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生
唐挽晴並沒有對自己的事情做任何隱瞞,如何利用網站發起言論,如何讓人殺死余桐,如何引余望出來殺死他的奶奶,如何讓人曝光網站,以及屍體的頭顱在哪裡……全都說了出來,卻獨獨不提程海三人為何願意為她所用。
Demon看著手上的記錄,問道:「建網站,對你來說完全是多此一舉吧,為什麼這麼做?」
唐挽晴眨了眨眼,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地說道:「那個網站,不是我建的。」
Demon眉宇間閃過一絲冷冽:「不是你建的?」
「我只是借用罷了。」
Demon抿緊了唇,一開始他們就是通過江仄查到的這個網站來確定唐挽晴要行兇的地點的,他當然不會去懷疑江仄,但時間的確完全沒有按照網站所表示的信息發展,如果不是碰巧在遊樂園遇到了余望,恐怕他也想不到是有人要引余望離開家裡,他才會讓周小易去查看的。
「目的呢?」
「好玩,還能給你們製造麻煩。」唐挽晴淡淡地說道。
「好,」Demon拿筆隨意在紙上畫了什麼,冷冷地開口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的動機。」
「動機?」
「你殺人的目的,或者原因。」
「孩子,不是任何事情都有理由的。」唐挽晴似乎是慈愛的樣子說道。
Demon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並不答話,只是冷冷地盯著面前的女人。
片刻之後,唐挽晴才幽幽說道:「我跟你說過吧,人和人之間的善良都是相互的,和社會也一樣,如果這個社會把所有的傷害都降到我身上,我為什麼還要善待他呢?」
「可這些和江仄,余望,余桐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你想說他們都是無辜的嗎?他們本就不該出生的,我的人生已經毀在了這個世界手裡,所有和我有關的人,都不能袖手旁觀。」
「不可理喻。」這句話並不是出自Demon的口中,而是一直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的周小易說出來的。
「如果你知道這個社會給了我怎樣的傷痛,你就會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了。」唐挽晴不在意地說道,彷彿自己做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Demon有些驚訝地看著一直垂著頭的周小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事實是,如果社會不曾饒過唐挽晴,又何曾善待過江仄?
周小易輕輕抬頭,看著唐挽晴說道:「如果你受到的什麼傷害是社會的錯誤的話,那對於江仄還有餘望來說,你同樣是一個錯誤的存在。」
唐挽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諷刺周小易不清不楚的理論,她問道:「那我殺了他們的話,難道不是把他們從我這個錯誤中解救出來了嗎?」
周小易睜大了眼睛,顯然不能理解面前的女人為什麼能說出這樣殘忍的謬論。
Demon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地看了唐挽晴一眼,帶他離開了審訊室,唐挽晴的「動機」,最好是交由犯罪心理學的專家研究了她的履歷後來下決定。但無論如何,這樣的教唆指使殺人,並且這樣的反社會人格都不會安然地在出現在曲台了。
Demon很快拿到了一套資料,結合江仄整理給他的信息,他想,這大概就是唐挽晴的一生了。
她出生在並不富裕的村莊,與其他村莊里的女孩不同的是,她很漂亮,漂亮得不像她醺酒賭博的父親能夠生下來的,但她的漂亮並沒有讓她擁有超過其他女孩的生活,更超不過在父親眼裡所謂的「兒子」的地位。
甚至她的母親要更恨她,恨她沒能給自己帶來在這個家中的地位。她將從那個男人身上獲得的所有的屈辱和疼痛,都一分不少的償還在弱小的女孩身上,在她懂事之前,她甚至沒有一個正經的名字,她唯一接觸過的父母,稱呼她用的是「賠錢貨」「用來賣的」。
她不知從哪本詩書上給自己找了好看的兩個字,挽晴,那時她去了工廠打工,她的容貌得到了認可,她總算在家裡有了立足之地,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初戀,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懂事,肯上進,有文化,她想,如果自己嫁給他,是不是就可以擺脫過去的生活了。
直到那個青年再見過她的父母后,面對她喝醉酒的父親落荒而逃,從此在她面前消失,她躲在屋子裡聽那個男人摔了酒瓶子怒罵:「自己養了這麼多年,什麼都還沒掙回來,就想跟著人跑了?你以為你的身體還能幹嘛用?賤丫子……」
她偷偷吃了家裡的老鼠藥,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卻被母親用柳條抽打著罵:「老鼠藥多貴知不知道?」更可笑的是,她沒死,只是死了心罷了。
後來她還是嫁出去了,嫁給一個她一點也不喜歡的江姓男人,男人扔給他的父親一摞她從來沒見過的數量的錢,他的父親立刻眉開眼笑,拉著她的手說什麼「嫁過去可別忘了回家看看」一類的話。
她跟著男人來到了城市,那裡有她沒見過的所有東西,她微笑地戴上男人給她的戒指,眼裡卻沒有一絲感情。
生孩子的時候,她痛苦了一天一夜,聽到了外面的男人說:「保孩子。」
這世界給她的唯一的好,就是她的命太大了。孩子生下來,眉目很好看,像她,是男孩,她有些恨,為什麼,自己承受了那麼大的痛苦得到的這個生命,卻不需要承受她所承受過的一切。她沒念過書,只翻了一個她覺得並不好看且意義歪斜的字,仄。也許是出於愧疚,男人同意了。
她討厭這個孩子,討厭他像自己的討喜容顏,卻比自己要高得多的待遇,有時候,她會想,要不偷偷把他扔掉吧,所以她可以看著孩子被人抱走,甚至為他被救感到失落。
後來男人得了什麼病,她提出離婚,男人同意了,孩子留給他。
但是很快她就沒有了經濟來源,她碰到了余桐的父親,他剛剛失去了妻子,他們順利地結婚,她再次生下一個男孩,卻不想孩子天生失聲,她得到了所謂婆婆的嫌棄,可她不在乎,,她只是想有個棲身之地罷了。
幾年後,她所依靠的男人因病死亡,她背上了「克夫」的罵名,她開始流連在各種男人之間,讓自己得到生活的資費,她開始漸漸意識到,她每天所謂的生活,只是沒死罷了。
直到一個自稱「GS」的組織找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