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寧春草蹲在九曲浮橋的盡頭,低頭撿起橋頭鋪就的白玉石子,噗通噗通的一個接一個扔進湖水中。思量著自己如今的處境,能有什麼出路。
她不是個只會坐以待斃的人,時不與我,我必當自己另尋出路。
啾啾有鳥從頭頂飛過,寧春草抬頭看了一眼,猛的起身,向不遠處走過的小丫鬟疾走而去,「這位姐姐,麻煩請教,晏側妃的院子怎麼走?」
她又迷路了,可那又有什麼,人生和走路一樣,總會有迷茫不知方向的時候,但只要往前走,總會有出路!
「往前走,月亮門處往右拐,一片翠竹那兒……唉,算了,我帶你去吧!」小丫鬟見她衣著鮮亮華麗,面上沒有不耐,溫聲問道,「娘子是哪家來的小姐么?怎麼會在這兒迷了路?」
寧春草笑笑,只道:「多謝這位姐姐。」
丫鬟果然將她帶到晏側妃的院子外頭,她退下一隻鐲子給了小丫鬟,小丫鬟喜不自勝的捧著鐲子福身道謝,連蹦帶跳的轉身離開。
這一身衣服首飾,都是姜伯毅為她準備的。他素來體貼周到,說話又叫人心中舒暢熨帖。就算如今已經分開,仍舊時時處處能叫人感受到他的好。
寧春草緩緩吐了口氣,邁步進了晏側妃的院子。
周家六小姐已經走了,晏側妃正同外頭的管事查閱賬冊。聽聞寧春草求見,還微微愣了一愣。
丫鬟偷偷瞧著晏側妃的臉色,不知是該將人趕走,還是恭候著晏側妃的吩咐,袖裡揣著寧春草塞給她的赤金簪子,一時有些猶豫。
「今日的帳就看到這兒吧。」晏側妃嘴角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竟然合上了賬冊,叫管事離開。
以往晏側妃查賬,斷然是不受旁的雜事影響的,一般的事情一定要等到查完才會理會。
這世子爺身邊小小妾室,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小丫鬟心道蒙對了主子心思,對手裡揣著的赤金簪子也越發喜歡起來。
「讓她進來吧。」管事退走,晏側妃點頭道。
寧春草見得晏側妃,恭敬行禮,卻不多言。
「你主動尋我,是有何事?」晏側妃垂眸看著寧春草。
寧春草抬眼看了看晏側妃身邊立著的丫鬟。頷首恭敬道:「這一路上,世子爺沒少吃苦受累,倒是比在京中成長迅速。」
晏側妃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屏退了身邊人,她抿了口茶,才又笑著開口,「所謂何事?你看起來,可不像是要來稟報世子爺有所成長的?」
「晏側妃明鑒。」寧春草頷首,「婢子前來,乃是有事相求。」
「你主動相求?」晏側妃笑了笑,「如今不怕我對世子不利了?你求我,世子可是會很介意的。」
寧春草沉默了一陣子,「婢子當初答應側妃要求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
晏側妃笑著點點頭,「當初是我逼你,如今卻是你自己主動前來,這可是不同的很。你且說說,你要求我什麼?我也好看看,你值不值得我答應?」
寧春草沉默片刻,她並非猶豫,來的路上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會兒沉默只是為了讓接下來的話顯得更為鄭重其事。「婢妾想求晏側妃教婢妾功夫。」
晏側妃剛抿進口中的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她輕咳著將茶咽了下去,抬眼打量著寧春草。「你說,你想學功夫?」
寧春草點頭,「先前見過晏側妃伸手就能握住世子爺已經揮出的鞭子,婢妾私下裡猜測,晏側妃定然是深藏不露之人,就算側妃您不能親自教導婢妾,也必然能指派人來教習婢妾。」
晏側妃眯眼看她,「出門一趟,你果然不同了。是路上遇見了什麼,讓你有此想法?」
寧春草垂眸,她如今不過是個弱女子,前世推她摔下歸雁樓的那小廝怎麼說也是個大男人。如今的她,想要親手殺了那人,頗有難度。又不可假旁人之手,學功夫似乎是最有效的途徑。
「婢妾不問晏側妃想要管教約束世子爺,究竟是為了睿王府,還是為了您自己,您也不問婢妾學功夫究竟為了什麼,可好?」寧春草低聲說道。
晏側妃聞言,笑了笑,「你有求於我,倒還和我談起條件來了?」
寧春草默不作聲,等著晏側妃的反應。
晏側妃看她半晌,搖了搖頭,「不是我不答應你,只是你如今的年紀,學功夫已經太晚了。想要練出些本事來。需要從小打好基礎,有些底子方能見效。如今你相求,必然是有目的促使。一年兩年的,根本學不到什麼東西,十年八年的,你也未必耗得起。」
寧春草連連點頭,十年八年她哪兒有功夫等?只怕還沒等到,她就死在夢裡了。
「你若是有什麼難處,或是想要達成的目的,不若明白告訴我。你若有誠意,我也不會推拒幫你,順水人情嘛,我們日後還是要合作的。」晏側妃面對她的態度十分友好,絲毫也不像對一個無名小妾。
寧春草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旁人幫不了我,這件事,只能我自己來做。」
晏側妃抿嘴,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寧春草頂著她的視線,姿態十分端正,她思量了一陣子,才又開口,「也不需要學什麼大本事,婢妾也不指望能將什麼人打敗。婢妾只想學一招克敵,能取人性命的本事。」
晏側妃聞言,眼中流露驚異之色,勾著嘴角無聲笑了笑,「你說的倒是簡單,一招克敵,這是多少人想學學不來的?你倒還覺得簡單?」
寧春草仰臉看著她,「旁人會因為我是個小女子,而對我沒有防備,我要利用的就是這種沒有防備的心理,靠近旁人,一招取其性命。這樣,很難么?」
晏側妃微微愣住,抿嘴看她。
廳堂里一時寂靜無聲,連窗外麻雀的叫聲都顯得尤為清亮。
風拂過窗欞,窗扇吱呀響了一聲。
廳堂里傳來淡淡的「哦」的一聲,晏側妃點了點頭,「原來,你想殺人。你將自己的心思,這般表露在我面前,是將我當做自己人了呀?」
寧春草仰頭看著晏側妃,「當初,我答應您,會照您說的做時,不就已經表明了么?」
晏側妃聞言點頭而笑,「此一時,我以為,可不同於那時了。如今,你是心甘情願的,對么?」
寧春草擺正神色,叩首道:「是,婢妾迫切之至。」
晏側妃微笑著緩緩點頭,「好,我究竟是為了睿王府,還是為了世子爺,我不需解釋,你也遲早能看明白。你的心思,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寧春草應是。
「那你可有什麼擅長的?我也好來想想,該如何教習你?」晏側妃問道。
寧春草點頭,「婢子擅舞。」
晏側妃哦了一聲,「你先回去,容我好好想想。」
寧春草起身,緩緩退出了廳堂,退出晏側妃院子外頭。木盡吉巴。
睿王府廣闊,廣闊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現下該往何處去。她漫無目的的遊走著,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今正被人所談論。
靜謐的書房之中。
睿王爺垂眸,吹了吹茶葉,抬眼看著一旁站著回話的程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