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寵他寵他寵他
花果山有了菩薩庇佑,不說大小猴子,便是其他一干小精怪,也得以在此處休養生息起來,此處暫且不提,卻說兩界山這裡,一大清早,師徒二人吃過早飯,就開始收拾行李,尤其虎骨,一根不落的都要撿走。
馬上就要到冬日,庄凡惦記著拿這虎骨虎皮,到個大鎮子上換個好價錢,買棉衣過冬呢。
有了錢,就不用擔心悟空惦記旁人的錢財,有樣學樣,反去打劫攔路的強盜了。
收拾行李的時候,庄凡另翻出一件半新不舊的僧衣換上,把那件金光燦燦的錦襕袈,裟和金頂毗盧帽都收了起來,只留著九環錫杖拎在手裡。
他想安安全全回家,不想還沒走出去多遠,就因為金光閃閃太耀眼而被妖怪發現逮去滅了,就當給大聖省點心吧。
九環錫杖倒是能做防身之用,佛祖不說了么,這錫杖,持在手中,不遭毒害,情急時刻,也能輪圓了不使歹人近身,防妖怪不行,打個小蟊賊還是可以的。
只是和尚這小身板兒確實不行,庄凡不過站在那裡掄了兩下錫杖,就有些氣喘吁吁滿頭細汗,到引來猴子竊竊嗤笑,庄凡也不以為意,他才不跟大聖比武力值。
行李無多,一個小包裹全包走,昨日沒吃完的桃子也洗好晾乾了帶著,庄凡另尋了個米袋子裝虎骨,剩餘的虎肉丟在原地,等他們走了,自有野獸來吃。
不多時師徒二人便收拾得緊趁利落,臨行時庄凡又扒拉幾下篝火,將水罐里的清水潑了進去,確認再無餘焰,這才要牽馬上路。
猴子見這唐和尚頗為墨跡,忍不住道:「師父,何須如此謹慎?此地自有山神土地管轄,即便我們走後有了大火,也是此地生靈劫數,咱們還是趕路要緊。」
庄凡暗地裡嘆口氣,心說大概自己是穿到西遊記原書中了,看猴子這對生命毫不在意的樣子,正是桀驁難馴怨氣衝天的時候,自己若說話不走心,把他氣跑了,說不準回了花果山,一口氣下去,就收了千百條人命。
便想了想,道:「便是各自有各自劫數,也自有天雷勾來地火燒他。我又非判官,豈能定一條命的罪?更別說千百條了。不妄造殺孽,不是為了別人,乃是為了自己。眾生皆苦,苦海無邊,倘若自己隨手而為能使世間少一些苦,不也是樂事?」
猴子撇撇嘴,似乎對和尚的喋喋不休不屑一顧,卻仍舊牽了馬來,細心服侍唐僧上馬。
庄凡昨日剛來,正磕得腦袋發暈,騎馬全靠本能,今日神清氣爽,瞅這馬就有點兒膽兒突的。
好在他小時候沒摸過馬,倒是騎過牛,且唐和尚身體本能還在,又有猴子護著,利利索索便上了馬。
大聖見師父端坐安然,自去挑行李,庄凡略有些心驚膽戰,幸而這馬早被大聖的威壓嚇破了膽,如今乖順的很,庄凡溜了幾步,就能輕輕鬆鬆的駕馭了,也算多得了一項技能,不禁有些洋洋自得。
看天色,此時也不過卯初將近,真可以稱得上是曉行夜宿了。
庄凡拉著韁繩慢行,悟空擔著行李護衛左右,庄凡本來要把行李架在馬上,之前沒遇到悟空只剩唐僧一人便是如此,悟空卻道此馬腳力不成,山間雜草叢生,若負擔重了恐傷馬掌。
庄凡下馬一瞧,光禿禿四個蹄子,原來沒有釘馬掌。
庄凡記得隋朝就有釘馬掌的過程入畫,想來是李世民不欲馬掌之事外傳?因此予以三藏的馬匹,均沒有釘馬掌?還是另有隱情?
徒弟當過弼馬溫,又多在山間生活,自是經驗豐富,庄凡只好拍拍徒弟肩膀,叫他累了便說,到時可以讓馬輪流馱著師父和行李,也能叫悟空歇一歇。猴子點頭稱是,乖得不像話,倒引的庄凡瞅了他好幾眼。
庄凡重新上馬,悟空神識廣闊,又已經在此處來回幾次,自是在前方引路,庄凡起初還要專心馭馬,不一會兒就有閑心看風景了。
只是叢林深茂,鳥鳴啾啾,蚊蟲飛舞,一抬眼除了綠便是綠,深淺濃淡,也都是綠,庄凡不是個內心有錦繡的,沒一會兒就覺得這荒山野嶺十分無趣,便去撩徒弟。
庄凡喚道:「悟空!」心中大滿足,滿滿的慈父感。
猴子挑著行李蹦躂回來:「師父喚我何事?」
庄凡一咂摸,何事?哦:「昨日為父,咳咳,為師答應你,叫你回花果山探親,你可打算何時回去看看?」
猴子聽是此事,腦袋一耷拉,十分沮喪:「師父容稟,徒兒昨日已經回去過了……」可能大概保不齊要挨訓。
庄凡眼睛一亮,麻蛋臭猴子果然偷跑,只恨此時唐僧頜下無須,不能捋一捋做嚴肅臉:「哦,可是駕筋斗雲去的?那筋,啊,家裡一切可好?」
淡定!不能表現得太過八卦,毀人設啊!
猴子一呆,家?是了,卻原來他也是有家的,只是……家裡可算不上好:「還……行吧!」
庄凡也知花果山這五百年日子有多苦,心疼猴子也沒念過書經過事,一出生就要當個當家立事的大王,見他垂頭喪氣,便說:「若是家裡不便,就跟師父說,咱們快些行路,找個熱鬧些的鎮子,師父去鎮上的寺里掛單,多給你幾日假,你且去安頓好家裡,咱們再繼續西行,你看如何?」
聽師傅溫言細語,猴子低著頭,忽覺鼻酸,眼圈兒通紅,猛地吸了下鼻子,瓮聲瓮氣的道:「徒兒昨日求了菩薩庇護花果山去了,暫且不用回家。師父不必擔心,咱們且西去吧。」
庄凡一聽,心裡一半兒放下,一半兒吊起來。看樣子昨天悟空確實去南海見了觀音,只是觀音姐姐咋沒來接我回家呢。
他又不好問徒弟,有沒有跟觀音姐姐提到自己,弄得跟狂熱追星族似的。
且一日下來,庄凡也有些捨不得猴子,想再與他相處幾日,但又惦記家裡爹娘,恨不能馬上就回家,心裡真是矛盾重重。
師徒二人交談幾句,結果均弄得滿腹心事,也不再多話,悶頭趕路。
山間露重,初時還有路徑可尋,慢慢便林木茂密雜草重生,儘管有猴子在前頭開路,且庄凡坐在馬背上,衣服卻也被打個濕透,只有股下溫熱乾爽,幾乎凍得哆嗦。
一路艱難前行,過了一處密林,眼前終於豁然開朗,轉過一個彎兒,忽聞耳中轟鳴,抬頭一看,竟是一條瀑布掛前川。
庄凡心中納罕,他記得師徒二人打死老虎之後,便應投宿陳家了,並不曾記得途中有遇瀑布。
只因莊家是村中大姓,且庄凡自小沉穩,向來便是孩子王,長大后但凡放假在家,身前身後更是一堆侄男娣女,為了哄孩子,這自小喜愛的西遊記不論是電視劇,動畫片兒還是原著,便年年都看歲歲都講,都幾乎可以說熟爛於心。
此時見行程略有差異,庄凡便深怕走錯路,給唐僧西行之路帶來麻煩。
只是手中地圖羅盤皆無,唐僧之前也只知悶頭往西走,再加今日是悟空於前方開路,誰知二人走到哪裡來了?
庄凡正在這裡揪著韁繩茫然,卻見猴子早已經性起,丟了行李,摘了披掛,蹦躂著衝過去,一個猛子扎到瀑布里撒歡兒去了。
光屁屁猴兒……真是沒眼看……庄凡忍不住低頭捂臉。
這猴子就是身體好,五百年沒進食,昨晚胡吃海塞也沒見腹痛,如今這深秋天氣,走了大半天,身上濕漉漉的不知是露水還是汗水,就這麼一個猛子扎進湍急的瀑布中,庄凡都替猴子頭疼。
只能祈禱悟空早已修鍊有成,不會感冒吧……
那猴子被瀑布湍流拍個正著,一時高興,竟在瀑布下耍起棍來,雖是水花四濺,也稱得上是碎瓊亂玉了。
庄凡下得馬來,牽著韁繩,笑眯眯的看著猴子撒歡兒,在山底下壓了五百年,昨日在溪水中匆匆忙忙洗個冷水澡,悟空如今倒是頗為喜歡玩兒水了。
庄凡自幼便愛西遊,尤喜大聖,年長之後,每每再讀西遊,又憐他一生坎坷波折,如今他有幸當了唐僧,又覺得自己不久便會迴轉現代,自然是想怎麼寵猴子,就怎麼寵猴子,除了今早因為生火之事勸誡幾句,對悟空真是全無約束。
自打悟空出生,眾猴與世人敬他怕他,師父嚴厲教導於他,天上眾神仙藐他傷他,卻無一人憐他寵他。唐僧這個師父更不用提了,白擔著一個師父的名兒,教了悟空什麼?不過次次惹猴子傷心罷了。後來又忒不是東西的一回回念緊箍咒,庄凡覺得他老不是玩意兒了。
此刻紅日高升,太陽正好,庄凡心裡軟的一塌糊塗,隨地一蹲,就那麼笑呵呵的看著猴子無拘無束的撒歡兒。
猴子痛痛快快在瀑布下玩兒了好一會兒,猛回頭間見師父笑眯眯的老漢蹲在地上望著他,不由得羞臊地抓耳撓腮起來,想了想,反身回了深潭,不一會兒逮了兩條胖魚上來,啪啪兩下甩到岸上,到叫庄凡唬了一跳。
庄凡見此時紅日當空,正是午時,他們上午一路行來悟空在前面背著行李又要披荊斬棘,怕也是餓了,便喚他上岸,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什麼調料也沒有,庄凡暗自可惜,拎起胖魚瞅瞅,原來是兩條青鯉,還活著呢,就是剛才摔暈了,便回頭道:「悟空,咱們沒有調料,這魚土腥氣重,放了吧。你要想吃魚,待到得鎮上,補齊了調料,師父給你做好吃的紅燒魚。」
見悟空點頭,庄凡就順手把魚丟了回去,一個浪花過來,兩條胖魚飛快的遊走了。
猴子正弄乾了毛髮穿衣裳,本來見唐僧把魚丟回去,有點兒不高興,不過一琢磨師父要給他做魚,便又心花怒放起來,高興了好半天,連中午飯只能啃干餅子吃桃子也不介意了。
兩人找了個地方,圍石而蹲,庄凡見他沒束冠,正專心低頭啃餅子,吃得悉悉索索的,頭也不抬,一顆腦袋毛嘟嘟金燦燦軟絨絨,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
第一次被人摸頭殺的悟空茫然的抬起頭來,覺得心裡怪怪的,見師父還是笑眯眯的看著他,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師父喚我?」
「咳,不曾。」
「師父有事?」
「也無。」
「那……」
「吃飯吃飯~」
「哦……」
這師父有毛病,講話不痛快,怪裡怪氣的,笑得狡詐!悟空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