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宜妃先前十分感動,覺得那些痛也沒白受,老九成熟了很多。

眼下卻巴不得他自私一點,做什麼捨己救人?

他對老四伸援手的時候咋沒想想宮裡的親娘?還有福晉寧楚克以及剛剛出生的七斤?他有個萬一,那可怎麼辦呢?

都說人各有命,老四要是命不該絕總能轉危為安,哪用得著他去幫忙?

宜妃連信紙都拿不穩,看到中間差點厥過去,直到康熙說已經安全了,沒事的,她才安心些許。可還是怕,這天還熱著一個鬧不好傷口就會潰爛,跟著人還要燒起來,問題一串兒一串兒的,哪裡就只是皮外傷的問題?

宜妃就是干著急,在屋裡來回踱步,走了好幾圈才想起來要不要給寧楚克報個信。

想想還是別說了,別讓她跟著心慌意亂,她還要照看七斤。

眼下只盼皇上趕緊回京,趕緊把老九帶回來。

老九啊,那是她的命根子!

當時的情況的確比宜妃預想的嚴重多了,那傷口很是猙獰,索性有太醫隨行,趕緊清洗了傷口上了葯,處理傷口的時候也沒忘記吩咐底下煎藥來,一大碗葯湯灌下去他的情況雖然沒有明顯好轉,也沒繼續惡化下去。

老四在那屋守到他度過危險,實在撐不住了才讓其他兄弟勸回去眯了一會兒。

胤禟有些發熱,太醫處理得當很快又退下來。康熙問說情況如何,太醫滿是遲疑,回說傷口遲早能好,比起這個,他受傷的部位比較微妙,太靠近命根子,往後有沒有影響難說。

康熙給宜妃寫信的時候避重就輕,寫他傷著腹部,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是擦著命根子……趕上天氣熱,出去行獵本來就容易流汗,大家穿的都不多,那點布料根本不頂事。

康熙在給宜妃的傳書里說這就回京,讓耐心等著,其實回來這一路還是用了點時間。期間,康熙數次請太醫入皇帳,這般行徑讓人忍不住胡思亂想。

那大傢伙的確厲害,打死之後都廢了老大力氣才抬回來,聽說老九挨了它兩爪子,那不就是皮外傷?別說挨兩爪子,哪怕缺胳膊斷腿兒也不致命,這種傷只能好生處理仔細將養,有什麼值得商談?

疑惑不是一兩個人有,多數人也就是悶著好奇,也有人私下嘀咕兩句,唯獨老四,作為被救下的一方,他心裡十分愧疚,覺得是自己招來的事,反而叫九弟傷得如此嚴重。

當時的情況,胤禟是能躲開的,他掛記著兄弟,沒顧得上自己。

從胤禟被送回營地,老四每天都要守他好一陣子,得空就去看看,向太醫詢問傷情……他時常想起當時的情形,也會想起老九平素的做派。他是有些不著調,時常叫皇阿瑪大為惱火,心卻不壞。他又是瀟洒一日算一日的個性,對朝事並不上心,也看不出有多大的野心和抱負,就是愛玩愛享樂一些……

早先覺得,他並不是沒有天分,樣樣事情都做不好委實有些不爭氣。又覺得胤禟寵福晉太過,有些不講規矩。

沒說什麼是因為輪不到自己來說,又不是一個額娘生的,打小也沒玩在一起,他沒立場找上門去討人嫌。甭管怎麼說上頭還有皇阿瑪,皇阿瑪都不管他,做兄弟的能怎麼著?

胤禛這個人,看似沉穩,其實性子比較偏激,他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典型。

先前看老九一身毛病,經此一事,再讓他說,胤禟也沒什麼不好,心思正,平素也挺有分寸,就缺了點鴻鵠之志……可個人有個人的追求和活法,這無妨。

胤禟怎麼都想不到,自他負傷以來,形象一日比一日光輝,在老四心裡已經不能更積極正面了。

因為擔心他的傷情,老四反覆請教隨行的太醫,太醫支支吾吾說不明白,再追問下去他就往康熙身上推:「皇上下了令,不讓臣宣揚九貝勒傷情,四貝勒要想知道就問皇上去吧。」

胤禛當真去求見康熙,到御前乾脆點明正題:「九弟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請皇阿瑪告知兒臣。」

對別人,康熙有所保留,老四問起來,他嘆口氣,接著就照實說了。

「老九這傷,說輕則輕,說重則重。」

只這麼說,胤禛沒聽明白,康熙就點了兩句:「外傷養些時候便無大礙,就怕傷在那處,有礙子嗣。」

「您是說九弟他……」

話到嘴邊,胤禛說不出口,康熙心情沉重的點點頭:「太醫說有那個趨勢,這事朕只說給你聽,聽過不得外傳。」

這次的事讓康熙深感無力,哪怕是人間帝王,總歸有辦不成的事,也有懊惱以及沮喪的時候,早先他是嫌老九煩人,可那就是隨口抱怨一聲,要說起來,胤禟品行挺好的,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看看這次的事,他和老四不算親厚,關鍵時刻卻能伸出援手……他沒白讀四書。

多好的孩子,卻有絕嗣的風險,偏偏這種病症不是說治就能治的,太醫也沒主意,建議先把重點放在皮外傷,等回京再請太醫院上下會診。

但凡太醫院這麼推脫,就代表丁點把握也沒有,類似的話康熙聽過不止一次了,他心裡有數。這要是風寒感冒骨折脫臼之類,還能威脅說有個萬一提頭來見,他這種情況,康熙沒給太醫太大壓力,怕適得其反,就放了話說,第一別往外胡說八道,第二多翻翻前人留下的醫書,看看疑難雜症篇有沒有提到這種情況,盡全力治療。

能做的都做了,康熙每每想起胤禟的遭遇,心裡都惱恨不已,恨自己本事不夠。

趕上胤禛來問,他將情況道明以後,嘆一口氣:「老四啊,胤禟這傷是為你受的,你要好好記著,不要忘了。」

忘……

這怎麼忘得了?

終其一生都忘不了。

哪怕捨身救人的是個奴才,你都能記他好些時候,給補償,給賞賜,往後對他寬容以待。胤禟可不是四貝勒府的奴才,他是胤禛的兄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二人誰也不比誰高貴,他們是平等的。再加上往常感情不厚,胤禟完全可以掉頭就走,替他搬個救兵來就已經仁至義盡了,他以身犯險,這對胤禛觸動很深。

這幾日,胤禛胡思亂想了很多,他想過假如反過來自己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假如當時在旁邊的不是老九,是其他兄弟甚至於老十四又如何?

他不確定,不敢說,不能保證自己遇上別人一定能獲救。

正是因此,他對胤禟的感激很多很多。

老四也就在問責或者訓斥別人的時候能多說幾句,你讓他跟抹了蜜似的,一張嘴就是甜言蜜語花式表心意太為難人。譬如此刻,他從驚詫到不敢相信到滿心沉重到內疚自責到最後重重點頭——

往後有他一口飯吃,就不會叫九弟餓著;有他一日舒坦日子,就不會叫老九吃苦受罪。

老九要是真絕了嗣要從同輩兄弟膝下過繼一個,他也絕不推脫。

胤禛嘴上沒說,心裡想了很多。康熙知他品性,明白他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不再多說,擺擺手讓他退出去。

老九要是真傷了那處,往後都不能生,康熙還不知道該怎麼同崇禮交代,怎麼才能安撫那一家子。老九福晉過門還沒一年,她如花的年紀就連指望和盼頭都沒了,往後只能守著胖閨女過日子……這太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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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格格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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