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逃離紫禁城
牢房牆角有一個老鼠洞,裡面住著兩隻肥碩的老鼠。
懷恩不明白,它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裡安家。因為,皇宮裡的任何一個地方,可能都會比這裡安逸。這裡,來來往往的都是被關押起來的犯人,自己的口糧可能都不夠。
顯然,這兩隻老鼠只是將家安在這裡,也許,這裡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一些。因為住進這裡的人不會有心思為難兩隻老鼠。
所以,這兩隻老鼠膽子極大,在她面前大搖大擺地耀武揚威,宣示著自己的自由。
她與這兩隻老鼠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可是今天,懷恩決定要捉住它。她中了軟筋散,手腳酸軟,妨礙了她的速度,但是對付一個鼠輩,應該是輕而易舉。
她堵住了它們所有的洞口,但是它們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敏捷,捉住它們,頗費了一番氣力。
那老鼠氣力那麼大,想要牢牢捉住它,都要累出一身的汗。
懷恩手掌一翻,手心裡赫然多了一枚黑色的藥丸。
那是邵子卿最後一次離開的時候,趁人不備,偷偷留給她的。
軟筋散的解藥。
她用指甲掐下一半,喂進了其中一隻老鼠嘴裡。
她見識到了這世間的險惡,男人的絕情,她不敢將自己的命運全都押在這一粒藥丸之上。
尤其,是現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她知道太多關於喋血堂的機密,自己的存在就是邵子卿的心腹大患,關係著他的安危。
她害怕,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不敢賭。
半晌之後,老鼠依舊活蹦亂跳,在她手心裡費力地掙扎。
她微微一笑,放下心來。
那隻老鼠立即從她手裡驚恐地掙脫出來,與她在牢房裡四目相對。
她安心地將剩餘的半粒解藥咽下去,靠在牆壁之上閉目養神。
他對於自己,終究還是留了一分情義,只是無法搭救自己出去。
他留下解藥,會不會,仍舊還在那裡等著自己?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親眼目睹自己為了他承受的折磨與審訊,目睹自己大義凜然地咬緊牙關,緘默不語。還有什麼方式更能表達自己對他的堅定與執著?
看守的侍衛將飯菜送過來,仍舊熱氣騰騰的,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褚月華對於自己的飯食,倒是並未苛待。
懷恩起身,將飯菜端到跟前,然後左右查看,確定沒有人監視,將飯菜盡數倒進了老鼠洞里,然後依舊遮掩好,將乾淨的碗放回原處。
那些看似誘人的飯菜里,每天都混雜了軟筋散的葯。但是她又不得不吃。兩三天不吃飯,即便是解了藥性,她也會餓得頭眼發花,有氣無力,與中了軟筋散又有什麼兩樣?
很快就有侍衛過來,將東西收走了,滿意一笑。
她作為經過喋血堂嚴格培訓過的一名細作,她懂得,這軟筋散的時效其實只有三十六個時辰。三十六個時辰一過,葯勁褪去,她就可以逐漸恢復氣力。但是,三天的時間,她不足以恢復到鼎盛時期。
而且,褚月華給自己的期限,便是三天。
如今有了半顆解藥,她有足夠的自信,一兩天就可以復原如初。
她不吃侍衛送來的飯菜,甚至於飲水都不喝。她在等待著自己體力的恢復。
她必須要逃出宮去,她要找到邵子卿,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邵子卿的懷裡。
她臨死也要讓邵子卿明白,自己對於他的心意,就算是鐵石心腸,也不會無動於衷。她願意血濺當場,換取他一生內疚,將自己銘刻在心裡一輩子。
恢復了三成氣力的她,重新捉住了那隻企圖逃走的老鼠,用手裡的簪子費力地剖開老鼠的肚囊,強忍著噁心,吸食它們熱燙的鮮血,然後除去內臟與皮毛之後,將它的肉也吃了。
她吃過不止一次的老鼠肉,然後生吃這是第一次。她數次感覺到翻江倒海,想要嘔吐的衝動。
她必須要保存足夠的體力。
她有著足夠的警惕心,她不傻,而且,她了解月華。她明白,這可能僅僅只是褚月華的一個計策。
邵子卿逃了,逃得無影無蹤,她們尋不到他的行蹤,所以想跟蹤她,找到他的下落。
她不想中了褚月華的計,但是她又必須逃出去,這是毋庸置疑的。
褚月華的跟蹤計劃應該是在三日以後,她必須要提前,讓她措手不及。
氣力逐漸地恢復,一點一點,好像沙漏里的沙子細細地落下來。
她不動聲色地活動著自己手,滿心焦灼。
夕陽西下,夜色逐漸暗沉下來,從窗口望出去,濃黑如墨,整個天地都融為一體。
懷恩開始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用粗啞的男聲。
站在門口的侍衛猛然警覺,迅疾打開牢門:「誰?!」
牢房門外一片刀劍出鞘的聲音,昏昏欲睡的人也猛然警醒,一擁而入。
懷恩抬起臉,沖著那侍衛譏諷一笑。
侍衛挑起燈籠,向著牢房裡照了照,滿臉愕然。
侍衛們罵罵咧咧地閉上了門,滿腹牢騷:「一驚一乍地,被你嚇個半死。我們就守在門口呢,難不成有人插翅飛進去不成?」
侍衛懊惱地道:「好像聽到有男人說話。」
那人不耐煩地譏諷:「耳鳴,幻聽,你小子怕是腎虛,快要不中了吧?」
「滾!」
侍衛惡聲惡氣地罵了一句。
旁邊有人跟著譏笑。
懷恩用心看過了,看守的不下七個人。
對付他們幾個,懷恩自忖沒有問題,只是如何能靜悄地,不被外面的御林軍覺察?
黎明大概丑時末,一天里最為睏倦的時候,懷恩趴在牢房的門上,已經隱約聽到鼾聲。
她繼續自言自語,依舊用粗啞的聲調。
「你祖宗的。」適才那侍衛又一次罵罵咧咧地打開牢房。這一次他聽清楚了,確定不是自己幻聽。
牢房裡確定只有蘭懷恩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受了懷恩的愚弄,氣急敗壞地衝進來:「找死呢,是不是?」
懷恩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他有些狐疑,湊近了,踹了她一腳,罵罵咧咧地嘟噥:「耍小爺我找樂子是不是?」
懷恩一躍而起,敏捷得就像一隻豹子,一把卡住了侍衛的喉嚨。
侍衛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悄無聲息。
懷恩三兩下利落地扒下他身上的衣裳和頭盔,套在自己身上。
外面的人一聲冷哼:「都是快要進鬼門關的人了,你搭理她作甚?」
懷恩退出牢房,一邊將牢房門上的鏈子纏在手腕之上,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機警地打量周圍的環境。
一共有九個人,四個人在昏昏欲睡,三個人圍攏了說話,還有兩個人警惕地望著自己的方向。
她一轉身,可能就會被認出來。
她低垂著頭,用袖口遮掩了鐵鏈,扭身一聲不吭地向著牢房外面走。
「喂,做什麼去!」
一頭領模樣的人漫不經心地問。
懷恩已經走到了大門口,腳下一頓,壓低了嗓音,模仿著適才那侍衛的腔調:「我去解個手。」
「你不是剛去了嗎?」立即有人提出質疑:「懶驢上磨屎尿多。」
「腎虛。」
她的話音剛落,守在大門口的侍衛已經覺察到了異樣。畢竟她的個子嬌小,穿上一身寬大的侍衛衣裳,只要有人著眼,就會立即發現。
「站住!」
那個侍衛的手隨即搭上了腰間的劍,還未拔出,她手裡的鎖鏈已經直擊他面門之處。懷恩出手如電,更何況鎖鏈之上混合了渾天罡氣?
「啪」的一聲,那侍衛立即一頭栽倒在地。
這動靜立即驚動了正在說話的三人,一起扭過頭來,驚呼出聲:「誰?!」
懷恩眼見自己的金蟬脫殼之計敗露,當機立斷,將手中鎖鏈一抖,直擊飛撲過來的幾個侍衛。侍衛已經拔出佩刀相迎,砍在鐵鏈上面,爆發出一串火星。
「越獄了!」
其他人齊聲驚呼,一同向著懷恩的方向撲過來。
懷恩手中的鎖鏈已經纏上了其中一個侍衛手裡的刀,一個使力,侍衛只覺得刀柄熱燙,趕緊脫手而出,被懷恩接在手裡,然後反手沖著那侍衛就是一刀,乾脆利落。
其他人的刀鋒眼看就要到了,懷恩手裡的鎖鏈帶著渾天罡氣抖落出去,幾人齊齊後退數步,躲避它的駭人威力。
她趁機奪門而出,腳尖一勾,合攏大門,反手用鎖鏈捆住門環,一個飛身上了房頂。
身後的牢門被氣急敗壞的侍衛們搖晃得「哐啷」作響。
「來人吶,有人越獄了!」
火把次第點起來,整座紫禁城裡幾乎是立刻就喧囂起來。
懷恩已經趁著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幾個縱躍,直奔西南方,因為,那裡還有邵子卿的最後一步棋子。
每次邵子卿夜間潛入皇宮,都是由他掩護,這裡是她逃跑的最佳路線。既然邵子卿有心將自己救出紫禁城,就必然會提前做好籌謀,安排好人手接應。
當宮裡的御林軍緊跟著那道迅疾的身影,將她團團包圍起來以後,才發現,那人並不是蘭懷恩。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懷恩已經依仗著自己對宮中地形與布防的熟悉,安然離開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