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命運之輪（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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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宮，內殿。

乙仔悄然從門縫鑽了進來。

內殿的入口處，擺放著一尊半人來高的青銅香爐。

香爐的造型是站立的雙面鬼，兩個張開的嘴巴里鑽出一縷縷香火。

空氣中瀰漫著大量香火匯聚的煙霧，乙仔朦朦朧朧地看見冥王大人就躺在地上，搞不清狀況。

「冥王大人，冥王大人，您沒事吧？」乙仔輕聲呼喚，卻得不到回應。

乙仔的手抓到了什麼東西，傳來痒痒涼涼的感覺。

他扭頭看去，連忙縮回了自己的手。

「是蛇！」

那些從香爐里鑽出來的香火扭動著編織成一條灰色的，擁有兩個頭顱的鬼蛇。

雙頭鬼蛇足有丈許長，鼻孔吐息，四隻眼神中閃爍著血紅，正盯著乙仔。

乙仔後退兩步，整個人靠在大門上，不敢輕易移動。

「鬼蛇大人，我是祭祀宮的侍者乙仔，沒有惡意。」

乙仔擁有馴獸的天賦，那條鬼蛇好像聽懂了他的話，並沒有對他發動攻擊。

過了一會兒，雙頭鬼蛇放下身軀，游到躺在地上的冥王大人身邊。

「有毒的氣體應該就是這雙面香爐中幻出的鬼蛇釋放的，難道是冥王大人中毒了嗎？應該不是。那鬼蛇守在冥王大人的身邊，十分馴服的樣子。這應該是冥王大人施展的鬼道驅靈的法門。」乙仔憑藉自己馴獸的經驗作出判斷。

「冥王大人，您還好吧？」乙仔再次試著呼喚。

躺在地上的冥王大人一動不動，那條雙頭鬼蛇乖乖盤在一邊，好似在守護著自己的主人。

「冥王大人失去了意識，他進入此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裡沒有其他人進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故。」

想到這裡，乙仔做深呼吸，確定毒氣對自己的身體沒有作用。

「我要過去看看冥王大人到底怎麼了？」

乙仔的一顆心脈敲起快鼓，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冥王大人身邊，蹲下身去，試著伸手去拽冥王大人的衣角。

突然，那盤在旁邊的鬼蛇騰起身來，張開大口對乙仔發動攻擊。

砰！

乙仔被鬼蛇撞了個大跟頭。

他頭上的帽子掉了，盤好的頭髮散了，黑白兩張面孔像是轉經筒一樣打轉，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灰童，住手！退下！」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落在空間中卻是擲地有聲，透著無上的威嚴。

被喚作灰童的雙頭鬼蛇乖乖地匍匐在地，扭動身體，鑽回青銅香爐裡面去了。

躺在地上的冥王大人站了起來，只是一步就來到乙仔的跟前。

乙仔仰著頭，冥王大人低著頭。

兩個人互相看著，眼神中透出幾乎無差別的驚訝。

「你也是雙面人。」二人異口同聲道。

二人盯著對方，半晌無言。

乙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眼前的冥王大人，竟然和自己一樣擁有黑白兩張面孔。

「咳咳，咳咳。」冥王大人一陣劇烈咳嗽，兩張面孔的嘴角溢出鮮紅，身體晃了晃，倒退一步，倔強地站穩。

乙仔連忙跪在地上，道：

「冥王大人，我是在外殿值守的一名普通侍者，我叫乙仔。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大門是自己打開的，其他人都中毒了。我怕冥王大人有什麼意外，就擅自進來查看，請冥王大人諒解。」

「起來吧。」冥王大人微微點頭。

乙仔站起身來，低著頭，不敢再看冥王大人一眼，心中卻泛起潮水：

「冥王大人不但脖頸上和我有一樣的黑白圈印記，而且和我同樣是雙面人。天啊，這是巧合嗎？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

「哈哈。」冥王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內殿空間中來回衝撞，整個大殿嗡嗡作響，久久才平靜下來。

「真想不到，我還能見到我的族人。乙仔，抬起頭來看著我。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你多大了？」

「冥王大人，您是說，我和您是同族？」乙仔抬起頭，眼神中散出希冀的光彩，「我很小被賣到一個馬戲團，在馬戲團做了五年的童工，一年前馬戲團在一場山火中解散了，我又被團長賣到祭祀宮做侍者學徒。按照馬戲團團長告訴我的，我今年應該是九歲。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到底生在哪天。」

「小小年紀，實在是讓你受苦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來歷，我來說給你聽。」

「嗯嗯，」乙仔使勁點頭，「我很想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我的父母又是誰？」

冥王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乙仔的頭頂，娓娓道來：

「你我都是雙面族的族人。雙面族天生擁有兩張面孔和兩顆大腦，比其他種族更智慧，最擅長的就是賺錢。在很久以前，雙面族掌握了大量的財富，成為冥界中的一支貴族。

但隨著界面資源枯竭，冥界的各個種族對資源的爭奪進入了戰爭化。雙面族因為積累了大量財富反而成為其他種族搶奪洗劫的目標。很快，雙面族就衰落了。僅存的雙面族族人只好躲到冥界地獄的邊緣地帶。

雙面族有個規矩，雙面族的孩子在三歲的時候，會被送去族裡的古神廟進行特殊的祭祀儀式。大多數的孩子會平安歸來，但極個別的孩子會被神廟中的神靈選中。被選中的孩子和他的生身父母就自動斷了血緣關係，成為神靈之子。」

冥王說到這裡一頓，用手摸了摸自己后脖頸上的黑白圓形印記，繼續道：「擁有這個特殊印記的人，就是被神靈選中的孩子。恰好，你和我都有這個印記。」

乙仔聽到這裡，心裡不是滋味，道：「被神靈選中的孩子一定要離開自己的父母嗎？我寧可自己不被神靈選中。」

冥王道：「你說得對，我時常想能生活在父母身邊，做一個平凡的人才是真正的幸福。雙面族自認是雙頭蛇神的後裔，神廟中供奉的神靈就是雙頭蛇。被神靈選中的孩子，會進入到神廟的異空間中，異空間中充滿各種凶獸和鬼靈，十分危險。我機緣巧合生存下來，得到了神廟中的傳承，一路殺伐打拚，成為如今的轉輪殿的冥王。而當初被選為神靈之子的你為什麼離開神廟異界，大概因為是界面傳送過程中出了差錯，才讓你流落到了冥界的其他地方。而你能在界面傳送的事故中活下來，僅僅是失去了一些記憶，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乙仔連忙問道：「冥王大人，您還記得返回雙面族的路嗎？我要回去，回到我父母的身邊。」

冥王搖搖頭，道：「雙面族生活在地獄的邊緣，那裡的空間會隨時變化。沒有人可以找到雙面族的具體所在，不然我也不會一直待在這裡了。」

乙仔聽到這些話，原本興奮的心情一下冰到了極點。

冥王道：「命運之輪的轉動，是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但人既然活著，就要向前看。將來你若是有機會能找到雙面族的所在，記得替我在父母的墳上上一炷香，我就無憾了。我原本的名字叫「達瓦」。」

「達瓦，我記住這個名字了，」乙仔點頭，眼神中透出無比的堅毅，「我還小，我有的是時間，將來一定能找到咱們的雙面族所在。」

冥王道：「雙面族所在的地獄邊緣，本就是空間交錯之地，沒有大修為的人是根本無法靠近的。我看這樣吧，我將我在神廟中得到的傳承傳遞給你，你可以願意接受？」

乙仔不假思索道：「我願意！我要學好本領，回到雙面族。」

「很好，擇日不如撞日，就是現在，」冥王的兩副面孔都露出笑意，「乙仔，你閉上眼睛，用心感受就好。我不讓你睜開眼睛，你可千萬不要睜開。」

「那好吧。」乙仔乖巧地閉上眼睛。

乙仔只感覺冥王的一隻大手搭在了自己的頭頂上。有一股熱流透過那隻大手衝進他的身體里。

「好溫暖啊。」乙仔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向外溢出熱氣，兩張面孔變得紅撲撲的。

乙仔的意識漸漸進入到了幻境中。

幻境中，乙仔看到一座高大的神廟。

接下來，空間變化，在神廟的異空間內，有一條百丈之巨的雙頭大蛇。

雙頭大蛇口吐人言，振聾發聵：「智慧，勇氣，力量，屬於雙頭神族。」

然後，雙頭大蛇吐出三色的光圈，罩在乙仔的身上。

......

內殿中，乙仔站在原地，像是被催眠一樣，口中發出呼嚕呼嚕地酣睡聲。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乙仔睜開了雙眼。

「冥王大人，我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乙仔興奮道。

「比我想象的要順利得多，你的身體里有一股外來的黑白妖火。現在，它已經徹底變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可以用我剛剛傳授給你的法門，以內視之法來了解它。」冥王道。

乙仔的腦子裡裝滿了來自冥王的傳承，他以內視之法查看。

「我的體內多了一座激活的妖火丹田，準確地說是雙丹田。」乙仔道。

「這妖火很不簡單，擁有強大的妖力，它變成了你的雙丹田，這讓你的修真天賦倍增，也許這就是屬於你的命運之輪。你雖然得到了我的傳承，但尚需不斷修行才能完全掌握。也許是十年，也許是一百年，或者時間更長。」冥王道。

「我會努力的。」乙仔攥起拳頭，給自己鼓勁。

「眼下，你還需要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這祭祀宮的內殿中有一個秘密，也可以說是一個十分難纏的敵人。我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不能直接幫助你戰勝這個敵人。接下來，你千萬不能輕敵，否則會丟了性命。」冥王的語氣變得很嚴肅。

冥王的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雙頭蛇形狀的匕首，遞過去，繼續道：

「這把匕首雖然不是什麼神器，卻是我從神廟中得到的第一件武器。如今，我把他送給你。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好運氣。」

乙仔接過匕首攥在手裡。

就在這時，冥王突然攥住乙仔的手，將匕首的尖端刺入自己的心窩。

一切太突然，乙仔蒙了。

「冥王大人，您這是幹什麼？」

冥王的嘴角卻勾起笑容，道：

「乙仔，不要慌。我的壽元大限已到，與其苟延殘喘，不如做點什麼。我現在的身份是值守轉輪殿的轉輪冥王。在轉輪殿有個規矩，如果有誰能挑戰現任冥王並殺死他，就會自動成為新一任轉輪冥王。有了這個身份，那個敵人就不能殺死你。」

很快，冥王沒有了呼吸。

乙仔撲通一下雙膝跪地，嗚嗚大哭起來。

就在這時，內殿的一根柱子後面，傳出一個聲音。

「這個死人說得沒錯，你親手殺死了他，你就是轉輪冥王。有誰會相信，堂堂新任轉輪冥王，是個哭鼻子的小孩子。」

乙仔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大聲道：「是誰？是誰躲在柱子後面。」

嗖的一下，從一根柱子後面繞出來一本書。

一本黑白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