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巫女聞言,立時翻臉拍桌子,甚至起身,一腳踩在椅子上,氣咻咻道:「什麼叫好心當成驢肝肺呀?說的就是現下!我是希望聖女帶領巫教,前往南境。但那是在聖女自己願意的情況之下,聖女若是不情願,便是去了,就會對巫教有利么?你們這幫俗人,真真俗不可耐!豈不知什麼叫順應心意,方能順應自然,順應自然,才能水到渠成!勉強來的,就是想要的么?庸俗!」

一連幾個俗字,叫姜伯毅說得無言以對。

巫女笑了笑,「我已經占卜了,只要順應聖女的心意,我所求的,必然能夠得到。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逆著聖女的心意來呢?快說,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對誰都藏著掖著,你這是什麼毛病?」

「姜維沒死。」姜伯毅被巫女吵吵的十分不耐煩,猛的拋出一句話來。

巫女立時就愣了。

廳堂里不聽她聒噪的聲音,霎時寂靜的彷彿能聽到時間悄然走過的聲響。

半晌,巫女才嘶了一聲,「姜維,沒死?」

姜伯毅點了點頭,「我說過要帶他回南境,帶到師父的墳塋前,向師父磕頭認罪,再處置他。」

巫女點了點頭,「所以,現在他人還活生生的在你手裡?」

「是,本想著塵埃落定,我就帶他回南境。可春草不能有孕的事情,讓我不放心就這麼離開。」姜伯毅說出這句話來,恍如自己的心被人扎了一刀一般。

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那麼懂得為旁人考慮,那麼善良,那麼堅強……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她,讓她失去做母親的權利?

「姜維乃是陰陽師,」巫女摸著下巴,兀自喃喃說道,「聖女不能有孕的緣故,是身體陰寒至極,乃是因為她有至寒的魂魄。若是陰陽師能引出那至寒的魂魄,或許……」

說完。她又搖了搖頭。

「太危險,她的兩處魂魄,已經何為一處,融為一體,若是強引出一個,可能……」姜伯毅的話沒說完。就沒了聲響,他的目光有些失魂落魄。

巫女卻是抬起頭來,「可能會死。」

一個死字,響徹安靜寬廣的廳堂,反覆回蕩,好似縈繞在心頭。變得格外肅殺冰冷。

姜伯毅眯眼,「那不行。」

「行不行,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如今你已經是外人了,該怎麼選擇,怎麼決定。乃是要聖上和聖女說了才行的。」巫女沉吟片刻,「姜閣主,說實話,這事兒不當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對他們誰都沒有好處,您還是該告訴他們才是。您不叫我說,自己卻也不說,事兒不是你這麼辦的!」

見姜伯毅沉默不語,巫女有些急。

「你若再不說,那我可就要想辦法告訴聖女知道了。」

「我說。」姜伯毅點頭,「我來說,你不必操心。」

「你一開始就是這麼說的,可拖到了現在,明知那葯不會有效,不過是叫太醫們診不出她的極寒之體而已,還心存僥倖,我可不能任由著你這點僥倖耽誤了聖女!」巫女白了他一眼。

姜伯毅不悅皺眉,「我說了會說,就一定會,來人,將巫女給我扔出去!」

「不用扔,我自己會走!」巫女叫嚷著,卻還是被姜伯毅人高馬大的手下,給抬著帶出了廳堂,直到出了院子,才將她扔下。

「真是沒教養!」巫女氣哼道。

巫女走了,廳堂里安靜下來,姜伯毅獨自坐在廳堂之中,心中卻不能平靜。

他已經問過姜維了。

姜維說的很清楚。正是因為寧春草前世的魂魄和今世融為一體,共存於如今的肉體內,才導致她至陰至寒之體。這種體質,極難受孕,便是勉強有孕,孩子也保不住。

除非引出那前世的魂魄。叫她恢復為常人,才有可能懷孕。

失去另一個魂魄,她會失去許多的記憶,也會喪失如今的異能,她也許就不再會被巫教尊稱為聖女,不再有那般神奇的復原能力,不再能敏捷的舞劍,不會保護自己。

那還是寧春草么?

且姜維也說了,如今,兩個靈魂融為一體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且她們本來就是一個人,融合度很高。若是強迫引出一個靈魂來,或許將要面對的就是肉身的枯竭衰亡。

亦或者,留下的寧春草會瘋,會傻,會變成痴兒……

為了擁有一個孩子,值得冒這麼大的風險么?

姜伯毅都不用問,便堅決的搖頭。

可巫女說的對,這是他的想法,而他如今已經是一個外人了。

他不能替景珏,更不能替寧春草做決定。

他今日已經試探過景珏的態度,以景珏對春草的喜歡,他絕對。絕對不忍心讓春草受到傷害的吧?哪怕,是為了子嗣?

姜伯毅深吸了一口氣,巫女說,這個消息,要先叫春草知道,好叫她心裡有個準備。

他卻不能贊同,他決定,要先告訴景珏知道。倘若景珏敢露出一點點,哪怕一絲一毫對春草的嫌棄,他一定,一定帶寧春草離開!遠走高飛,離開京城。他可以給她任何她想要的生活。

她若喜歡孩子,他們可以收養一大群孩子。反正他自己也是被師父收養的。

她若不喜歡,他們就兩個人一起,不要孩子,自在逍遙。

沒有景珏,他也能讓她過的很好。

這不是趁虛而入。絕對不是。

姜伯毅握了握拳頭,一再在心中確認。

隔了兩三日,他叫人悄悄遞了消息進宮,約景珏出宮相見。

在宮中,畢竟有寧春草也在,這消息,他還沒打算如今就告訴寧春草知曉。

他想要先看一看景珏的反應,看看他的表情后,他再做決定。

「你真是閑得很,才兩日不見,又思朕如此之甚?非要約朕出宮相見?豈不知朕忙得很,哪裡像你這麼悠閑?」景珏便衣常服出宮。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雖口中抱怨,臉上分明是愜意享受的表情。

姜伯毅約見他的地方,是個廣闊的山坡,山坡腳下綠草茵茵,還有一條小河。蜿蜒而過,潺潺水聲,啾啾鳥鳴,花香混合著青草的香氣甚是宜人。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人更容易放鬆自己的精神,放鬆戒備。也就更容易表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姜伯毅對屬下尋到這地方十分的滿意,他目光淡然的落在景珏的臉上,「我看聖上是高興得很。」

景珏笑了笑,「宮裡悶極了,本想帶春草一道出來散心。可你信中卻偏偏叫我獨自前來,不要知會她。你是有什麼話要說?如今倒學會避諱她了?」

「景珏,若是春草不能為你誕下子嗣,你會怎麼辦?」姜伯毅完全沒有給他喘息的餘地,直截了當的說道。

他的目光也一寸不曾漂移的緊盯在景珏的臉上,將景珏的所有反應都盡收眼底。

景珏聞言,竟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頭,輕嘆了聲:「果然。」

之後。就抿唇什麼都沒再說了。

這倒是叫姜伯毅微微有些驚訝,「果然?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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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為後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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