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心軟
他是怕她擔憂,故而連咳嗽都不敢用力,如此這般壓抑著自己。
正是因為這樣,蘇茵才越發心痛。
「主人。」蘇茵才放出信號彈沒有多久,黑甲軍便來了。
蘇茵扭頭看了一眼容華所在的房間,示意他們退出茅舍。
所有黑甲軍退了出去,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看著蘇茵,蘇茵緩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數萬黑甲軍對著蘇茵拱手說道:「主人,請恕屬下來遲,令得主人受驚。」
蘇茵揮手示意他們起身,她面色格外蒼白,輕聲說道:「人我已經找到了,現在有更要緊的事交給你們去做,我要你們遍訪天下名醫,請也好,擄也罷,把他們全部給我帶回來,記住要快。」
說著,她扭頭看向容華所在的房間,眸色一暗,因為他沒有時間了。
「是。」所有黑甲軍叉手說道。
蘇茵開口,讓他們立刻行動。
所有人在一夕之間全部離開,只留下蘇茵一人站在門口。
一道絢麗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容華始終沒有走出房間。
蘇茵擼起袖子朝廚房走去,她一頓兩頓不吃餓不死,卻不能讓容華陪著她一起挨餓。
姬玉離開的時候,將茅舍里的人全部遣散,原本茅舍也沒有什麼人,不過有兩個粗使的婢子。
縱然她沒有說,可蘇茵卻知道她的用意,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她不想任何人打擾他們。
這也許是他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了。
蘇茵從前是不善廚藝的,可在山上數年,縱然沒有人吃,她還是日日給他洗手做羹,廚藝也就這樣練了出來。
好在廚房裡面什麼都有,應季的蔬菜,還有新鮮的肉類。
蘇茵簡單的煮了一碗粥,又炒了一些可口的小菜,給容華端了過去。
蘇茵推門進去的時候,容華側著身子躺在榻上,聽著動靜,都沒有睜開眼看蘇茵一眼。
蘇茵知道他沒有睡著,刻意壓抑過的咳嗽聲一聲接一聲,他就是想睡也睡不著。
她將飯菜放在一旁的圓桌上,緩步朝床榻走去。
「容華,我給你做了飯,起來吃飯吧!」蘇茵輕聲說道,可是卻沒有換了一點回應。
容華閉著眼躺在榻上,只留個蘇茵一個冷漠的背影。
蘇茵望著他消瘦的背影,輕嘆了一聲:「你即便氣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出氣,你起來吃飯吧!我這就出去。」
榻上的人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蘇茵淺淺的一笑:「容華,我是不會離開的。」
她費盡心思的找到他,可不是為了看他一眼就離開。
容華彷彿睡著了一樣,他還是閉著眼,什麼都沒有說。
蘇茵眼中一片蒼涼,聲音一軟,緩緩說道:「容華,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你想過沒有,你就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讓我怎麼辦?我總會有知道的那一日,你讓我怎麼辦?永遠活在對你的愧疚之中生不如死,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數年,我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你何其殘忍,只想著欺瞞著我,讓我好好的活下去,可沒了你,我是生,是死又有什麼區別。就讓我陪你走過最後的日子,你和我,我們好好的,把這數年的該做的事,要做的事,一一補上,就當做給我留下一個永世難忘的回憶也好!有了這些回憶,日子再難熬,我終究還是能熬下去的。」
她低低的垂著眸子,苦苦的哀求著他。
她沒有看見容華緩緩的睜開了眼。
她的這些話,他聽了只覺得心如刀絞。
他身子一弓,猛地咳嗽了一聲,他用手用力的捂著唇,絲絲鮮紅的血從他指縫透了出來。
他還是沒有開口。
蘇茵凄楚一笑:「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我就著出去,你一定起來把飯吃了。」
她能為他做得,也就只是這些微不足道的事。
說著,她轉過身去,緩步離開,還不忘把門關好。
許久,容華慢慢坐起。
他雙目充血,眼中不滿血絲,整張臉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他緩步朝圓桌走了過去。
飯菜尚有餘溫。
看著蘇茵做的飯菜,他臉頰凹陷的臉上揚起一絲淺淺的笑,猶記有一次他讓她給他做一頓飯,她險些把自己給烤了,如今她已經做的這樣好了。
容華輕輕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蘇茵做的菜。
他一面嚼著,一面紅了眼眶。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飯菜了。
蘇茵站在門外看著,早已淚如雨下。
夜幕降臨,夜空如濃墨一般,沒有一顆星星。
陰雲壓了下來。
蘇茵始終守在容華門外,一步不肯離開。
天空落下雨來。
滴滴答答,敲擊著房下的岩石。
容華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一點睡意都沒有。
屋裡一燈如豆,門上倒影著她的身影,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影子,臉上閃過一絲薄怒。
她是傻子嗎?下雨了都不知道躲一躲,就這樣淋著,不知道會生病的嗎?
冰冷的雨水打在蘇茵臉上,她渾身都濕透了,可只要想到他在屋裡安然無恙的睡著,便一點都不覺得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蘇茵視線有些模糊,也不知道過來多久。
只聽得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容華站在屋裡,他一襲瀟瀟白衫,還是那個芝蘭玉樹的容少主,他看著蘇茵的眼中滿是薄怒,蘇茵看著他淡淡一笑。
隔著重重雨幕。
她與他,一人站在雨中,一人站在屋裡。
短短數步之遙,卻那樣難以跨越。
「你是傻子嗎?」容華開口。
蘇茵站在雨中,並沒有聽到他說了些什麼。
終於,他大步上前,也不顧她此時此刻渾身濕漉漉的,好似一隻落湯雞一樣,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一向都心硬如鐵,即便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他都不會眨一下眼,可唯有對上她,他從來都沒有辦法置之不理,只是看著她淋雨,便心軟的一塌糊塗。
蘇茵死死地抱著容華的脖子,容華將蘇茵抱回房中。
拿著棉布細細的給她擦著頭髮。
這一刻,他的面容恁的平和,蘇茵笑盈盈的看著他,彷彿回到了過去,他們初到青川的那段日,每當她沐浴過後,他也會這樣小心翼翼的給她擦乾頭髮。
容華看著蘇茵這副小人得志的摸樣,瞬間怒從心起,沉聲說道:「你是傻子嗎?下雨了都不知道躲一躲,難道就這一間屋子嗎?」
他雖然怒了,可字裡行間滿是關懷之意。
蘇茵早已換下那身濕漉漉的衣服,她穿著容華的衣服,好似一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她眼眶微紅,眼巴巴的看著容華,話還沒說,眼淚便落下來。
容華見她這副摸樣,心中一軟,生生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他本想說的是,等雨停了你就走。
蘇茵怎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伸手環住他的腰身,緊緊的抱著他,一如每次犯錯時候的摸樣,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聲音軟軟的說道:「夫主,我知道錯了,你不要攆我走。」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那裡還是那個殺伐果斷,手握三十萬黑甲軍的蘇氏阿茵。
容華聲音也軟了下來,每一次聽到她軟綿綿的喚他一聲夫主,不管心中有多少氣,都會瞬間變得沒脾氣。
「好了,還哭。」他抬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淚。
蘇茵將頭埋在他胸前,喃喃說道:「夫主,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蘇茵一聲落下,根本不給容華開口的時間,她踮起腳尖,一吻落在他唇上。
因著淋了雨,她的唇恁的冰冷。
蘇茵連番攻擊之下,最終的結果就是她上了容華的榻。
她雖然上了容華的榻,卻是涇渭分明,容華離得她遠遠地,蘇茵縮在床角,一臉柔光,嘴角含著淺淺的笑,看著那個已經閉上眼,好似睡著的男人,輕聲說道:「夫主,這些年我很想你,想你想的心都疼了。」
蘇茵一句話落下,容華苦苦壓抑著那些對她的感情,一時之間猶如決堤的洪水,將他整個人淹沒其中。
這些年,他也想她,無時無刻的想著她,念著她。
若非心中有她,那段慘絕人寰的日子,他如何熬得過來。
搖曳的燭火之中,男人猛地睜開眼,他長臂一揮,將蘇茵捲入懷中。
那些肉麻的話,他說不出來,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睡覺。」
「嗯。」蘇茵輕輕的點了點頭,埋首在他懷中,眼淚一行行落下。
外面風雨瀟瀟。
屋裡一室溫暖。
蘇茵伸手攀上容華肩膀,一吻落在他眉心,她的淚順著她的臉落在他臉上。
「阿茵。」男人壓抑的聲音響起。
他睜開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他雖然中了毒,可還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這些年他壓抑著自己,如今一腔熱血被她點燃。
他欺身而上,蘇茵一陣頭暈目眩,已經在他身下。
他灼灼的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這些年,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蘇茵伸手細細描畫著他的臉,拂過他的眉,他的眼,一手落在他的唇上,淺淺笑道:「我知道。」
容華一吻落在她的唇上。
蘇茵喃喃說道:「夫主,讓我做你的妻,名正言順的妻可好?」
一室春光。
千山萬水,再也不能將他們分開,連死亡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