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紫羅蘭（十五）

醫生辦公室

「封先生，很遺憾，病人確診得了血癌，已經到了晚期了，醫院現在的治療基本上只能維持對方兩個月的生命……」

「你說什麼？不可能！」

醫生的話還沒說話，封羨便已經失控的站了起來，他高大的身形帶著壓抑的氣場，狠厲的眼神彷彿要擇人而噬一般。

穿著白大褂的老醫生被他突然爆發的氣場嚇得有些顫顫巍巍，「封先生，您先冷靜，您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只是……」

「你不用說了。」封羨突然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磁性嗓音一字一句道：「你們這群庸醫的話我一個都不相信，我會找最權威的醫生過來。」

封羨脊背挺直，冷著臉大步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等他進了洗手間后，突然就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背靠著醫院的牆壁緩緩滑落了下去。他一隻手捂住眼睛不想讓人看到裡面的眼淚，一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心臟位置，那裡正疼的一抽一抽的。

血癌？……怎麼可能呢？

他怎麼都不敢相信前些天還好好的人居然只剩下兩個月生命了。

只要一想到，那人再也不會對他笑，不會對他眨眼，不會跟他說話……他就覺得心疼的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死死的捏住心臟處的衣服，手背都泛起青筋。

他不斷的催眠自己，不過是一個寵物而已……

只是……怎麼會這麼痛？

如果是小貓小狗養久了死掉也會難過，但還可以養下一個寵物；但是，如果那人沒有了……只是這樣想一想，他就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

不，他從來就沒把對方當成可有可無的寵物……是他害怕失去！是他害怕自己太在乎了！

如果沒有了那人，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代替對方……

封羨扶著牆壁緩緩站起身，他用冷水澆了澆自己通紅的眼眶——他會找最好的醫生，他絕不允許那人就這麼離開他！

……

周蒙恩躺在病床上，剛睡了一覺醒來他便聞到了馥郁的香味，這是——人心的味道！

看來就快要成功了！

果然這種生命垂危的情節，百分百能刺激對方認清自己的心！

周蒙恩抑制不住的想要翹起嘴角，幸好他扭頭看到封羨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時，及時收住了表情。

「小恩，你醒了？」封羨用著從未有過的柔和嗓音，小心的開口。

他守了周蒙恩一天一夜沒有睡覺，此時面色有些難看，眼底一片青黑，還有下巴上冒出來的青色胡茬，看起來多了些頹喪跟疲憊。

周蒙恩手上正在打著點滴，見此情形眉目顰緊，伸手便想要摘掉管子離開。

只是他渾身無力，掙扎著沒有撕開輸液管，倒是讓封羨嚇得臉色都變了。

「小恩！別動、別激動，你要做什麼，你跟我說，我幫你好不好？」

「出、去……」周蒙恩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封羨身體一僵，半晌擠出個僵硬的笑來，「好，我這就出去，你不要動氣，好好休息……」

周蒙恩渾身沒有力氣，微微合上眼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模樣。封羨只能滿眼黯然的退出了房間。

他在外面手段層出不窮，做事雷厲風行，可在周蒙恩面前就是黔驢技窮，原本刀槍不入的身體也像是卸下了甲胄般，輕易便能被對方將心臟刺穿。

一天下來，周蒙恩又沒有吃飯，醫生已經說過了，再這樣下去，只怕連兩個月都撐不過去。

封羨急的不行，明知道對方不想看到自己，可是擔憂讓他放下了身份低聲下氣的哄道：「小恩，你打我罵我出氣都可以，不過不要折騰自己的身體了，好不好？」

誰能想到在外面可以說是呼風喚雨的封羨此時竟然被潑了滿身的湯湯水水，臉上卻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周蒙恩剛剛打翻了一碗粥，此時渾身沒有半點力氣。封羨見他只是躺在床上閉眼喘著氣，不由得小心靠近了一點。

周蒙恩卻是立時冷眼看了過來，一字一句道：「滾出去。」

他的聲音並不大，只是足以讓封羨的心瞬間被冰封，他艱難的擠出個笑來，「好，只要你吃飯，不要生氣，我這就離開。」

見周蒙恩不說話了，封羨是半點也不敢再惹他生氣了，急急將另一碗粥放到床頭，叫來了護工后，便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病房。

……

短短几天，封羨已經跟周蒙恩一樣迅速瘦了下去。他滿眼都是紅血絲，眼底青黑的眼圈看起來已經幾天沒休息好了。

他此時正在離周蒙恩病床三米遠的地方急的團團轉，卻又不敢靠近絲毫，「小恩，到底要怎樣你才肯乖乖配合治療？」

周蒙恩緩緩睜開雙眼，他已經沒有力氣動一下，只是緩緩張了張口，「……讓我走。」

都這個時候了，還是想著離開……

封羨壓下心底的酸澀，乾澀的嗓音低低開口，「好，只要你身體好了，我就放你離開。」

周蒙恩眼眸微微有亮光閃過，「真的？」

封羨心中微痛，面上卻是笑著嗓音柔和，「不騙你，只要你乖乖吃飯，配合醫生好好治療，身體好了后，你想去哪裡我都不會攔著。」

周蒙恩沉默了一瞬，突然開口道：「封羨，我是不是只有兩個月可以活了？」

封羨心頭重重一跳，面上卻是露出個淡淡的笑來，「你在瞎說什麼？你只是最近情緒波動太大，又沒有好好吃飯，所以才會一下子病的這麼重。只要乖乖聽話，沒幾天就……」

「你不用騙我了……上午有兩個護士聊起我的病情，我剛好聽到了。」周蒙恩淡淡的看著他。

封羨突然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刺進手心的疼痛才堪堪讓他保持著冷靜，彎了彎唇想要露出個笑，最後卻是嘴唇顫抖的道：「小恩，相信我，我已經找來了最好的醫生，你會沒事的。」

周蒙恩看了他一眼，最後別過了眼，神色淡淡，「不用了，我只想安安靜靜過這最後兩個月……」

封羨心口突然被重重一擊，直讓他臉色發白，身形不穩。

……

吳宇柏怎麼都找不到周蒙恩，可是以對方的狀態根本無處可去，除非……是被封羨帶走了。

吳宇柏一想到這裡就心頭髮緊，他急急忙忙動用了自己幾乎能認識到的關係人脈，好不容易才知道封羨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醫院裡，連工作都是帶到醫院處理的。

吳宇柏心頭一跳，這種情況，不會是小恩出事了吧？

他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忙忙便趕往醫院，到了服務台問到周蒙恩的病房后大步跑了過去。

「小恩？」

門被他推開，眼眶都紅了的吳宇柏急急開口喚道，只是面前的畫面讓他心口一窒。

周蒙恩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寬大的藍色病號服穿在他身上越發空蕩蕩的，顯得他消瘦了許多。而封羨此時正坐在床邊，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