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可以扶植一個皇子作為他的傀儡……更或者,待皇子登基之後,這皇子若是沒有子嗣,又早早殞命,他不就有機會了嗎?」睿王低聲說道。
寧春草瞪大了眼睛,「他打算的還真夠遠。」
姜伯毅笑了笑,「這種事情,可不就是走一步望十步?」
寧春草皺眉,「那我們該做什麽?」
她的問題出口,廳堂里靜了一靜。
睿王抿了抿唇,「我們也要走一步望十步,甚至二十步。首先,咱們得知道聖上的龍體是否康健,還有多少時日。聽聞聖上早已開始服食丹藥,這丹藥……」
睿王搖了搖頭,丹藥說是能延年益壽,叫人長生不老,他卻一直不敢苟同,只覺是葯三分毒,迷戀丹藥總歸傷身。
「嗯,那第二步呢?」寧春草問道。
「第二,搞清楚燕王想要支持哪一位皇子,我們也要找出一位足以與之抗衡的皇子來支持。」姜伯毅緩聲說。
睿王聞言,轉過頭看著姜伯毅,看著這當年殺了自己愛妻,如今又險些叫自己死在他劍下的人。
自己的夙仇竟跟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怎麽也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自己和他能這麽心平氣和、不動刀槍地坐在這,商量著日後的路要往何處走。
人生,還真是處處有「驚喜」,處處有意外呢。
姜伯毅感受到睿王的視線,也抬頭回望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電光石火間,似有硝煙瀰漫。
寧春草連忙清了清嗓子開口,「咱們說好的,過往暫且不提,共度難關之後,再算陳年舊帳。你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至於要在我這小女子面前言而無信吧?」
姜伯毅率先移開了視線。
睿王也清了清嗓子道:「寧姑娘放心。」
他們商議好了具體的計畫之後便各自下去。
寧春草扮作晏側妃貼身婢女的樣子,跟在晏側妃身邊,如今女巫正在到處找她,但女巫估計怎麽也想不到,她此時會藏身在重兵把守的睿王府內。
而姜伯毅武功高強,趁著夜色出入睿王府,好似入無人之境一般,絲毫沒有驚動把守之人,不過他這夜卻不是獨自一人回來的,他還帶了個人。
那人被堵了嘴,塞在麻袋裡,姜伯毅扛著他來到睿王的書房中。
砰的一聲,麻袋從姜伯毅的肩頭被甩在地上,疼痛叫昏迷中的人悶哼了一聲。
此刻,寧春草和晏側妃也都在書房裡。
晏側妃微微皺眉,「他還能回話嗎?」
姜伯毅輕輕一笑,將人從麻袋中提溜出來。
睿王上前,眯眼看了看那人,緩緩點頭,「是他。」
姜伯毅伸手將那人的腦袋蒙上,又往那人身上幾個穴位上猛地一戳,那人立時疼得驚醒過來,嗯嗯的哼著。
「安靜,再叫就要你的命。」姜伯毅冷喝一聲。
估摸是他殺氣太重,那人聞言,果然一聲都不敢再吭。
姜伯毅伸手將他口中堵著的東西拽出,「問你什麽就答什麽,有一句廢話,後果你知道。」
那人愣了片刻,連連點頭。
姜伯毅看向睿王,睿王沖他點頭。
「聽聞你是負責給聖上請脈的太醫,聖上近來龍體如何?」姜伯毅問道。
「聖上……」
「有一句謊話,我就剁你一根手指頭。」姜伯毅威脅道,「不過你不用怕,我的問題不多。」
聞言,那太醫嚇得一顫,汗都流到了脖子里。
「是、是,聖上從年前開始就小毛病不斷。我發現,聖上並不肯好好用太醫院開的葯。只聽聞聖上在服用什麽靈丹妙藥,能夠醫治百病的……可具體是什麽葯我也不甚清楚。」太醫語帶顫抖地說道。
「小毛病不斷?」姜伯毅重複他的話道,「你似乎是避重就輕了吧?」話音落地,他就抓過太醫的手,手起刀落。
只聽見哇的一聲慘叫,那太醫險些疼暈過去。
寧春草倒吸了一口冷氣,倉皇退了兩步,她詫異地看著姜伯毅的臉,他臉色從容,好似做慣了一樣。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姜大哥,姜大哥在她眼中從來都是溫潤的,是和煦的,是叫人如沐春風的,原來他傷人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平靜淡然,這般的無動於衷。
寧春草咽了口唾沫,屋裡的血腥氣並不濃重,她卻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再問你一遍,聖上的龍體,只是有些小毛病而已嗎?」姜伯毅又問道。
那太醫疼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是……聖上久服丹藥,金石已在體內積累,年前已有中毒之症。可聖上不聽勸阻……仍要服用丹藥。如今毒入骨髓,雖未表現出來……但已是強弩之末,不過是丹藥的烈性在撐著……撐不了多久了。」
睿王聞言,眉頭緊鎖。
那太醫似乎是怕極了,如倒豆子一般,「當初延慶觀的玄陽子還在的時候,就秘密的為聖上煉製丹藥,聖上服藥已有十年左右,玄陽子得道升仙之後,他的師弟也為聖上煉製丹藥,可品質不如玄陽子所煉製,聖上一直不甚歡喜,近來燕王……」
太醫說到燕王時突然頓了頓,他身子一震,似乎已經猜到將自己擄掠來的人究竟是誰了,但他故作無知,緩了口氣繼續說道:「燕王進獻了紫還丹,聽聞這紫還丹乃是紫玄真人費盡心血煉製,舉世只有兩枚,若得這兩枚,便可百病全消、延年益壽,聖上正等著第二枚紫還丹呢。」
姜伯毅側頭看了看睿王。
睿王沖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別的問題要問了。
姜伯毅頷首,面無表情的上前,伸手抱住那太醫的腦袋,一手在上,按住太醫的天靈蓋,一手在下,捧住太醫的下巴。
只見他手腕猛地一動,「喀嚓」一聲,那太醫的腦袋頓時歪向一旁,再無聲息。
見狀,寧春草拍著心口,連退了兩步,瞪眼看著那一動也不動,沒了氣息的太醫,又抬眼看著姜伯毅。
就這麽……死了?這樣就殺人了?
殺人對他來說,果然再簡單不過。想當初,自己為了殺一個前世的仇人,為了安撫那冤魂,還特地向晏側妃學習舞劍,她費了多大的功夫,又受了多少的罪,歷經過多少磨難,然而到了姜伯毅手裡,就這麽輕輕一掰,人命就沒了?
姜伯毅轉過頭來看著寧春草,「你一直看到的只有我好的一面,現在看到了我的另一面,有沒有覺得不認識我了?」他嘴角掛著笑,笑容有些涼薄,有些苦澀。
寧春草微微皺起眉頭,他眸色太深沉,深沉得她看不懂裡頭藏了怎樣的情愫。她微微搖頭,「你還是你,姜大哥。」
姜伯毅一愣,繼而低頭笑起來。
一旁的睿王嘆了口氣,「原以為玄陽子德高望重,沒想到……」
以前聽聞玄陽子這名字的時候,寧春草都有些心虛的感覺,因為人是她殺的,可沒有人知道。今日再聽聞這話,她卻突然想起她殺玄陽子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玄陽子該殺,他表面潛心修道,背後卻做著不為人知的勾當,他該死……
「玄陽子是燕王買通的人,從十年前就開始一點點毒害聖上了。」寧春草突然說道。
這話出口,她自己就先愣住了。這話是她說的?
「你怎麽知道?」晏側妃瞪眼看著她問道。
寧春草微微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知道的啊。
「很有可能。」睿王卻接過話頭,說道:「我早查過他的底細,他同燕王一直有往來,只是燕王偽裝得太好,我只當他是對道法有興趣……呵呵,竟叫他騙過了。」
寧春草低頭,忽然間,有個莫名的想法在她心底冒了出來。
她究竟為何重生?為何卷進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當中?
或許這才是宿命的安排,並非是像姜維說的那樣,她重生乃是為了報仇,心中存在的另一個自己,也不是因為報仇的執念才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