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Chapter 025
布蘭琪沒有在人洗澡時和人聊天的癖好。
不知道是年齡太小還是開竅太晚，布蘭琪對欣賞可口貌美水靈靈的裸男沒什麼興趣，反而對客廳里那本可點roomservice的菜單興緻勃勃，拋下一句「你慢慢洗，我去點個吃的」就興奮地衝出了浴室。
當侍者把她的餐點全部張羅到位，庫洛洛攏著浴袍出來了，他正在用一條幹毛巾擦頭髮，即使把頭毛擦得亂糟糟的，竟然也不顯難看，可以看出造物主多麼不公。布蘭琪倒沒有很嫉妒，再好看又怎麼樣，想想他的大背頭和白毛毛領黑大衣，品位差得連老天爺也救不了。
布蘭琪正在對著滿是芝士和肉醬的千層面大快朵頤，眼睛盯著她的甜點之一咖啡凍，太喜歡了所以準備留到最後吃。也許意圖太直白，還散發著水汽的某人伸長手臂一撈，精準地挑起布蘭琪的最愛……
然後毫無疑問地，差點被叉子扎了。
包裹著念得叉子又快又准，並且奪食的憤怒大大增加了布蘭琪的爆發力，稍微反應慢一點，肯定會在手背上開個洞。
被瞪了。
庫洛洛並不真的想吃，他沒有特別喜歡和特別討厭的食物，他也說不出剛才的心態，動機言語化總顯得很蒼白。
大概是明白絕對會被撓，反而想試試吧。
庫洛洛倒了杯咖啡，挑了本書，在桌邊坐下。布蘭琪則化身從牢里放出來的餓鬼，以流星街級別的速度風捲雲殘地把正餐全部吃完，然後留下甜點慢慢享用。
她舀一口咖啡凍放進嘴裡，雖然沒說話，但眼睛幸福地眯起，像是嘗到不存在於人世間的美味。
然而下一勺卻空了，庫洛洛湊過來一口吃掉，吃完還要點評，「有這麼好吃嗎？」
一把餐刀劃破長空襲向庫洛洛的臉，他心跳都沒加速稍稍偏頭躲過，餐刀直接沒入牆壁，連刀柄都沒露出來。
布蘭琪趕緊背過身把咖啡凍倒嘴巴里，一口吞掉。
這人味覺壞掉了！一口給他都是浪費！這是對甜點師辛苦工作的褻瀆！
至布蘭琪的餐點全部吃完，庫洛洛的咖啡剛好結束。
……好像有點太巧了。
他把書放下，一本正經地問：「說說吧，你在地下看到了什麼。」
布蘭琪把方才的情況轉述給庫洛洛。
其中有一點，布蘭琪無法理解，「為了一顆石頭至於嗎？不讓人接近，本傑明又是滅口，又是設陷阱，會不會太大張旗鼓了點？把石頭鎖進他的保險庫不就好了。」
「也許是因為某種情況，他無法把太陽之石放進保險庫里。」庫洛洛先問她，「你覺得這顆石頭有什麼用？」
「會發光？」
「我聽過一個傳聞。」庫洛洛饒有興趣地說到，「賽拉島的正中心埋藏了一顆稀有的礦石，這顆礦石天然散發的能量，能夠保護塞拉島不受惡劣天氣侵襲。」
事實上這項傳聞在進入塞拉之前，布蘭琪就已經聽庫洛洛提過了。
「……只是傳言吧。」布蘭琪仍不相信這麼玄乎的事情。
「原本我也不太確定傳聞的真實性。一路看來，確實塞拉附近的島嶼常年受到海嘯和颶風的侵襲，島上基本沒什麼居民，但不知道為何，一旦進入塞拉島的範疇內，天氣就好了起來，這確實是個迷。」庫洛洛的視線透過窗子，落在遠處漆黑的海面上，偶爾泛起的波光，像是某種神秘的徵兆。
「傳聞還有後半段。一旦這顆礦石偏離了塞拉島的中央地帶，平衡就會打破，將會有無法想象的災禍降臨到這座島上。」
「……比如？」
「我也不知道。本來我也只是半信半疑，但如果你碰到的一角族少年所說的都是真的，那恐怕傳言就是真的了。」
布蘭琪頓時理解不能。
到底是怎麼從「米沙說的話是真的」跳躍到「傳言是真的」，他腦子是怎麼長得，才能得出這個結論的？布蘭琪有種通訊學校時期，老師發了張數學試卷講後面的解答題，卻只給了個答案然後讓她自己去悟的呆懵。
……完全想不通。
然後她開始望著他額間的等臂十字發獃。
還沒有三十秒就被可惡的魔王拉了一下捲毛，布蘭琪差點撓他。
庫洛洛說：「一角族少年的目的顯而易見——他想讓小島毀滅。要做到這一步，從他能力所及的可行範圍內來考慮，囤積炸藥的效率最高。但他沒有，不但沒有兩年來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入侵中央競技場的地下，為的只是偷走石頭，並且他還不要石頭。」
他頓了頓，接著說：「如果傳言不是真的，那就是一角族的少年瘋了吧。」
布蘭琪聽完，打字，「米沙沒有說謊，也沒瘋。
庫洛洛直勾勾的視線陡然轉過來，兩人對視，縱使沒說話，布蘭琪也明白他在問你怎麼知道？
她又打字，「幫著我們偷石頭他有什麼好處？而且不是誰都是習慣性說謊的變化系，或者為了自己方便邏輯性說謊的利己主義者。」
前一種目標人物有點多，庫洛洛很確信后一種她在指他。
不過她拐著彎罵人的目的不明，有可能只是單純報剛剛一口咖啡凍之仇。
布蘭琪又問他，「那你要和米沙合作嗎？」
庫洛洛：「先見一面，聊聊以後再說吧。」
銀髮的少女已經完成了今晚找庫洛洛的目的——蹭吃蹭喝，順帶遞送情報。監牢會在半夜的時候有一次巡邏，她不想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來回跑，現在就準備回去。
雖然有點辛苦，但A級那邊終於學會了什麼叫靜悄悄。照目前的進度算算，她在島上的時間至多三四天，那之後她一定要……
布蘭琪的眼睫垂下，遮住藍眼睛里的很多情緒。她轉身時的手腕被庫洛洛拉住，他說：「繃帶弄髒了，我要換一卷，你再重新留一個路標吧。」
他想了想，今天布蘭琪忽然出現在浴室，竟然並不討厭，反而像等候多時。
隨時會被找到的弊端確實不少，不過即使是她偷襲，大概也產生不了什麼威脅，有的時候非戰鬥系能力者，就是有這麼個「優點」。
庫洛洛說：「在我身上留一個路標吧，繃帶太容易遺失了，而且大夏天的纏住刺青也很熱，平時劉海也能遮住大半。」
「那在哪裡留？」
布蘭琪以為他會提供其他的隨身物品，比如手機、耳墜之類的，誰知道庫洛洛指了指額頭上的刺青，理所當然地說到：「這裡吧。」
布蘭琪頓時呆住。
她留下一個帶有她的念的路標，步驟算不上嚴苛，但其中的一項確實是——需要親吻目標對象。
布蘭琪只在無機物上留下過路標，手機的次數最多，畢竟現代人都離不開它。還有一些無法挪動的地點，比如友克鑫市立圖書館大門口的牌匾上——她離開的時候為了方便偷偷親的。
但她從沒有在活人身上留下過路標，包括撫養她長大的爺爺。
……才導致她現在根本找不到他老人家。
這項能力看似便利，但反過來想，就會覺得十分可怕。
能力者只要在她想的時候就能找過來，相當於路標處在隨時可被找到的狀況下，縱使是非常親密的關係也總有一天會受不了吧。
那隻蜘蛛頭子的腦袋靈光得很，她能想到的事情，庫洛洛怎麼會想不到。
更可況這項能力還被他偷走過兩年。
庫洛洛純黑的眼瞳注視著她，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反而顯出一絲輕鬆。他點了點額頭，似乎在說，對，沒錯，就是這裡。
……也許對他來說，大不了扯掉一塊皮，長好了之後還能趁機換個刺青呢。
布蘭琪的手伸到空中，如果用凝看的話，能看到她用念在空中畫下一個小小的六角星形狀的念陣，念陣以極緩的速度飛向庫洛洛的額間，一點點的和皮膚融合，直至完全消失。
銀髮少女湊上前去，指尖撥開庫洛洛的劉海，稍稍俯身，在他的額間輕輕碰了一下。
他發梢間全是洗髮水淡淡的清香味道……還有一點混雜在洗髮水中，對布蘭琪來說很陌生的味道。
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的皮膚也不是涼的，比其他位置溫度更高的額間反而讓布蘭琪有炙熱的錯覺。
念陣像是這一剎那被賦予了靈魂，再次閃耀著光芒，幾秒后消散，便完全看不到了。
——額間依然只有繁複的等臂十字。
「好了嗎？」庫洛洛問。
布蘭琪撥弄劉海的手鬆開，並沒有幫他把劉海還原，有些亂糟糟的頭髮讓那張本不顯年紀的臉更添幾分孩子氣。
她點點頭。
布蘭琪原本就比同齡女孩少幾分羞恥感，僅存的一點還常常用錯位置，親吻額頭實在無法讓布蘭琪害羞，可她現在卻被這個男人的忽然一出，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可能一直在嫌自己活得不夠刺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