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回基本達到了寧楚克的要求,針線嬤嬤回頭領了份厚賞,還得了一頓誇。
這短短半個月,她撈了不少,但她還是覺得往後盡量少來這種活,不求發財,日子平順點好。
她這頭沒事了,寧楚克還得指派個專人給她洗褲衩。這皮褲工藝複雜,穿一回就丟實在可恥,但又不能大喇喇送去浣衣局,她就指了個嬤嬤,加了月錢,讓她專門負責這個。
宮裡的娘娘們都會往兒子跟前放幾個人,看他要犯蠢就攔一攔,攔不住就趕緊來報。寧楚克選中給他洗褲衩的就是宜妃的人,那嬤嬤想了又想,覺得是該同娘娘說一聲。
這日午後,宜妃倚在榻上吃柳丁,聽說李嬤嬤求見,她猜想定是胤禟又瞎搞胡搞,哪怕還不解詳情,太陽穴就突突的,頭疼,心裡慌啊。
可再慌還是得去面對,宜妃使了個眼色,王嬤嬤摒退丫鬟,請李嬤嬤進來。
李嬤嬤進門就撲通跪下,「老奴左思右想,這事是得說給娘娘聽。」
宜妃看起來整個人還是很平穩,實際上心跳已經加快了,「直說吧,胤禟又怎麽了?」
「九阿哥讓針線房裁了皮褲,他穿上皮褲了。」
宜妃手上抖了一下,又穩住了,「這天兒還不熱,他愛穿就穿唄,別悶出痱子就成。」
嬤嬤聽了想哭,「不是這樣,娘娘您會錯意了。」
「不是說他穿上皮褲了?」
「是啊,不是皮外褲……是褻褲。」
宜妃剛吃了瓣柳丁,聽了這話差點讓汁水嗆著,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你說什麽?!」
「老奴說九阿哥穿上皮褻褲了,貼身鏤空雕花那種,老奴也是才知道的,知道還是因為有幸被選中專洗褲衩。」
李嬤嬤隔三岔五來通報一回,宜妃早已習慣老九愛搞事情,縱使如此,這次還是突破了她的想像,真的懵了,不知道該做啥反應。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擺手讓嬤嬤退下,讓王嬤嬤支個小太監去尋胤禟來。
從阿哥所過來有段路,一來一回耽擱了小半個時辰,宜妃可算見到了令她越發不懂的兒子。
「老九啊,你又在折騰什麽?」
寧楚克眨了眨眼,沒聽懂。
宜妃又道:「我知你打小好奇心重,喜歡搗鼓奇奇怪怪的東西,別的就算了,穿個皮褲你圖啥?」
寧楚克恍然大悟,「額娘你說將軍褲啊,將軍褲怎麽了?」
「你還敢瞎取名!」
「大皮褲衩多威風,穿上就跟威武的大將軍似的,叫將軍褲不是挺合適的?」寧楚克順手抄了塊點心,準備咬一口嘗嘗味兒,咬下去之前還道:「額娘您有話直說唄,咱不打啞謎。」
直說是吧?那也行。宜妃深呼吸一下,吩咐說:「綢褲哪兒不好?你回去把那脫了,往後不許再穿。」
「那可不行。」
「怎麽不行?」
「我有苦衷。」
宜妃就讓她講。
寧楚克偏著頭想了想說:「這不是再過些時候就要選秀了,兒子心裡不踏實,怕被人捷足先登搶了福晉,就忍不住老琢磨這事。」
「那和將軍褲有啥關係?」
「額娘您著什麽急,您聽我說。我這一琢磨,免不了會順帶想到寧楚克,一想到她,心裡火熱火熱的,就衝動了。」說著,她還隱晦的往下面掃了一眼,「綢褲太寬鬆,有好幾回差點讓我丟醜,將軍褲就沒這方面的擔心。」
宜妃無語,該說點什麽?她還能說什麽?
她捂著胸口質疑道:「你早先還說不中用!」
寧楚克頷首,「是不中用啊,對著別人都不中用,唯獨想著寧楚克才能站起來。」
「你就不能把蠟燭吹了想著她辦事?」
有道理,有想法,不愧是宜妃娘娘,但還是不行啊,「上次我精精神神的坐那兒,郎氏一伸手,我就不中用了。這辦法兒子還能沒試過?全試過了,不行就是不行!」
寧楚克的臉上大喇喇寫著——你當我傻?我難道會不想吃肉?
宜妃胸悶,真的胸悶。都說膝下有子才有依靠,她不覺得,攤上胤禟這麽個兒子篤定是要折壽的,能不能撐到享福那天還是個問題。
「那你也不能這麽折磨自己,傷在兒身,痛在娘心。用綢布不是一樣的?面料軟,還透氣,收緊些就成。」
聽罷,寧楚克眼前一亮,她早先鑽了牛角尖,真忘了還能這麽做。
看她笑得像個傻子,宜妃心裡更憋悶。
我,翊坤宮主位,四妃之一,到底為什麽要和兒子討論褲衩的改良問題?
眼看寧楚克興緻勃勃地準備回阿哥所去,宜妃趕緊把人叫住,「額娘給你保證,鐵定讓寧楚克格格做你福晉,你給我安分些,少折騰聽到沒有?」
寧楚克一臉感動,「額娘真好,等兒子娶了福晉,我帶著福晉一塊兒孝順您!想想寧楚克那爽利勁兒,你們婆媳篤定合得來!」
宜妃前腳送走胤禟,沒一會兒又迎來康熙。
康熙坐下之後就嘆氣,宜妃替他捏肩膀,捏了一會兒就被他牽到旁邊坐下,「愛妃別忙活了,坐下陪朕說說話。」
「皇上可是有煩心事?」
康熙點頭,「還不是為了老九。」
因為董鄂氏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康熙生怕寧楚克也不是個好的,擔心坑了兒子,就派人去卧底打聽,結果這才多久,他就發現崇禮這閨女比董鄂氏還要能耐!
「前頭額圖渾府上的事愛妃可聽說了?」
宜妃不明白,「聽是聽說了,可崇禮都分出去單過了,侄子闖了禍還能攀扯上他?」
康熙回說這不是重點,跟著就把尚書府那頭的樂子說給宜妃聽了。
當時沒外人在,知情的全是親戚家的格格,誰也不敢往外說,就怕被查出來惹禍上身,這事就沒傳開。但沒傳開不代表沒發生過,康熙覺得寧楚克這氣性太大了,並且膽子也不小,臉皮還厚。
如果有別的選擇,宜妃篤定會附和康熙,皇上您說得對。
可她沒得選,老九認準了她,只能娶她,大兄弟不認別人,該怎麽辦?
既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宜妃覺得兒媳婦身上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氣性大怎麽了?九門提督府的格格且還是未來的九福晉,能沒點氣性?膽子大怎麽了?比畏畏縮縮來得強!臉皮厚怎麽了?老九那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
宜妃鳳眼一挑,輕飄飄撂下一句,「好哇,可算讓臣妾聽明白了,皇上今兒個就是來扎臣妾心窩子的。」
眼瞧著把馬蜂窩捅了,康熙一個激靈,「愛妃別惱,朕心疼你都來不及,這話從何說起?」
宜妃還是那般模樣,「皇上這不是指桑罵槐?這後宮裡頭,臣妾氣性最大,脾氣最差,膽子不小,臉皮還一等一的厚!照皇上說的,臣妾同寧楚克格格倒是處得來,那正好,就指她給老九做福晉,要是換別人,臣妾就不認了。」
康熙真忘了這事,張嘴之前沒想清楚,他這會兒後悔了。
看宜妃賭氣,康熙跟著就認了慫,左右老九就是個成日瞎搞胡搞的,給他指個溫柔賢慧的,那是糟蹋別人家的閨女,這麽想,提督府那個也還成。
他們兩口子怎麽過日子,康熙才懶得管,先把宜妃安撫好才是真的,否則後宮裡頭又要熱鬧了。
康熙正在說「愛妃覺得好就好,就指她給胤禟做福晉」,就有個小宮女站在門外報信說陳庶妃來了,問皇上、娘娘見不見。
宜妃同陳庶妃從來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倆沒任何交情,乍然聽說人在外頭,她還愣了愣。
她看向一旁的康熙,康熙滿是無所謂,說她想見就見,不想見便打發走。
康熙都這麽說,宜妃就吩咐道:「你問問她有什麽事。」
不多時,小宮女問清楚了,回說:「陳庶妃說九阿哥抱走了皇上賞她的貓,她使人去要,沒要回來,她還說……」
宜妃看她欲言又止的,沉著臉問:「還說什麽?」
「她還說九阿哥欺人太甚,九阿哥對她派去傳話的小太監說:你說這是你宮裡的貓?你叫牠一聲,牠答應不?」
這還真是老九的作風,宜妃轉過頭笑咪咪地看向康熙,「這事臣妾拿不定主意,皇上您說該怎麽辦?」
康熙心裡想的是,選秀之後立刻給胤禟指婚,指婚下來之後讓欽天監挑個最近的好日子趕緊把禍害湊作堆,並且要第一時間把他轟出宮去自立門戶。
怎麽辦?攤上老九那流氓做派還能怎麽辦?認栽唄!
康熙盡量心平氣和的吩咐說:「就照九阿哥說的,他愛怎麽辦怎麽辦。朕,天下之主,日理萬機,管不了這等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