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覺羅氏還說了句大實話——
「怎麼會願意呢?拿咱家來說,要不是你認死理,我同你阿瑪絕計相不中他!閨女放心。」
胤禟:……
並不能放心,我這心更痛了。
覺羅氏又說讓他多翻兩邊女德女戒,記住幾條說不準能派上用場,又說女紅也得抓緊,反倒是管家看賬本這些可以等選秀回來再學,皇上指了婚到成親也有些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別在宮裡丟人。
覺羅氏說完就讓他把最近做的綉活拿出來看看,胤禟乾笑道:「手邊這件還沒做完,等收尾之後再給額娘品鑒。」
「前頭做的呢?給我瞅瞅。」
胤禟眼神一飄,話鋒一轉誇讚說:「額娘您今兒個穿這一身真好看。」
這身?
這身又不是新制的,頭年就穿過!
聽他轉得這麼生硬覺羅氏能不明白?她伸出食指在胤禟太陽穴上點了點:「你啊!怎麼說都不上心!要是宮裡的娘娘讓你隨便綉點什麼我看你怎麼辦?」
怎麼辦?
當然是選擇相信寧楚克說的,相信自己是內定的九福晉。
都內定了,誰敢為難?
看不懂形勢還混什麼後宮?
胤禟都想好了,萬一還有傻子信了外頭的傳言,覺得提督府格格就是樣樣都能,隨口點中了繡花這樣,他可以向寧楚克本尊學習!前有寧楚克尿遁逃避寫詩,後有胤禟掐指一算今日不宜繡花,本格格今天和繡花針八字不合你不服氣是不是?
當然這都是不是辦法的辦法,大選之前,他還準備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踩著點兒換回去。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突然想起來,初選彷彿要脫衣驗身。
驗是不是處女,驗身上有無傷疤異味……作為等著娶福晉的一方,他對選秀只有模糊的概念,不太清楚裡頭的門道,比如他就不知道有權有勢的人家稍微疏通一下,嬤嬤並不會為難,初選都能直接放過。
因為無知,所以畏懼。
他是真的慫,又對覺羅氏說近來總是心不定,選秀之前還想去趟清泉寺聽弘安法師講經。
前頭兩回過去都出事,覺羅氏心有介懷,想勸他,看閨女主意大,又聽他說只這一次回來就全心準備選秀。都這麼說了去就去唄,覺羅氏打定主意親自陪著,想著仔細點多帶人手,出不了岔子。
這次過去覺羅氏全程跟在他身邊,真是一點兒空檔也沒有,胤禟恨不得拿頭撞牆。
希望已然破滅,那就只能走上選秀這條路,他就希望進宮去能多見寧楚克幾回,同她好生商量,要是商量不好再給她一鞭子試試。
當初就是一鞭子造成的慘案,再來一鞭子說不準就換回去了。
在逆境中總得存著點希望,前頭黑燈瞎火的這步子咋能邁得開?
從清泉寺回來,胤禟又讓嬤嬤操練了幾輪,他不斷複習各種禮儀,綉活也稍微能看一些,繡的花兒是有點慘,鎖個邊補個線總難不倒他。有兩回在園子里走動就遇上了同屆選秀的三姐素月,素月遠遠見著她就往跟前湊,那一瞬間,胤禟想起了映梅映雪想起了薩伊堪,想起了董鄂格格……他活像沒看見前方有人,轉身就走。
尚書府那頭老太太左等右等沒等來人,還是覺羅氏寫了封信送去,說寧楚克樣樣都不成,大選之前還得加緊學,就準備等選秀結束之後再過去請安。又說她也想過,前頭鬧成那樣,這就碰面挺尷尬的。
鈕鈷祿氏看過信,還同哈爾哈抱怨來著,說閨女就是想太多。
哈爾哈回說這會兒不過來也好,正好管管二房那頭,全讓孟佳氏教壞了。
老二福晉孟佳氏別的倒也不壞,就是眼皮子太淺,聽說貴祿鬧了大笑話就趕著想劃清界限,也不知道看遠些。早先沒覺得有多嚴重,眼下看來映梅映雪也和她一個樣,怪蠢的。
如今沒嫁人還好,自家人總會包容她,以後做了別家媳婦這麼搞還能有好日子?不挨削?
孟佳氏讓老太太訓了幾回,她還是不大服氣,回去還嘀咕來著:「誰就敢保證她一定是九福晉,要低頭也得等皇上真指了婚,咱家對她那麼好,她還能不諒解?要是撂了牌子,那更好,那就沒什麼可說的。」
映雪聽了她額娘孟佳氏的話,抱怨說:「讓她得意了我怎麼做人?你還真想讓我去登門賠罪?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孟佳氏眼皮子雖然淺,虧心事也沒做過,聽閨女如此說就是一驚。
「我一個內宅婦人能左右皇上的想法?這種話讓人聽去還了得?映雪你聽額娘的,她阿瑪是二品大員不假,你祖父還是當朝一品,到你選秀時能比她差?」
「咱不和她計較,先忍著。」
孟佳氏不知道覺羅氏打定主意要拘著胤禟,她想著還是等大選結束再見,短期內遇上寧楚克只怕映雪拉不下臉,屆時把人得罪得更狠就壞菜了。二老都是偏心眼,前次那樣已經夠她受的。
這回天老爺沒坑她,一連兩個月,胤禟都沒去尚書府。
三十七年大選在無數人的期待中揭開序幕。
初選的日子是皇帝批下的,定期挺早,哪怕這日頗熱也沒有要改的意思。
熱好啊!熱你就不敢擦太多脂粉,容易看出本來面貌,遇上深具惡臭的也能輕鬆聞出來。只是苦了秀女們,這麼烈的日頭還得從頭到腳收拾得一絲不苟,丁點不許放鬆。旗內集合排車時,那些體態豐腴的就已經是一身汗了,流了汗還不敢隨便擦,只怕把妝擦花了。
因為在衣服首飾上要求嚴格,不允許秀女搞新鮮,那就只能在妝容上動心思,哪怕操作空間還是不大,至少根據胤禟的觀察,寧楚克所在的鑲黃旗,秀女們個個都是仔細收拾過的。
要說最隨便反而是他本人,誰叫寧楚克格格冰肌雪膚天生麗質。
晨起時,估摸著今兒個要熱,嬤嬤就只給上了薄薄一層脂粉,旗裝樣式是中規中矩,用的卻是最透氣的料子,手上還給套了個冰冰涼涼的玉鐲。胤禟前幾日都無精打採的,昨晚他想通了,眼下看來他註定要進宮選秀,也好,至少能回宮踩踩地盤。
這就是苦中作樂的心態,因為暫時想通了,她讓覺羅氏領著一身輕鬆到了旗內集合的地方,她過去時,別家已經到了個七七八八,只等全到齊了就排車送去神武門。
要說排車,那也是有門道的,旗內排車首先是看秀女父兄的能耐,鑲黃旗內秀女不少,趕了巧,一品大員家送來的儘是庶出,都統在造冊時自然而然就把正二品九門提督崇禮之女排在了最前頭。因為她和九貝勒淵源頗深,幾位一品大員也沒意見,左右自家參選的是庶出,讓一位沒啥。
秀女們幾乎都是讓當家福晉或者族長福晉統一帶來,覺羅氏帶了兩人,正是寧楚克以及比她稍大一些的素月。本家那邊薩伊堪本來也能跟著她過來,老太太以及大太太佟佳氏都拉不下臉,就跟著齊佳族內旁的秀女一塊兒過來,族長家的婆娘領著她們。
覺羅氏過去就同那邊打了個招呼,又掃去一眼,暗道都還有點腦子沒上大濃妝過來,旗服也是藍綠二色居多,瞧著還挺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