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尹子墨笑了笑,「各取所需啊,你五哥前途無量,但是還要多多打磨,正需要我叔叔這樣的官場老手多調教,我堂妹又是這麽一副管不住的模樣,難得遇上你五哥這樣一個讓她感興趣的,不如順水推舟,幫幫他們好了。」
陸甄看了一眼還在挑河燈的尹悠,又轉頭看著他,「你確定她對我五哥有興趣?」
尹子墨盯著她,笑得詭異,「有沒有興趣,不是看表面的。」
陸甄被他盯得愣住,突然後方又傳來秦公子的喚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尹子墨皺著眉頭,有些氣悶的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船隻,轉頭吩咐船夫說:「再快點,把後面的船甩掉。」
陸甄突然笑起來,「哈哈,那不是跟賽龍舟似的了?」
尹子墨的眼神緩緩的掃過她,陸甄頓時囁嚅道:「唔,那個,賽吧,我不介意的。」
放河燈結束後,尹子墨在回去的途中給陸甄下達了兩條命令,一是多結交些貴人,好準備開店事宜,二是離秦公子遠些,陸甄對第一個命令表示接受,對第二個卻表示了疑惑,不過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扼殺在了尹子墨冰冷的眼神里,陸甄想到酒樓還沒開張,這個時候還是乖乖聽他的話比較好,不然到時候吃虧的是自己啊,於是她接受了尹子墨的命令。
自此陸甄又開始勤勞的奔波於何氏和尹悠那裡,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結交官家小姐和貴婦人們,還不忘敬業的從她們口中打探,京城貴人們的喜歡菜式和口味。
這時店鋪已經整修得差不多了,陸甄摩拳擦掌,想到自己原先的一年計畫即將提前實現,心裡真是萬分感動。
這天陸甄又一大早樂滋滋的打算出門去看鋪子的進展情況,誰知道剛經過前廳,就聽到柳良在跟老管家說話,「這是秦公子的拜帖?那位秦勉之秦大人家的公子?」柳良的聲音明顯很激動,陸甄頓時覺得不對勁,跑進了前廳,「舅舅剛才在說什麽?」
柳良見她穿了男裝,知道她又打算出去,招招手叫她走近些,揚了揚手中的一封拜帖,「大理寺少卿秦勉之大人家的公子,居然要來家裡拜會我,還說要見你,這是怎麽回事?」
陸甄一愣,耳邊有一瞬響起了尹妖孽告誡的聲音,於是立即搖頭,「不見,不見。」
柳良吃驚的看著她,「連秦大人的公子你都不待見?」
陸甄又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柳良剛才提到那位秦勉之大人時激動的口氣,於是試探著問了句說:「大理寺少卿……官大嗎?」
柳良白了陸甄一眼,「自然是大的,再說了,對我們這種平頭百姓來說,什麽官兒都是大的。」
陸甄點頭表示同意,但是想到自己酒樓的未來,還是忍痛搖了搖頭,「還是不見,舅舅您見吧,我不見了。」說完都沒給柳良說話的機會,就急急忙忙的出門去了。
秦公子在遞過拜帖之後的第三天登門拜訪,柳良萬分惶恐的接待了這位官家少爺,引著他在前廳坐下,用上好的茶葉、點心招待,可是秦公子卻有些心不在焉,「敢問柳老闆,貴府上的七公子可在?」
柳良當然知道這個七公子就是陸甄,他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實在失禮了,我家小七有恙在身,實在不便出來相見。」
秦公子微微失望的垂下了頭,盯著手中的茶杯不說話,許久之後才又開口問了句說:「那敢問七公子為何在外要以男裝示人?」
柳良沒想到他已經見過了陸甄的女子模樣,吃了一驚,「這個……小七她……」正在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怎麽回答,秦公子又問了句說:「她與尹大公子是不是……」
柳良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即拍了一下桌子,「不是!當然不是!」他怎麽捨得讓陸甄去給尹子墨做妾。
秦公子頓時鬆了口氣,笑著朝他行了一禮,心滿意足的告辭離去了,柳良連番留他吃飯,秦公子卻相當客氣的拒絕了。
柳良送走秦公子後多少有些明白過來,敢情這秦公子是看上陸甄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要是這樣,那陸甄還是免不了要做妾啊,他又想了想秦公子的身分,也許連妾都做不成,柳良事後將秦公子來訪的事情告訴了陸甄,陸甄正全力奮戰於準備開酒樓的最後階段,當然沒有心思應對,隨便說了聲「還是不見」就把舅舅給打發了。
柳良心想反正這兩人在一起也不般配,還不如不見,於是也直接打定了主意不讓兩人見面,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秦公子居然自那天之後,就經常過來柳家找陸甄,柳良與陸甄同一戰線結成,口徑一致,稱病不見,實際上陸甄正活蹦亂跳的在鋪子里忙著。
秦公子幾次被拒絕已經感到不對,他一個官家公子,何嘗受過這樣的待遇?頓時心裡有些不舒服,再想想尹子墨與陸甄的關係,又想想陸甄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心裡越發鬱悶,結果鬱悶多了就生病了,秦公子這一病把全家人都給嚇到了,別看秦公子長得高高大大像武將一般,實際上他從小身體就很不好,以前小時候就有舊疾,現在年紀漸長,調養了這麽多年才好了些,誰知道現在被鬱悶的心情一激,又複發了。
秦大人和秦夫人那個著急啊,請了京城無數的好大夫來醫治也沒有用,秦大人未曾納妾,秦夫人連生幾女,就這麽一個兒子,全家都寶貝得很,現在突然病了,當然是著急得不行了。
秦夫人整天坐在床沿拉著秦公子的手哭泣,秦大人急得團團轉,直到好幾天後,秦公子終於面色蒼白的醒了過來,對著喜極而泣的秦夫人喚了一聲「七公子」,這一喚就出事了,秦大人心裡氣啊,難不成自己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是個斷袖?秦夫人剛剛停下的淚水又開始泛濫。
秦公子幽幽的喘著氣解釋,「七公子不是男人,是女子。」
秦大人頓時轉怒為喜,「那你說是哪家的小姐?我們去給你下聘娶回來就是。」
秦公子喜洋洋的回道:「就是我同窗陸長洛的親妹妹,柳家布莊柳老闆的外甥女兒。」
秦大人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秦夫人也一臉凝重的盯著他,「你說什麽胡話?我們秦家怎麽能娶一個商賈的外甥女做兒媳?」秦大人一甩袖子出門去了,秦夫人在一邊嘆息不止。
秦公子眼見美夢落空,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這之後秦公子幾乎稍稍醒轉就開始喚「七公子」,一會兒又是「七小姐」,反反覆覆、連綿不絕,秦夫人的眼淚也是反反覆覆、連綿不絕。
京城幾位號稱神醫的大夫,給秦公子把過脈之後給出的結論一致,心病還須心藥醫,秦大人無奈再無奈,最後只好派了一個得力的下人去柳家請陸甄來看看。
彼時陸甄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榮登言情劇的女主角寶座,正在院子里拿著小毛筆,態度嚴謹的算著開酒樓的成本,一抬頭就見舅母秀梅神色慌張的走了進來,拉著她就出了門,陸甄連毛筆都沒來得及放下,一直到了大門口,柳良迎了上來,指了指門口站著的一個中年男人,對陸甄道:「這位是秦大人身邊的人,特地請你過府上去的。」
陸甄看了一眼門口那輛頗為精緻的馬車,疑惑的看著中年人,「為什麽突然請我去府上?」
中年人神情焦急的道:「我家公子病得昏昏沉沉,只知道念叨小姐的名字,所以我家大人特地叫小人來,請小姐過去一趟看看我家公子,否則他這樣下去,實在教人擔心啊。」
陸甄倒沒想到秦公子會生病,再想到他居然在病中還叫著自己的名字,著實臭美了一把,不過這時候不是臭美的時候,陸甄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所以她立即就將尹子墨的話拋到了腦後,決定聽從佛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教誨。
馬車行駛得極快,陸甄在車中推斷秦公子肯定病得不輕,不過想是一回事,等真正見到又是一回事,陸甄吃驚的看著眼前病榻上的人,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正盯著她猛瞧的秦大人和秦夫人,陸甄想了許久才想起來要行禮,也許是太著急了,秦大人直接擺了擺手,「免禮吧,先看看犬子的病重要。」
陸甄哽了一下,難不成把我當醫生了嗎?她挪著步子到了床邊,秦夫人抬起腫得像核桃似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其中眼神里幽怨的意味讓陸甄打了個寒顫,手中一滑,那枝來不及丟下的毛筆筆端被捏到了手心裡,沾了一手的墨。
「你就是那個七小姐?」
陸甄眼神閃爍的回了句說:「大概可能就是我吧。」
秦夫人一把拽過她,陸甄跌坐在床邊,就聽秦夫人已經哭號起來,「兒啊,你睜開眼看看,你心中念著的那個七小姐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