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袁世江少校

第六章 袁世江少校

根據戰史記載,在東陽橋和日軍交戰的軍官是陸軍第十七師補充營的少校營長袁世江,而且如果不是遇到袁世江,程子強極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裡被當作間諜槍斃掉了。這話現在聽起來可能難以理解,但是在處於戰爭的混亂時期,確實有不少無辜的人是成了冤死鬼的。

袁世江並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軍官出身,嚴格的說連軍人都不是。他不過是個土財主的兒子,這個少校營長是他爹花錢替他買來的。

袁世江的老爸沒讀過什麼書,憑著吃苦耐勞掙下了一份家業。發狠心想為家族培養出一個讀書人來,可是袁世江實在是不爭氣,雖然也讀過兩年中學,26個英文字母也能認出十七八個來,可畢竟在讀書這條路上是走不通了。後來有聰明人給袁老頭出主意:「你看你這兒子牛高馬大,方頭大臉的,說不定是個當武將的料。」

袁老頭也是迷了心竅,就找了個中間人,花了一大筆錢給兒子買了這個少校營長,卻不知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步兵第十七師是一支地方的雜牌部隊。由於不服從中央政府的整編令,不能得到政府財政的軍費撥款。多虧了老帥帥念及舊情,沒有強制撤編,但是也降格為地方部隊,只能靠自己養活自己。其中一個做法就是新建「補充營」,利用名義給向袁老頭這樣的土財主、官迷下套賺錢。你想當官是不是?好!先賣個營長連長的給你,齊裝滿員的,可過不了多久,這些士兵就會三三兩兩的連人帶槍的失蹤,最後連副官勤務兵也不見了蹤影。到了這個時候,土財主就會接到軍方的通知,大意無非就是:某月某日上封要來清理整編,這個軍官不賣了,讓你連人帶槍的還給他。這時買官的人都只剩了光桿司令了,根本沒辦法還,無奈還得找所謂的中間人說好話,最後免不得又要破費一大筆來擺平這件事。

袁世江就是當的這樣的少校。不過袁營長的運氣好,在他的部隊縮水一半的時候,中日發生了武裝衝突,步兵第十七師的各分隊紛紛潰退,師長措手不及急紅了眼,手頭沒預備隊,忽然經幕僚提醒還有這麼幾個編外的「補充營」,當即立馬下令這幾個營馬上開赴指定地點集結待命。

不過現在誰都不是傻瓜,幾個補充營的營長原本就是花錢過官癮來的,一聽說要打仗,還沒等部下跑光,自己就先跑了,真正執行命令的只有這個傻瓜袁世江。他不但實打實的和日本人打了一仗,而且還擊斃了一個日本軍官吉田。

吉田少尉出生於一個武士世家,在軍校的成績也不錯,是個標準的職業軍人,如果說他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有點死腦筋。不過這種性格作為一個下級軍官特別是日本的軍官來說,實在不算是什麼缺點。

在吉田少尉進行他向死亡的行軍時,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第一個在中國戰場陣亡的日本軍官。在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吉田少尉都成為了同僚的笑柄和笨蛋的代名詞。因為他當時被分派的任務很簡單,率軍前進至森田橋——一座以日本工程師命名的大橋,然後接管該橋。請注意這裡的用詞,是接管,既不是佔領,更不是攻取,只是接管。

森田橋該橋自建成后,經營權一直把握在日本人手裡,但是有中國人覺得這名字彆扭,而且有損國威——在堂堂中國國境內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座怪裡怪氣名字的橋,確實讓人不那麼舒服。而森田橋的這個名字也沒叫響,當地老百姓私下叫這橋為東洋橋,後來中國官方乾脆正式在地圖上標明此橋為東陽橋,雖然是諧音,但中國味道濃了不少。可是名字該來改去還是沒有改變中國人過橋是要打橋票(繳費)的命運。

東洋橋是上下幾十里內唯一一座可以通行汽車的橋樑,其戰略性不言而喻。大橋收費站里原來只有一個日本人和幾個華夏僱員,由於該橋的戰略重要性,在騷亂之初,就有一隊所謂的倭國僑民義勇隊,攜帶著武器進駐森田橋。所以吉田少尉的首領的任務不過是「接管」而已。

吉田小隊齊裝滿員,鬥志昂揚。出發前又得到了20名海軍陸戰隊員的加強,這些陸戰隊員都是從正在中國訪問的日本三艘軍艦上抽調的。而在前往森田橋的途中,有不少熱血沸騰的僑民義勇軍不斷地加入了吉田少尉的隊伍。眼瞅著自己的隊伍從人數上漸漸的達到了兩百餘人,吉田少尉很是高興,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榮升了上尉,甚至少佐了。

但是進軍途中也不是完全順利的,出了臨海城不到二十公里的地方,吉田少尉與大約300名華夏軍遭遇了。少尉立刻按照標準的軍事教範,指揮部隊展開迎敵,可一下子又鬧出個大笑話來。隨隊前進的僑民義勇隊(大約五六十人)一見前面有華夏軍隊,「嗷」的一聲就沖了上去,沒有任何戰術動作就發動了進攻。而中國也真不爭氣,才一接火就呼啦一下四散奔逃。等戰鬥結束后一清點,中國軍人給打死打傷了70多個,義勇隊這邊只陣亡一人,還是給自己人誤傷的,另外還有幾個受了輕傷。

「中國軍沒用的很,看見了只要衝上去就可以解決戰鬥。」義勇隊的頭頭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吉田少尉說。

吉田少尉的目光掠過戰場(其實更像屠場),眼見幾個義勇隊員強令被俘的華夏軍排成一排跪在地上,讓后逐一用步槍點名。

「連戰俘也要殺嗎?」吉田少尉心中默念著,但嘴上沒說出來。按說他是正規軍軍官,對義勇隊有絕對的指揮權。但是這些義勇隊不是普通的百姓組織那麼簡單,裡面有很多是退役軍人,有的還擔任過軍官,而資歷也是一種權威。

吉田少尉畢竟年齡不大,有著家族武士的榮譽傳統,還有些軍人榮譽感,於是他以任務緊急為由,儘力約束著部下減少濫殺的行為,快速向森田橋前進。此時海軍的艦炮和陸軍的炮兵部隊開始有次序有計劃地炮擊中國軍的各個據點。每當炮彈掠過頭頂準確集中遠處的目標時,在行進的隊列中都能引起一陣歡呼。

幾小時后,吉田少尉在森田橋頭被中國軍隊伏擊,本人在戰鬥中陣亡,時年23歲。

在前往集結地點的路上,遠方的槍炮聲已依稀可聞。

「乖乖,真的要打仗了啊。」袁世江聽著遠方隆隆的槍炮聲,騎在馬上自言自語著。又回頭看著自己稀稀拉拉的隊伍,他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自己的隊伍沒有除了幾十發空包彈(平時擺排場用的)根本就沒什麼彈藥儲備!就是自己也只有十二發所謂的戰備彈。沒子彈還打個什麼仗啊。

袁世江慌忙叫過自己的副官王一田中尉說:「王副官,咱們到哪裡去弄點子彈吧,兄弟們都是空槍啊。」

王一田是正規軍校畢業的,雖然也知道師里其實是把袁世江當豬宰,但是看到袁世江臨危受命,心裡還是對其有一兩分敬意的。但是誰知道這傢伙是真的有股子血性還是所謂的不知則勇呢?於是他就試探地對袁世江說:「營長,現在請求師部後勤部補給已經來不及了,附近倒是有個輕武器儲備基地,代號920。那裡也許有些子彈。」

袁世江馬鞭一揮說:「920啊,聽說過。我們就去920基地。」

王一田故意麵露難色地說:「可是那基地不是我們十七師的,是軍分區的。」

袁世江大大咧咧地說:「啥區不區的。要是到了地方兄弟們槍里沒子彈,那不是成了日本人的活靶子了?還不如不去!大家都跑了到乾淨!」然後不由分說就下令轉向到了920。

基地的指揮官是個叫黃雲興的老中尉,此人不知道袁世江的底細,和上級聯繫的電話不只怎麼的也打不通,偏偏袁世江又是個不講理的,自己軍銜又沒人家高,結果被支溜的團團轉。

「我說,中尉,你姓什麼來著?這都中午了,兄弟們一早趕路都還沒吃飯呢。」袁世江得寸進尺提出要求。

黃雲興中尉忙和了半天,早給他指手畫腳和無理的要求弄煩了,就頂了一句說:「我這裡是倉庫,又不是軍需供應站。」

「那我不管。」袁世江是典型的無知者無畏「槍里沒子彈,弟兄們打不了仗,肚裡沒食,兄弟們也打不了仗。而且這一去死活都還說不清。大家都是穿軍裝的,你就忍心讓弟兄們當餓死鬼?」一席話說的黃中尉啞口無言,拗不過人家軍銜高,只得訕訕地張羅飯去了。

搞定了黃中尉,袁世江也不知道自己還該做些什麼,四下張望間,又看見憲兵押了一隊逃兵走進了基地大門。逃兵人數有五六十個,用大繩栓成一串以防止再度逃跑。

袁世江的的部隊既然是補充營,自然沒什麼重武器分隊,連步槍也湊不到人手一隻。總兵力也就只有350人上下,這段時間又連人帶槍的失蹤了不少,現在也只剩了一半兒不到。見憲兵帶進了五六十個逃兵來,他眼睛頓時發出了綠光。

清清嗓子,整整軍容,袁世江少校上前幾步對憲兵少尉蔣智說:「那個那個少尉,你的這些人我要了。」

……

袁世江就這樣為他的部隊又增加了一些兵員,心中竊喜不已,琢磨著等下說服黃中尉,把他連帶那幾十個倉庫兵也一併帶走……嘿嘿……想得正得意時,一抬頭,又發現了新大陸:在逃兵裡面還有一些穿普通百姓衣服的人,忽然想起蔣智曾經說這些人里「有些可能是日本人的間諜」

袁世江這下來了興趣,案子尋思道:「那我得審審,老子還沒見過倭子的間諜呢?今兒也見識見識,說不定能得到點有用的情報。」當下就對蔣智喊道:「那個那個少尉,把那幾個間諜給我帶到黃主任的辦公室去!」語氣堅定,毫無商量的餘地。

蔣智沒轍,只得把幾個「間諜」——也就是程子強一行人押到了袁世江的臨時辦公室。

袁世江端端正正地坐在黃雲興中尉的辦公桌后,把腰帶和手槍都解下來放在桌子上。旁邊站著副官王一田和四個衛兵,到也像模像樣的。

袁世江見一行人中柳翠翠生的美貌,眼中又流露出風情來,心中一動,便對蔣智說:「這女人到也罷了,怎麼把小孩子也抓來了?」

蔣智小聲對袁世江說:「本來沒打算抓她的,可她死跟在隊伍後面不肯走,只好一同帶了來。再說這女人做間諜的也多的是,況且這孩子可是穿著日本人學校的制服啊。不能說他們之間沒一點關係吧。」

袁世江就問柳翠翠:「你是姓什麼叫什麼啊,為什麼要當間諜?唵?」

蔣智在旁邊一聽,差點沒笑出來,哪裡有這麼訊問的啊。

那柳翠翠目光流動道:「冤枉啊長官,我們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我娘家姓柳,乳名兒翠翠。嫁到河東趙家。我家那死鬼一走十幾年,我一個人拉扯個孩子我容易嗎我,這位長官今天一早不分青紅皂白就吧我們給抓了,我們冤枉啊。」

「河東趙家?」袁世江一拍桌子說:「哈哈,也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河東趙家和我爹有生意往來的,你……你就是那個,嘿嘿人稱守活寡的翠寡婦吧。我和你的丈夫也算髮小兒了,」

柳翠翠當下紅了臉,說道:「長官你可別笑話人家。」

袁世江憋住笑說:「沒笑話你,呵呵,」指著翠寡婦身邊的孩子問:「這就是你兒子吧,都這麼大了。」

柳翠翠忙把躲在自己身後的兒子拉出來說:「就是啊,他叫趙忠德,德子,快叫大大。」

袁世江笑道:「嗯,不錯,一股子聰明勁,和他老爹小時候一樣,哈哈。」

蔣智見這幾個人套起近乎來了,忙在旁邊咳嗽了一聲。袁世江猛然醒悟過來,也清了清嗓子,板起面孔說:「咳咳,大家熟人歸熟人,我說弟媳婦兒,你怎麼去給倭子當間諜呢?也不看看現在這形勢。」

蔣智聽袁世江這麼一問,差點吐血:合著形勢好了就可以當間諜?

柳翠翠遇到了熟人,自然大倒苦水說:「他大大,(稱呼都變了)冤枉啊,我們孤兒寡婦的,怎麼會去當間諜?」

袁世江追問:「你真不是倭子的間諜。」

柳翠翠說:「真的不是。」

袁世江又問:「真的不是?」

柳翠翠說:「千真萬確的不是。」

袁世江笑道:「不是就好啊,你先坐一邊兒去喝點兒茶水,等下我派人送你回家去。」

柳翠翠甜甜地說了聲「謝謝他大」,一旁勤務兵給搬了張椅子,柳翠翠帶了兒子一旁坐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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