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親
「我手笨,於女紅上頭不如三妹。」慧娘靦腆的一笑,從丫鬟手中接過一件小包袱,親自遞到了沈惜身邊。「閑時給琰哥兒做了兩個小肚兜,還請姐姐別嫌棄。」
沈惜忙含笑打開,只見裡頭果真放著兩件做工精緻的小肚兜,雖然不夠精美,卻能看出其中的用心來。憑著腦海中殘存的些許記憶,沈惜知道這應該是慧娘親手所做的沒錯。
「你也別太謙虛,比我做得好多了。」沈惜微笑著點頭,示意自己收下了。「這尾魚繡得栩栩如生,我看這活計就很好。」
聽了她的話,從方才就一直提心弔膽的慧娘,才真正暗暗鬆了口氣。
「把哥兒帶過來謝謝他慧姨。」沈惜轉頭吩咐人道。
聽了她的話,慧娘忙擺手道:「這麼早哥兒一定還睡著,快別叫他了。等到改日得了閑,我和三妹再來看哥兒便是。惜姐姐別嫌我煩就好。」
慧娘的眼神里頗有些惴惴之意,沈惜也不為難她,只是客氣的笑了笑,也沒再讓人去抱小葡萄。
雖然慧娘自覺已經掩飾得天衣無縫,沈惜還是從她的小動作和不經意流露的神色里,發現了她的異常。
說到底,慧娘是恨著自己的。
沈惜看著和喬漪、容娘談笑自若的慧娘,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她和慧娘素日無冤無仇,劉氏的兩個女兒中慧娘是個明白事理,難得沒有像她姐姐一般隨著性子胡來,是以沈惜並不希望看到她走歪路。
「姑娘們,時候已經不早。」沈惜笑盈盈的招呼她們三人起身,柔聲道:「咱們該出發了。」
三人忙齊齊起身應是,跟在沈惜的後頭走了出去。
雖是四人同往,馬車卻是分開的。沈惜帶著喬漪坐了永寧侯府的馬車,慧娘和容娘則仍舊是坐了承恩伯府的馬車。
「嫂子,我總覺得慧娘有些怪怪的。」等到馬車平穩的行駛起來后,喬漪才在沈惜耳邊悄聲道:「她的親近裡頭,彷彿透著些討好和刻意。」
沈惜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喬漪的敏銳。
即便是在她來看,慧娘已經做得很好,定是在家裡已經演練了無數次的結果。喬漪一眼看出,讓沈惜不由暗暗稱奇。
「那是自然。」沈惜苦笑一聲,有些無奈的道:「在她心裡,她的娘和姐姐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被關了起來,她對我恨之入骨也不意外。」
她的話音未落,喬漪忙拚命搖頭。「這跟嫂子有什麼關係?明明是她們有錯在先,哥哥也沒有平白冤枉她們!樁樁件件的證據俱在,可是絕無含混的!」
沈惜心中一暖,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阿漪別著急。慧娘是個聰明的,她明白事理,可對於親人來說,理終究大不過情。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就很好,你也不必擔心。」
雖說喬漪心裡還是有幾分猶疑,卻懂事的沒有再提,轉而說起了正在做的綉活。
而另一輛馬車上,慧娘沒有像先前一樣,對庶妹無甚關心,反而熱情的拉著容娘說起話來。
「惜姐姐家裡的棗泥酥味道真不錯,比咱們家的還好些呢!」慧娘臉上始終帶著溫柔的笑容,故作不經意的套容娘的話。「惜姐姐是愛吃甜的么?」
若是慧娘為何非要在馬車上套話,也是實屬無奈之舉。
先前沈惜還在承恩伯府時,唯有和白姨娘母女走得近些。在家裡有白姨娘盯著容娘,慧娘很難從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趁著這次出來的機會,慧娘便打算多問一問。「惜姐姐那條湖藍色的裙子好漂亮,只怕不是外頭的活計。」
容娘見自己二姐態度殷切的問話,想起娘親的叮囑,便略答了些。
而慧娘始終保持著淺淺的笑容,也看不出來滿意與否。
兩人說著話,很快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
車簾外響起跟著婆子的聲音。「二姑娘、三姑娘,瑞親王府到了。」
聽了這話,二人皆是很快動身,不想讓沈惜等著。而慧娘在臨下車前,還是拿出了一枚隨身的小鏡,確認自己妝容無損后,方才扶著丫鬟的手緩緩下了車。
容娘看著慧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
沈惜才帶著喬漪等人進了瑞親王府的二門,瑞親王妃徐氏便親自迎了過來。
「知道你家裡忙,可是閑暇時也要出來逛逛,總悶在家裡多沒趣兒。」徐氏親親熱熱的挽住沈惜的手,一副甚是熟識親近的模樣。「也不多留你,就耽誤你半日功夫。」
人家親王妃都這樣說了,沈惜自是不敢託大,忙笑道;「您這麼說可就折煞我了。能來您這兒松泛半日,我自是樂意之至的。」
這邊聽沈惜同瑞親王妃寒暄,就站在她身後的慧娘,心中不由生出欣羨和隱隱的不甘來。
曾經她只是伯府的下人,還要看她娘的臉色行事。誰知竟一路平步青雲,成了侯夫人,又有了衛國公府做娘家,還是今上親封的縣主,難以不叫人眼紅。
她雖然暗恨姐姐糊塗,此時卻有些能理解慧娘的心情了。
「還不快來見過王妃。」沈惜還記得自己此番的使命,忙把身後的姑娘叫到前面來。
喬漪落落大方的首先上前給徐氏見禮,隨後是慧娘和容娘。此時徐氏身邊環繞著幾位誥命貴婦,也算是給了兩姐妹展示自己的機會。
徐氏臉上的笑容不改,她親自伸手扶住喬漪,客客氣氣的笑道:「難道你嫂子有事,你也忙不成?若是平日里無事,不妨常到我這兒玩玩。」
本就是瑞親王的人救了喬漪,喬漪對徐氏自是十分恭敬,她忙乖巧的應下,在眾人的注視下,並無局促和羞赧之色。
雖說她心裡那些舊日的傷疤仍然沒有消除,可她不能給哥哥嫂子丟人。
當徐氏看到容娘和慧娘時,並無多大興趣,只是覺得慧娘能被沈惜帶出來,倒有些意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口誇了兩句,算是給沈惜面子。
一行人回到徐氏宴客的花廳里,正巧碰上一群衣著華麗的貴婦,簇擁著一個美貌的女子,看起來很是熱鬧。
沈惜一看她就頭大。
「我說呢,到底是什麼貴客要九弟妹親自去迎。」陳瑩勾唇笑了笑,揚聲道:「原來是永寧侯夫人,怪不得呢。」
陳瑩就沒有跟她對付的時候。
按理說陳瑩和常玥鬧翻了,應該不會再聽信常玥的話恨她才是,怎的還是如此陰陽怪氣?
「見過安親王妃。」沈惜不願與陳瑩當眾有什麼不快,只是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
此時圍過來的人更多,她照舊讓喬漪她們都來見禮,也不枉費她特意帶人來跑一趟。
忽然沈惜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倒也不是惡意。沈惜順著這道目光看過去,那位身穿秋香色褙子的貴婦就是齊珏的母親,齊家的大太太。
這恐怕就是相看未來兒媳婦的目光了。
想到這兒,沈惜狀似不經意的看了看喬漪,衣著得體,神色落落大方,舉止進退有度,並沒有會被人挑剔的地方。
她覺得喬漪的表現很好,到底是世家貴女,氣度都是刻在骨子裡的。
因是惦著喬漪的事,沈惜便有些分心,沒有及時看到陳瑩在面對她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毒。
「母妃,糖。」忽然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沈惜才猛地回過神來。
只見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小男孩兒,黑瑪瑙似的大眼睛,肉嘟嘟的臉頰,生得甚是雪玉可愛。穿著一件雪青色的錦袍,頭上扎著兩個小揪揪,看起來乖巧又懂事,讓人喜歡——這可不就是烺哥兒?
好些日子沒見,沈惜忽然發現自己竟有些不認得烺哥兒。烺哥兒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同了,若是說往日的烺哥兒有些獃獃的,這次竟靈動活潑了些。
雖然他仍是只往外蹦單個的字和詞,卻並沒有了往日的獃滯感,看起來像個正常的孩子。吐字也十分清晰,聲音也大了許多。
他身後跟著兩個丫鬟,自己手裡托著一小塊雪花糖,踮著腳要給陳瑩,態度也十分親近。
沈惜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什麼時候,烺哥兒竟和陳瑩這般要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