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027
布蘭琪由於昨天下午消極比賽,令競技場的管理者很憤怒,於是今天一整天都沒人給她送飯吃,並且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到明天。
然而擁有長距離移動能力的能力者本人,對這種有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懲戒手段十分看不上。
垃圾餐點不送就不送,誰稀罕,哼唧。
正好閑得慌,布蘭琪一天三餐找庫洛洛。早上的時候他正在後街欺負當地的地痞流氓,布蘭琪找她的「飼主」要吃的,庫洛洛很快結束了戰鬥,給她在路邊的小攤買了兩個可麗餅,搶她一口吃的時候順便抽走了夾藏在裡面淬毒的尖針,然後理所應當地被瞪了。
中午是偽·中華餐館里的炒飯和春卷,順帶在便利店買了咖啡凍當甜點;晚餐……晚餐還沒到來,庫洛洛已經有點期待了。
雖說搶她吃的會被撓會被瞪,但不論是可麗餅也好,炒飯和春卷也好,即使不是七星酒店旗下餐廳里出品的精緻料理,某隻布偶貓依舊吃得很香,吃什麼都像在嘗著人間美味,兩腮鼓起來像倉鼠,然後咀嚼再咀嚼,消下去,再鼓起來。
很……可愛。
庫洛洛在機場里,按通行密碼的手一頓,然後掏出手機問派克:「養貓開心嗎?」
派克諾坦現在所在的大陸正是半夜,她愣了一下,沒能理解庫洛洛的話。
「……誒?」
團長是想要養貓了嗎?
派克諾坦雖然奇怪,但多年相識還是令她沒有多問便回答:「哈……挺開心的,貓咪都很可愛,毛茸茸的,小奶貓會比較親人,雖然長大了之後都差不多,不怎麼理人。」
「唔……」庫洛洛捂住嘴,想了想,「會想殺了她嗎?」
「不會。因為很可愛啊,所以不會想殺。不過如果威脅到了自身的安全,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捨棄掉吧。」
「原來如此。」
至此,庫洛洛已經把電話掛掉。派克諾坦在還是凌晨的另一塊大陸一頭霧水,誰知道團長是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問題的。
……畢竟從旅團成立開始,漫長的十年間,誰也沒弄懂那個男人的想法啊。
夜幕降臨,布蘭琪在蜂巢里聽到了其他角鬥士們的八卦——機場方才遭到襲擊,有人搶走了一艘小型飛艇。
蜂巢內有大量的角鬥士們困在這裡,早就形成了其特有的內部制度,每天呆在裡面閑著也是閑著,聽聽八卦有助於愉悅身心,蜂巢內的消息流通並不比城裡的慢。
布蘭琪和伊路米的耳朵動了動,明白庫洛洛已經動手了。
布蘭琪的行動時間定在晚上十二點,警衛們巡邏換班之後。
當秒針在錶盤上劃過十二的數字后,布蘭琪準時出門了。她從下午開始就一直使用絕,存在感低得不能再低,A級那邊忌憚她的角鬥士們都以為這女煞神又參加比賽去,才展開討論讓她聽到了消息。
她與庫洛洛在一樓匯合,穿過負一樓已經廢棄了的倉庫,手法熟練地幹掉了負二樓監控室的兩人,然後將所有的監控設備一一破壞,連存儲畫面的硬碟也踩得碎碎的。
布蘭琪想起前兩天過來探查,玩忽職守二人組就在著迷地看著什麼東西,向庫洛洛彙報的時候她只記得說米沙那茬,這兩人的事情忘了個乾乾淨淨,不過布蘭琪直覺他們看的不是什麼好玩意。只是這時她掰光碟的手一頓,庫洛洛問到:「怎麼了?」
布蘭琪想了想,又想了想,打字:「上次這兩個人在上班的時候看別的東西,說了什麼社保,什麼雙/飛,什麼姿勢好高難度,還好像很激動的樣子,到底是什麼流行的電影或者動畫片,我怎麼沒看過?」
庫洛洛:「……」
然後他張嘴就來,「一年要出產這麼多影片,你沒看過也很正常。再算算你和他們的年齡差,他們看的電影你會感興趣的可能性也很低吧?」
布蘭琪低頭看看兩名油膩的中年人,他們的頸椎呈現不正常的彎曲狀態,她想了想,也是,別說和這群大叔有代溝,她覺得和庫洛洛就很有代溝——總啃些看起來就很艱澀很無趣的書,人和人的腦迴路差異真是大呀。
手中的各種盤都折得差不多了,兩人從員工休息室壁爐里的密道下去,在那裡遇到了等候多時的米沙。
無需多言,三人往溶洞的深處走去。
前兩天機關觸動的位置依舊保持著原樣,本傑明·克魯茲只讓極少數的人知道負二層之下另有天地,這裡本來就直屬他管理,他已經被庫洛洛殺了,屍體也藏了起來,布蘭琪他們觸動機關的消息也無法再繼續往上傳遞。
米沙對下面很熟悉,他和這些機關打了兩年交道,並且常年生活在密林之中的一角族,對覺察陷阱所在有著一種天然的準確直感,他像靈巧的小鹿一樣在細長的甬道中左閃右避,布蘭琪和庫洛洛跟在他身後,沉默地走著,三人幾乎連腳步聲都沒有發出,溶洞里天然形成的鐘乳石落下淅淅瀝瀝的水滴,是這單調又不得不小心的行程中唯一的背景音。
越到後段,地面越潮濕滑膩,布蘭琪一個走神腳下打滑,不知是觸動了哪個機關,在震動和轟隆聲中,從後方高地滾下一塊圓形巨石,加速向三人滾來。
布蘭琪回頭一拳把它錘碎,然而飛濺的碎石們又連環觸動了別的機關,一時間箭雨襲來,毒氣亂飄,前方的地下還直接開了個大洞。
「跑吧。」這是憋氣前庫洛洛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各種陷阱的催促中,三人提前了二十分鐘到達中心地帶。
狹小的甬道走到了盡頭,在昏暗的洞穴中,前方像是有神明降落一般,泛著一片閃耀的光芒。
即使還沒有見到,布蘭琪也意識到,太陽之石就在眼前了。
在這條筆直道路的盡頭,狹窄的洞窟霍然開闊起來,空間高且佔地廣,安放著太陽之石的此處起碼有一個宴會大廳那麼大。
牆壁上雕刻著古老的壁畫,裡面的人物無一沒有尖尖的角,粗糙而神秘的畫像上,古老的一角族人民有的勞作,有的祭祀,有的送葬……一些重要的畫像上還鑲嵌著寶石,它們反射著正中間太陽之石的光輝,呈現出一種神聖的傳承感和使命感。
空洞正中心的人造石柱上,太陽之石靜靜地安放在那裡,彷彿真正的太陽一樣,毫無保留地釋放出自己的光輝。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溫和光亮,幾百年前,有曾經見過它的詩人說,那是他見過最接近聖光的光芒。
米沙·卡欽斯基還只是個少年,在他出生的時候他的種族數量已經只有個位數了,他並不太懂什麼叫民族。但到達這間巨大的空洞時,少年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目光在各種壁畫上巡禮。
「一角族留下的文明……嗎。」庫洛洛以陳述的口吻說到,然後問,「你之前沒有來過這裡嗎?」
米沙茫然地搖搖頭,「沒有。我走到前方的通道,看到光芒就確定了太陽之石一定在那裡,就沒有再往前了。」
因為以少年的腳程,如果這個時候再不返回,就來不及在第二波警衛巡邏前逃出去了。
按照他們之前的換班表,四小時一班,距離巡察發現布蘭琪失蹤還有兩小時時間。
「!」
布蘭琪忽然感覺手腕一痛,只見手上塗了奇怪橡皮泥的手環,在靠內部的位置忽然扎出一根小刺出來。
她在注視太陽之石時稍微鬆懈的念未能防禦及時,雖然繃緊的肌肉及時折斷了小刺,但它依舊在她的皮膚上開了一道很小的口。
頓時那裡灼熱地刺痛起來,不出一會,布蘭琪感覺到視線有些模糊,並且五感在急速退化。
——有毒,很可能是某種神經性毒素。
她只來得及抬手拉住庫洛洛的衣角,一頭栽倒在地。
……庫洛洛接住了女孩,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環上。
手環上的裝置啟動,代表著上面已經發現她越獄,按照平時的換班來說應該發生在兩小時之後才對。
然而……
伊路米身為職業殺手,行動被發現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說,本傑明·克魯茲的屍體被發現了?
他捂住嘴。
這就意味著最壞的情況——全城戒嚴。
他抱起布蘭琪,對米沙·卡欽斯基說:「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了,拿走石頭,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聞言,米沙趕緊拿起太陽之石,才將石頭開底座,就隱隱聽到轟隆聲,在極靜的一秒后,天花板開始搖晃,鐘乳石一一斷裂,鋒利的尖刺猶如刀子一樣一個個往下墜!
然後一陣天崩地裂,空洞塌方了。
……
有極淡的油墨味和濃重的海水的味道……
布蘭琪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著白襯衣的男性胸膛,大腦里彷彿凍結了的齒輪開始生硬地轉動起來,熟悉的味道已經讓布蘭琪知道抱著她的人是誰了。
「醒了嗎?」腦袋上方的聲音問到。
布蘭琪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把屏幕舉到他面前,「我可以自己走了。」
庫洛洛從善如流地把她放下。
一下地,從禮品店買來的便宜帆布鞋就全打濕了,洞窟中進了海水,並且已經沒過了腳脖子,這意味著已經開始漲潮,如果不在潮水完全沒過洞窟之前出去,恐怕三人都會淹死。
布蘭琪雖然能自己走,可五感還很遲鈍,她揉了揉腦袋,想讓腦子清醒一點,但除了令頭髮雜亂,一點作用都沒有。
這時米沙·卡欽斯基回頭說:「已經好了嗎?幸好庫洛洛先生帶有中和劑,不然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布蘭琪見到粉毛少年的身上臉上有不同程度的挂彩,本想問庫洛洛是不是動了挖人家頭蓋骨的心思,轉念一想,如果他真有這個心思,米沙現在不會活著。
布蘭琪問:「你是哆啦A夢嗎?為什麼你會有中和劑?」
「哆啦A夢是誰?你能力的名字上也有他。」
「……漫畫里的角色。」布蘭琪難得地回答了,她把問題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麼你會有中和劑?」
庫洛洛:「正好和我給你的毒/葯是同一種。我之前和你說過,這種毒/葯成本低見效快,即使不能毒死人,也能有效封鎖對方行動,缺點是太普及了一點。」
三人跟著太陽之石移動的方向前行,海水在狹小的通道里慢慢漲起來,先是沒過膝蓋,再是大腿,布蘭琪本來身高就有點捉急,水面更是率先沒過了她的腰。
溶洞里道路崎嶇,雖說小島的半徑就長跑距離來說,並不算長,但地下溶洞的結構彎彎繞繞,絕不是直線構成,誰也說不準還有多長的路要走。
並且海浪帶著潮汐的衝力,更是加大了行走的阻力,布蘭琪本來體力還行,可是中毒的後遺症還在,越走越吃力。
一小時、兩小時……不知道走了多久,海水已經沒過布蘭琪的脖子,她只有嘴巴和鼻子還在水平線以上通氣,時不時一個海浪打過來,如果不及時閉氣的話,就會猝不及防地嗆一口水。
在十幾分鐘后,終於海水完全浸沒溶洞最後一點空間,布蘭琪擴張到最大的圓已經感知到了出口,她吸足最後一點渾濁的空氣,然後一頭扎進水中向洞口游去!
游泳並不是她的長項,而且運動時肺部的氧氣比預計中消耗得還要快,在幾個轉彎后,布蘭琪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極限,她憋得有些受不了,只覺得肺部即將爆炸,整個人抓耳撓腮地想要吸入點什麼!
終於在又一個轉彎后,眼前的洞口不再是接連不斷的石壁,而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海水。
布蘭琪連忙蹬了好幾下水,在衝刺中一下子從洞窟里鑽出,緊接著連續踩水,夜空中皎潔的明月離自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布蘭琪彷彿躍龍門的鯉魚一般,終於在最後一秒,從水底一躍而出!
「咳咳……!」她被一點水花嗆得連續打咳嗽,一邊咳一邊大口呼吸,從沒覺得空氣這樣鮮甜過。
庫洛洛和米沙也緊接著浮出水面,布蘭琪喘了會氣,便游向礁石,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潮水已經完全漲起,米拉·卡欽斯基自然不在洞窟里。而離洞窟不遠處的小樹林里,隱約可以聽到飛艇引擎啟動的轟鳴聲。
米沙手中的太陽之石也指向了飛艇的位置——看來米拉已經做好了起飛的準備,等他們登上飛艇就能馬上起飛。
太陽之石已經偏離了它所在的位置,如果真如傳說一樣,那麼某種災禍正在悄悄降降臨。
米沙舒了口氣,像是馬拉松比賽已經見到了終點的業務選手,他把手中的石頭交給庫洛洛,達成他「不要石頭」的約定,然後向飛艇跑去。
就在這時,眼前的森林中忽然爆開刺眼的火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同熱浪一起撲面而來!
少年被氣浪吹倒在地上,數個細小碎片穿過樹林,蹭過他的身體,劃下數道傷口。等這波衝擊力過去,他不可置信地望著爆炸的中心,燃燒的火光倒映在他縮小的瞳孔中,少年絕望地喊姐姐的名字:「米拉——!!!」
殺氣。
布蘭琪連忙擺出防禦的架勢,眯眼看火光一片的森林中,一道人影不急不緩地走出來。
「真是讓我好找了,本來在西南端的宅邸里出現了侵入者的痕迹,沒想到你們把飛艇藏在斜對角的東方。」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就著火光和月光,他們已經完全看清來人的輪廓。
典型的高加索人種,金髮碧眼,肌肉健碩,穿軍用背心迷彩長褲,倒三角的眼中閃爍著一絲愉悅的光,不知道是因為終於找到了人,還是因為他正享受著獵殺的樂趣。
還有那剛剛一瞬間釋放卻又馬上收斂的殺氣,同競技場S級里用來給觀眾們娛樂的水貨念能力者截然不同。
這名高大的男人,手上拎著一個人頭,人頭的臉部絕大部分焦黑血紅一片,他粗壯的手指抓住人頭的長發,粉色長發被火光染成橘紅色,米沙遊離的視線落在人頭上,在對上她額頭的疤痕時,米沙的瞳孔縮得和針尖一樣小。
「啊!!!」他的喉嚨里發出類似野獸嘶鳴的咆哮聲,猛地沖向男人,「把米拉——把米拉還給我!!!」
怒火中燒的少年爆發力極強,轉眼他的身影已經衝到金髮男人面前,腰間拔出的小刀反射著月亮的冷光,可利刃在接觸到男人時,他忽然慘叫一聲,捂著眼睛跪倒在地。
很快他的半邊臉呈現一種硫酸腐蝕過焦黑,捂臉的手掌心也是同樣。
……變化系的念能力嗎?他的念具有腐蝕性,最好保持一定距離。
布蘭琪和庫洛洛同時判斷到。
庫洛洛很快就把米沙捨棄,盜賊的極意已經具現出來,書頁快速翻動,停在一個放出系的能力上。
誰知道布蘭琪卻如脫韁的野馬一樣沖了過去,她拽起米沙的后衣領往後猛地一甩,前方便是一個空檔,金髮男人自然不會放過,已經一拳砸向布蘭琪的面部!
布蘭琪只來得及雙臂互住頭部,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在與他拳頭接觸的同時,便感到手臂灼燒地疼痛起來!
不應該貿然接近的原則,同樣適用與對手。
在他感受到被布蘭琪的念籠罩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死亡的命令已經下達。
金髮男人頓時感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並且毫不猶豫地,捏碎了它!
他轟然倒地。
庫洛洛從地上拎起米沙,少年雙腳懸空,庫洛洛的手卡在米沙的脖子上,稍稍一用力,就能扭斷少年的脖頸。
布蘭琪:「別殺他。」
如西風一樣冷冽的男聲問:「為什麼?」
布蘭琪:「世界上唯一一隻了,我要養。」
然而如此拙劣的借口一下子就被庫洛洛看穿。
在他殺氣露出來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布蘭琪的森冷殺氣,如脫弦的利箭一般直射而來,代表她滿滿都是要動手的心。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彷彿在試探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一秒。
極快又極其緩慢。
庫洛洛鬆開了鉗制住米沙的手,他像甩一塊破布一樣把他瞥到地上。
「你養的東西你自己負責。」
剛剛失去姐姐,亦是失去了他唯一同胞的一角族少年,臉上一邊是淚一邊是血,他哭嚎著說:「姐姐,姐姐……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還有什麼意義!米拉,米拉,米拉米拉米拉……」
米沙念著亡姐的姓名,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肩膀顫抖著,彷彿再也站不起來。
布蘭琪走過來,捏住他的下巴強制讓他看手機屏幕。
「就算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你一個,更好好好地活下去,這是你的種族賦予你最後的使命。」
人工語音滑稽可笑,少女的話彷彿真正穿越了混沌和迷茫,傳到米沙的耳朵里。
這時她彷彿聽到了男人的輕笑,布蘭琪抬頭,皺眉,「你肯定認為我的想法很天真吧?反正我又不是你們現實個沒完的流星街人。」
「有什麼不好的?」這時庫洛洛才真正地輕笑了,「如果能忍耐住痛苦頑強地活下來,說不定會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在指誰?
「不過在此之前,先擔心一下我們怎麼從塞拉島上出去吧。」
警報的聲音從市區內飄來,隱約可聽到室內廣播循環著播放:「緊急通報——!緊急通報——!氣象站預測到颶風卡梅拉以每小時一百六十公里的速度向賽拉島襲來,即將在三小時后登陸,請島上居民緊急避難。」
……
布蘭琪殺掉的金髮男人只是先頭部隊,更多的打手尋著濃煙和火光,陸陸續續趕來。
兩人拖著一個尾巴,在黑暗的樹林中急速穿梭。
會發光的太陽之石實在打眼,在米沙·卡欽斯基把它交給庫洛洛后,庫洛洛就從口袋裡掏出了個密不透風的小盒子,把它裝了進去。
怎麼什麼都準備了?布蘭琪更確定他是無恥且不可愛版本的哆啦A夢。
米沙·卡欽斯基長年在森林中生活,夜間視力本來比庫洛洛、布蘭琪的更好,體力也不差,奈何受了傷,跟得有些艱難。
本來擁有任意門的布蘭琪,能率先離開這座小島,然而她要是走了,米沙就更活不成了,並且盜賊頭子壓根沒答應要幫忙。
在又擰斷兩位追擊者的脖子后,他們終於來到了城市的邊緣。柏油馬路綿延向島內伸展,道路兩旁整齊的椰子樹卻沒有白日時的海島風情,高大的樹木在風中搖曳,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兩排又黑又濃的陰影,彷彿魔鬼張著血盆大口,露出裡面閃爍著寒光的獠牙。
一輛紅色的超跑從遠處駛來,駕駛室坐了一名穿花襯衫的年輕男人,副駕駛位的女人捲髮嫵媚,腿長得好似模特。
庫洛洛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靈活的手腕不怎麼費力地一擲,女人的腦袋爆開血霧,緊接著男人驚恐的慘叫響徹整條路段,紅色跑車緊急剎車,踏板踩得太著急車子直接打橫過來,花襯衫手腳打顫地從車上下來,左腳拌右腳摔倒在地,他邊爬邊跑地滾遠了。
布蘭琪把超模似的女人的屍體從副駕駛室扒拉下來,自己卻鑽上了駕駛室。
她有模有樣地把駕駛座的座椅調整得適合她的腿長,拉上了安全帶,側頭,帶著點想藏又藏不住的興奮勁兒,眼巴巴地讓兩人上車。
就憑她這模樣,庫洛洛已經確定了某件事。
毫無覺察的負傷少年,米沙·卡欽斯基,無知地上了後座ps未系安全帶。
幾分鐘后。
一路風馳電掣,布蘭琪不但把超跑開出了超跑應有的速度,還想讓它媲美坦克的硬度,大有神擋撞神,佛擋撞佛的架勢,當然人要是敢擋在她面前,早就被撞飛了。
再又一次不小心歪到人行道上,並且直接把電線杆撞倒碾壓過去以後,米沙忍不住對著窗外吐出剛剛不小心吞入肚中的海水,然後虛弱地問:「你……你有駕照嗎?你會不會開車?」
然而無良司機布蘭琪在時速280km/h的駕駛途中還敢空出一隻手打字:「我見過別人開,一直想開一次這種加速特別快的跑車,沒想到意外的好開。」
說完還要稍稍偏頭,透過後視鏡向米沙眨了眨很是純凈的藍眼睛。
「哦對了,我的輪椅從0加速到190km/h只需要1.9秒,不比超跑差,我控制得挺好的。」
——然而這並不能提高可信度。
庫洛洛從她手中抽走手機,面無表情地說:「看前面。」
布蘭琪點點頭,沒有打方向盤,而是用念包裹了超跑,踩著油門不松腳一下子把郵筒撞翻,碾成渣渣。
就憑著這股不要命的速度,身後的追兵別說追上了,連個影都沒有看見。庫洛洛的目的也很明確,他們要去往這座城市唯一的機場。
然而他們在甩掉追兵之後,並沒有直接殺去機場搶飛艇,庫洛洛而是讓布蘭琪在一家高級成衣店門口停……呃,準確地來說是一頭撞向了成衣店的櫥窗。
塞拉市的居民絕大多數沒有經歷過颶風,島上避難設備十分有限,本來不夜的商業街全都關閉,都帶著必需品去地下室避難了。
颶風還有兩個多小時登島,如果這個時候不抓緊起飛的話,之後天氣糟糕,就更難離島了。
此時庫洛洛卻在成衣店裡選衣服。
他給自己換上了一套合體的手工西裝,又在女裝區遊離不定,拿起裙子在布蘭琪身上比劃比劃,搖搖頭又放下。
布蘭琪還穿著「ILOVESELLA」的觀光客旅遊T恤,海水被敞篷了一路的風吹乾,可衣服上仍有一股淡淡的咸腥味,聞上去像一條裙帶菜。
布蘭琪打字,「我不要穿裙子,等下打架會很不方便活動的。」
「誰說要打架了?」
庫洛洛這時拿起一條白色絲鍛的裙子,泡泡袖能遮住她手臂上的傷口,特別的是它附帶一條輕薄的頭紗,用頭飾固定好以後,可以只露出半張臉。
庫洛洛說:「你在中央競技場里比過賽,雖然距離很遠,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還是把臉遮起來的好。」
布蘭琪一頭霧水:「搶飛艇不用打架嗎?」
天下會有這麼好的事???
這時黑髮男人輕輕一笑,「不用。我猜測,現在急著離島的,絕不止我們三個。」
當另一輛更加穩重、擦得鋥亮的豪華轎車在機場等候大廳門口停下,著司機制服的一角族少年把粉色頭髮藏進帽子,下來為他的「主人」開門。
庫洛洛以約翰·赫普斯的身份進島,自然以約翰·赫普斯的身份離島,沒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他下車,稍稍整了整並無褶皺的西裝,為另一邊的女孩打開車門。
並不想受颶風牽連,陸陸續續趕來準備快速起飛離島的達官貴族們,就見到一名自帶優雅風度的黑髮青年,牽下了一名籠著面紗的女孩。
雖是長袖的衣裙,料子卻十分輕薄貼身,向內收的腰線緊緊貼合住女孩纖細的腰身,即使面紗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但露出的那雙瞳眸,藍得那樣純凈,彷彿一片不似人間的海水。
他們向機場內移動。
本該完全戒嚴的機場候機大廳里,擠滿了類似庫洛洛和布蘭琪現在打扮的人。他們沒有了平時的優雅淡定,紛紛圍住地勤人員討要一個說法。
布蘭琪把手機豎到庫洛洛面前,「飛艇真的會起飛嗎?」
庫洛洛壓低聲音湊到她耳朵邊說:「你等等看就知道了。」
耳朵邊的髮絲被氣息帶動,撓得人有些痒痒的,布蘭琪忍不住捂住那邊耳朵,接著打字,「我一定要挽著你不可嗎?」
「就忍耐一小會吧。」庫洛洛很是有耐心地說到。
那邊被團團圍住的地勤工作人員心裡叫苦連天,仍不得不千篇一律地解釋。
「各位貴賓們,真的非常抱歉。但島上現在發生了一起嚴重事故,而且颶風也快來了,起飛是不可能的,還請各位跟著我們去安全的地方避難。」
「哼,什麼事故,不就是本傑明·克魯茲死了。」一名貴婦打扮的女人刻薄地說。
「方才賭場的餐廳鬧得那麼厲害,也是因為這件事吧?」
「死了就死了,誰不知道他只是一隻提線木偶,身後的主人就那麼確定他敢得罪我們嗎?」
貴婦也好,紳士也好,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參與討論,半小時內飛艇不起飛,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地勤工作人員也無法做主,他們一再請示上級之後,他們的上級則到貴賓室里請示海拉·克魯茲。
海拉·克魯茲一直同本傑明·科魯茲一起打理塞拉島的產業,現在本傑明死了,十老頭的人沒有來,島上的一切自然交給海拉全權負責。
她站在高處俯瞰候機大廳內的狀況,啜飲一口威士忌,心中有了決斷。
海拉有一種預感,從今天過後,塞拉島的繁榮將不復存在。
而那群長舌婦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所謂「絕對的權利」本就不存在,一旦平衡打破,那群貪婪的螞蟻們就會把她蠶食殆盡。
現在海拉·克魯茲確實得罪不起他們。
她輕輕嘆氣,表情卻不動如山。
「開放機場吧。」
數艘飛艇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在警報下達后,海拉·克魯茲早就決定了出島避難。
塞拉島的貴客們,排成長列,等待順序蹬機。
海拉有些蒼涼地看著一一離去的客人們,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無措。
畢竟颶風就要登陸,停機坪上的風獵獵作響,彷彿吹來了某種不祥之兆。
大風吹起輕薄的布料,布蘭琪的頭紗即使有首飾的固定,也一下子被吹散了。
庫洛洛長手一撈,又給她蓋回來。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她頭紗下頭髮的顏色,卻被貴賓廳的海拉·克魯茲看到。
海拉一向喜歡年輕的黑髮男人,她又怎麼會在人群中錯過這兩天讓她那樣開心的「約翰」。
而他身邊卻站了一名更年輕的少女,身姿纖細曼妙。
頭髮是少見的銀色,眼睛比蔚藍的海水更加純凈。
前兩天她問約翰寄送了什麼樣新鮮的貨品去了角斗場。
他說:「是一名少女,一名銀髮纖細的少女。眼睛是很純凈的藍色,比這片海水的顏色還要好看。」
競技場,今晚失蹤的角鬥士,賭場餐廳里出現的殺手,本傑明的屍體在那裡發現時已經死了四十八小時,還有……四十八小時前去過賭場,昨天早上開始莫名失去蹤跡的約翰·赫普斯……
海拉的雙眼越睜越大,她的呼吸幾乎停滯。
水晶杯陡然落地,她猛地抓住身後保鏢的手臂,命令到:「快!讓警衛們捉住那兩個人,候機大廳黑髮的青年和帶頭紗的銀髮少女,他們是殺了本傑明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