,一個生死相托,患難與共的儀式。
這裡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除了我們之外,沒人能夠理解。
我沒有看到龍心的身影,她沒有來送我,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相見不如不見,既然註定要分離,又何必徒增傷感。
「為刺客送行,敬禮——!」在狼王的吼聲中,我離開了這個夢開始的地方,我的特種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