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綠蕪皺眉,強忍不住,捂住胸口倒退了一步,緊抿的唇縫處,似有血色。
寧春草立時停下搖鈴。那附和的吟唱聲也隨之停下。
寧春草回頭,循聲望去。
只見當初常常伴在巫女身邊的少女楚兒,面帶笑意,緩步而來。
當初凌厲的少女,此時卻已做婦人打扮。眉宇間褪去少女的青澀,周身都平添了幾分成熟婦人的嫵媚。
寧春草見她打扮,心下已有猜測。
楚兒只看了寧春草一眼,便將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綠蕪身上,「蕪姨娘真是好本事,竟然能先一步將寧春草抓到手呢!」
綠蕪捂著胸口,似乎氣息不穩,難以開口。
楚兒搖曳上前,輕笑道:「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叫我得來全不費功夫。多謝蕪姨娘了!在大人面前,我定然會為姨娘請賞的!」
「你,」綠蕪深吸了一口氣,硬是咽下口中濁血,冷冷看著楚兒道。「你休要動她,她是閣主要的人。」
「閣主已經答應我家大人,得了這女子,就交由我家大人處置,怎麼,閣主沒有告訴你么?」楚兒笑嘻嘻的說道。
「閣主沒有這般交代我,你不能將人從我這兒帶走。」綠蕪咬牙說道。
「如果我偏要帶走呢?」楚兒也搖了搖手腕子上掛著的金色鈴鐺,鈴鐺聲清脆而響。
楚兒手腕子上一共有三顆鈴鐺,比寧春草手中的鈴鐺小的多,掛在腕子上,可當裝飾用,這般搖動起來的時候,風中似乎亦有力量波動。
綠蕪深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子,「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
楚兒抿唇輕笑。「平日里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不過現在嘛……」
她側臉看了看寧春草,「你已經受了傷,結果可就不一定了喲!」
寧春草雖然很想跟楚兒走,因為跟她走的結果。就是被交給巫女,這正是她的目的所在呀,留下來只會落到姜維手裡,她可不想見姜維那不陰不陽的人!
可這會兒,楚兒明顯趁人之危,在綠蕪受傷的時候欺負人。能看出來兩人似是平日里就有不和,平日里的妾室相爭,寧春草管不著,可現在,「你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人,問我過同意了沒有?」
楚兒看著突然擋在綠蕪跟前的寧春草,掀著嘴角,露出嘲諷的笑,「你的人?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咳,以前是我的人!」寧春草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口,尷尬說道。
綠蕪皺眉,看著護在她跟前的背影,冷凝的表情似有一絲裂痕。
「你家大人都未必是我的對手,你真的要試試?」寧春草握著黃銅鈴鐺,斜眼看著楚兒。
楚兒冷哼一聲,「大言不慚,不過是我家大人想留你活命罷了,不然你還真以為自己有本事?」
「是啊,」寧春草點頭而笑。「你家大人要留我活命,你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你……」
「楚兒!」
楚兒的話未說完,便被空中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
寧春草和綠蕪都是一驚,楚兒卻面露喜色,仰頭喚道:「大人,您來了?您收到我的訊息了?」
巫女沒有回答,搖鈴聲卻是驟然響起。
楚兒合著搖鈴聲吟唱起來,並毫無預兆的縱身向前,一把扣住寧春草的手腕。
「不要啰嗦,將人帶走!」巫女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楚兒的吟唱聲不停,恍若有魔音繞耳,將寧春草心中擾的煩亂。
再看綠蕪,可就不止是煩亂了,她捂著耳朵,面色發白,跌跪在地上,喘息連連,像是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更不要說阻止楚兒將她帶走了。
寧春草掙動手腕,作勢要從楚兒的鉗制之中脫身出來。
可楚兒卻嘻嘻一笑,吟唱中,將手扣得更緊。恍若鐐銬鐵箍一般,竟完全沒有掙開的可能。
寧春草手中的黃銅鈴鐺也被她劈手奪去,拽著她來到一輛馬車前頭,將她硬塞進馬車裡,順勢拍了下馬背。
那馬無人驅使,卻嘚嘚的跑了起來,像是自己認識路一般。
看不見巫女人在何處,卻只聽得她搖鈴的聲音似乎高高低低,遠遠近近,一直沒有徹底離開耳邊。
寧春草在巫女的鈴鐺聲中,覺得越發疲憊,眼皮子越來越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合上。
她不敢叫自己真的昏睡過去,趁楚兒不注意,她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尖。
痛覺讓她猛然驚醒,一股子血腥味兒在口中瀰漫。
這一下咬的還真狠,寧春草吸了吸鼻子,兩眼含淚,疼出的淚。
馬車上顛簸了有兩柱香的時間。車速漸漸慢了下來。
巫女的鈴鐺聲停了,楚兒的吟唱聲也跟著停了。
寧春草連忙閉上眼睛,故作昏昏沉沉的樣子。
楚兒嘻嘻一笑,「還說自己比我家大人厲害?現在知道我家大人的厲害了吧?你呀,差得遠呢!」
說話間,她將寧春草拖下馬車,扔在青石板鋪就的路上。
「大人,寧春草帶回來了。」楚兒向空中拱手稟道。
一陣風動,院中似乎多了一人,寧春草不好睜眼去看,只眯著眼睛,隱約的打量。
「這是她的鈴鐺。」楚兒彎身,將她的黃銅鈴鐺奉上。
巫女卻是冷哼一聲,「什麼她的鈴鐺?這分明是是我的鈴鐺!」
「是,屬下失言,是大人的鈴鐺!如今,物歸原主!」楚兒恭敬的說道。
巫女看了看地上半趴著的寧春草,這才滿意的輕哼了一聲,「你回去吧,姜維要是問起來,就說人我帶走了。你的忠心,我看到了,你做的很好。」
楚兒聞言,似乎有些激動,好一陣子才行禮告退。
馬蹄聲漸遠。
院子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寧春草趴在青石板地上,有些冷。雖然如今的天已經很暖和了,可地上的潮氣涼意還是透過衣服,鑽進了骨頭裡。
「趴夠了沒有?還不起來?」巫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寧春草聞言,睜開眼睛,側臉看她。
巫女似笑非笑,「起來。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就你那點兒三腳貓的野路子功夫,少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寧春草聞言,從地上一躍而起,拍了拍手上的塵,「是不是野路子都無關緊要,能起到想要的效果就成。你若是看不上我。何必緊追著我不方,費勁的把我抓來。還不是為了什麼奪舍?」
巫女笑了笑,「是,你知道就好。奪舍之後,你這身體才能發揮出當有的威力和功效來,叫你佔據著著實是浪費!」
寧春草搖了搖頭。「我真是不明白,從鳳州城相遇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厲害。你一路從鳳州追我到青城山,如今又到京城。你究竟是因為我,才追了這一路,還是因為燕王?」
巫女一愣,「你怎麼會這麼問?」
「鳳州城的蝗災,若是不能及時控制住,百姓就會將責任怪罪在朝廷之上,更甚至攀誣當今聖上。大臣們也會逼迫聖上下罪己詔,公布天下。」寧春草看著巫女說道,「原本不了解你的本事之時,我真覺得你是沒有辦法控制蝗災的。可如今,我卻不這麼看了。」
寧春草指了指她手裡的黃銅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