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寧春草本就是他的妾,便是他娶了妻,也可以再納妾呀。」三皇子不解,一個小小弱女子,還有這麽大的用處?
聖上卻是笑了,「朕怎麽會叫他納她為妾。」
「是因為當初那個鳳儀天下的命格嗎?」三皇子小聲問道。
聖上淡笑不語。
三皇子在這件事上,完全成了個跑腿的。本是他的提議,這會兒聖上已經完全將這主意當做自己的,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最好的籌謀。
「景珏,你想清楚了嗎?」三皇子將聖上的意思表明,景珏卻一直閉著嘴不說話。
大理寺的牢獄可沒有那麽舒服,三皇子待了一陣子就有些耐不住,只覺心煩意亂,想快點出去。
真不明白景珏怎麽能在這裡被關了這麽久,有如此好的條件放他出去的時候,他竟還一再猶豫、一再拿喬。
「想清楚了就給我個准信,我也好去回稟聖上。聖上如此法外開恩,你若是還不知道感念,可真是……」
「你別說了。」景珏打斷三皇子的話,「我都明白。」
三皇子皺眉看他,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那你倒是說啊。」
「我想見見寧春草。」景珏突然抬頭說道。
「嗯?」三皇子愣住,並非沒有聽清楚,只是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我要見見寧春草,見了她,再決定要不要出去。」景珏認真說道。
三皇子彷佛聽到什麽可笑的笑話,兀自哈哈笑了幾聲,卻見景珏臉上的嚴肅一絲未變,他這才停下笑聲,「你真要見她?」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同你開玩笑嗎?」景珏問道。
「我可不知道她如今在哪裡,能不能尋來,尋來以後又當如何,我可管不了了,你真要見她?」三皇子皺眉道。
景珏點頭,「總會有辦法的。」
「你見了她又能怎樣?她若是不希望你娶周六小姐,你就真的不娶嗎?真的要蹲在這牢獄裡頭,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蹲大牢還蹲上癮了不成?」三皇子看著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景珏卻垂下頭來,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三皇子甩了甩手,「好好,算你有能耐,你這蹲在大牢里的不急,我倒是為你著急,三番兩次的為你跑腿,欠了你的不成?」
景珏勾著嘴角,冷笑了笑,沒有作聲。
三皇子將他的意思呈給聖上,也告訴了睿王。
睿王不得不再次面對寧春草,將上次說了一半的話給說完,「如今想要他出來,就得讓他娶周六小姐。」
寧春草瞪大眼睛,愣愣看著睿王。
「我知道,叫你受委屈了,你救了我的命,如今還想方設法,甚是拉攏了姜閣主來,只為救他,他這嫡妻的位置,怎麽說也該是你的,可你也看到了……」剩下的話,睿王真是不好意思再次說出口,只覺他們一家都有些虧欠這看似單薄的小姑娘。
寧春草卻連連點頭,「原來您上次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呀。」
睿王面上有些赫然,「是,我愧對你,景珏也……」
「這有什麽好猶豫的?娶啊!」寧春草卻是連眼睛都沒眨就直接說道,語氣再理所當然不過,讓睿王的一番猶豫為難,心底的歉疚都變得十分可笑。
睿王詫異看向寧春草,「你說什麽?」
「娶呀,只是娶了周六小姐就能將他救出來的話,為什麽不娶呢?更何況,聖上不是早就賜婚給他們了嗎?現在不過是突然定下日子而已,有什麽好猶豫的?」寧春草反問道。
睿王似乎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原以為她會又哭又鬧,自己定要好言相勸一番,什麽要深明大義、明事理等等的話,他準備了一籮筐,咬著牙也要說服寧春草,可他沒想到,那一肚子的話都還沒用上,人家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問他,為什麽不娶?有什麽好猶豫?
「你……」睿王皺了皺眉,「你並不喜歡景珏,是不是?」
寧春草聞言,忽然笑了,笑得眼睛里有微光閃爍,她連忙垂頭,笑聲卻是不止。
「莫笑,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景珏?」睿王一臉嚴肅。
「王爺,如今擺在面前的,乃是睿王府遭人陷害,有奸臣要謀逆。您是不是忘了初衷了?」寧春草閃避他的問題,不答反問。
睿王清了清嗓子,「我自然沒忘,我難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那您還有什麽好問的呢?」寧春草說道,「救景珏出來,讓他繼承您的爵位,又娶了周六小姐,無疑是在明面上同燕王的勢力抗衡起來。聖上想來也是這般打算,這才會給了他這麽一個機會,倘若錯失這次的機會,之後想要再佔據可以同燕王正面對抗的有利形勢,可就不容易了。」
睿王沒有想到,她一個小小的女子竟也將朝堂形勢看得這麽透徹,連聖上為何會這麽輕鬆的同意都料想到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不禁變得有些複雜,若非事急從權,否則的話,她若能一直在景珏身邊扶持,自己也許會更放心的吧?
她一向最能哄著景珏,叫景珏聽她的話,景珏能從那一群狐朋狗友里脫身出來,就是她的功勞,可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同景珏擦身而過。
「景珏要見你。」睿王緩緩說道。
寧春草點了點頭,「好,我會勸他同意,王爺放心。」
睿王嘆了口氣,先前的猶豫、緊張,以及提前準備好的說辭,都好似一記重拳打到了棉花里。
她就這麽一句話,將他所為難的事情都接了過去,她會勸他同意,叫自己放心。
她分明是喜歡景珏的,讓她去勸自己喜歡的人去另娶旁人,是種什麽樣的心情?
「想哭就哭吧,不用在人人面前都裝堅強。」寧春草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看到姜伯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進來,正盤腿坐在坐榻上。
寧春草搖了搖頭,「不想哭。」
「怎麽不想哭?心裡不苦嗎?」姜伯毅抬頭看著她慘白的小臉,問道。
寧春草嘆氣,「苦,還酸,又苦又酸澀。」
姜伯毅哼了一聲,「真是好樣的。」
寧春草自嘲的笑了笑,「我也覺得自己好樣的,覺得自己真是高風亮節,為了大義,將自己喜歡的人拱手讓出。我很深明大義吧?」說完話,她湊上前去,捧著臉,眨巴著眼睛看著姜伯毅。
姜伯毅別過臉去,冷哼一聲,並不看她,「在我看來,不過是蠢而已。」
「那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寧春草問道。
姜伯毅回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聽?」
寧春草捧著下巴,連連點頭。
「我會劫獄,秘密殺了燕王,皇帝若是不明事理,就行刺皇帝,和自己喜歡的人遠走高飛。」姜伯毅認真說道。
寧春草聞言,立時噴笑出來,「然後扔下一堆爛攤子?」
「那關我什麽事?我活得自在就行了。」姜伯毅說道。
寧春草連連搖頭,「你逗我,你不會的。你若如此,就不會是凌煙閣的閣主。如今的形勢,你為什麽沒有遠走高飛?為什麽沒有扔下這一切不管,說上一句,關你何事?」
姜伯毅抿唇看著她。
寧春草垂眸,緩緩說道:「因為你不放心將苦心經營這麽多年的凌煙閣就這樣交到姜維手上,你不忍看著曾經追隨你的人被姜維肆意操縱。你放不下自己的責任,放不下自己的使命。」
姜伯毅胸膛里,心跳得很快,迎著她的目光,他心中有幾許被理解被體諒的暢快。
寧春草抬頭看他,「我們都有自己的目標和夙願,不達,不休。」
「那你的夙願是什麽?」姜伯毅忽而問道。
寧春草表情怔了一怔,隔了半晌,她才緩緩答道:「說不清楚,我似乎有很明確的目標,又似乎沒有,但不管是怎樣,我順從著我的心意去活就是了。做我心中覺得當做之事,就不枉此生了。」
姜伯毅皺著眉頭,似乎認同,又似乎不能認同她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