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衙內(3)
「衙內,富安知道您的心思,林沖家那婆娘,確實水靈地緊,比那些未盡人事的小姑娘,可是誘人許多......」
富安揣摩著高衙內的心思,說道。
「富安,如果還想跟著我吃香喝辣,以後最好別揣摩本公子的心思,更別亂說話!」高衙內掃了富安一眼,說道。
富安一怔,接觸到高衙內的目光時,卻忍不住渾身一顫,打了個激靈,突然有種感覺......從昨天開始,衙內似乎有些不同了,他的眼神,讓人心裡害怕。
「是,衙內。」富安低下頭,弱聲應道。
林沖......
不行,這個結必須要解。
高衙內一時間陷入了沉思,他對林沖這個人物,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好感,覺得他是個『窩囊廢』,按照《水滸傳》的記述,媳婦幾次三番被『自己』調戲,居然一直隱忍,息事寧人,雖然有時代背景的局限,可這樣的男人,高衙內從骨子裡就瞧不起。
然而,這又是一個『有難耐』的窩囊廢,真要把他逼上梁山,又很是可惜,以此人的武藝,若能收服,為己所用,豈不美哉?
「衙內......衙內?」
富安見高衙內不說話,站在那裡出神,便輕聲低喚,呼喊高衙內。
高衙內回過神來,看著獐頭鼠目的富安,淡然一笑:「富安,你還有什麼事嗎?」
富安又是一怔,他和高衙內之間,名義上雖是主僕,實則更像是一起闖禍的兄弟,狐朋狗友。
每天清早,富安前來給高衙內『請安』之後,二人便愉快的叫上一些家丁和相熟的潑皮,上街玩耍,愉快的欺男霸女去了,根本不會問『有什麼事』這般『見外』的話。
富安善於察言觀色,感覺衙內似乎對『女色』暫時失去了興趣,想了想,說道:「要不......去銀勝賭坊耍幾把?」
高衙內搖頭不語。
富安想了想,又道:「虞侯昨日下午已下了拜帖,求見衙內。今日一早,已在府外求見,說有要事與衙內商議,您是否見他一見?」
「虞侯?哪個虞侯?」高衙內只覺這個稱呼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對應的是哪個人。
「自然是陸虞侯了,衙內不是常誇讚陸虞侯鬼點子多嗎?」富安道。
「陸虞侯......陸謙?!」
高衙內豁然開朗——原來是這個賣友求榮的陰險小人,他此番前來,一定是聽說自己對林沖的老婆『朝思暮想』,所以主動出餿主意來了。
高衙內心裡厭煩,臉上卻沒有過多展露,很隨意地說道:「你去告訴陸謙,今日本衙內還有事,就不見了.......過幾日得閑,我請虞侯吃酒。」
富安口中稱是,心底卻自疑惑——今日有事?什麼事?!高衙內除了欺男霸女,調戲他人之妻,以及去賭坊耍兩把這點小嗜好之外,還能有什麼事?富安跟著高衙內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高衙內除了這兩件事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嗜好,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可以做。
若是以往,富安一定會問個清楚,可今日的衙內與以往不同,他唯有小心地把疑惑藏在心底。
「還有別的事嗎?」高衙內再次發問。
富安想了片刻,張了兩下嘴,最終卻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別的事了。
「有話便說,莫要吞吞吐吐。」高衙內看著欲言又止的富安,拍了拍後者的肩膀,笑著說道。
高衙內如此『親昵』的舉動,沒能讓富安感到安心和親切,反而越發覺得陌生。高衙內以前都是和自己『勾肩搭背』,互稱兄弟,絕不會以上位者體恤下屬的姿態,拍自己的肩膀。
「還有一事......蔡公子邀衙內於午時至醉仙樓赴宴。」
富安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描金拜帖。
高衙內伸手接過,沒有急著打開,查看裡面的內容,似乎對這張帖子更感興趣。
宋朝流行發請帖,請人吃飯喝茶,都要發一張請帖,邀請對方前來,這些都是書本上描寫的,高衙內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端詳了好一會兒,高衙內才輕輕掀開帖子。
「欲二十三日午間於醉仙樓具飯,款契闊,敢幸不外,他遲面盡。」
帖子的內容,便是這二十四個字,再下面則是署名:袁小侯。
袁小侯當然不是『侯爵』,此人的名字就叫『小侯』,其父是京城的小官兒。
這段文字的大意是:您好,我想在二十二日的中午請你到醉仙樓吃飯,邊吃邊聊,談談各自的近況(款契闊),希望您一定要來,千萬別跟我見外(敢幸不外)。我就寫這麼多,其他的話等咱們見面再聊(他遲面盡)。
高衙內一看到請帖的內容,突然笑了......
身為歷史系高材生,宋時的請帖,他再熟悉不過,這格式就不對,是邀請客人去家裡做客時才用的,請人去酒樓一聚,不是這樣的書寫格式。
請人到酒店飯館吃飯,應該用那種很大的大紙,又厚又硬,沉甸甸的那種。
紙上分成兩豎欄,右欄的最上面印著酒店的地址和名稱,最下面印著『假館不恭』四字(意思是在飯店請客有些不恭敬,希望被邀請的客人多多包涵),中間留出一段空白,填寫請客的具體時間。中欄是打好的三排格子,最上面一排格子填寫被邀請之人的姓名,中間一排格子填寫被邀請之人的地址,最下面一排格子則由受邀人填寫。比方說受邀人接到請帖,就在自己的姓名和地址下面所對應的那個格子里填一個「知」字,表示自己願意參加,或者也可以填上「敬陪末座」,表示自己不但願意參加,而且會非常文雅非常謙虛地參加。如果受邀人不想參加這個飯局,那就在格子里填一個「謝」字,或者填上「敬謝不敏」,意思是有事兒來不了,謝謝您的好意。
高衙內看著手中有些『不倫不類』的請帖,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公子因何發笑?」富安疑惑地問道。
「這個袁小侯,不是二百五,就是根本瞧不起我。」高衙內得出了結論。
富安一驚:「衙內何出此言?」
他雖然很好的掩飾了過去,但還是被高衙內捕捉到了一瞬間的變化。
「二百五......又是怎個說法?」富安顯然不知道二百五是什麼意思。
「二百五......就是傻子。此人寫出這等請帖,不是傻子,就是根本沒把我放眼裡。」高衙內笑呵呵的掃了富安一眼,道:「現在我知道了,一定是後者!」
寫個請帖還如此不用心,要麼是故意的,若非故意,就是根本沒把高衙內當回事,隨便寫一個糊弄了事。
「衙內,別理這幫人......咱不跟他們玩兒!」富安極力想掩飾自己的惶恐與不安,賠笑說道。
高衙內:「這幫人?他們?他們是誰?」
「衙內,您不知道他們是誰?!」富安有些不敢相信。
高衙內皺眉:「忘了本衙內剛才說過的話嗎,你只需答覆便是!」
「呃......是,衙內!他們就是『蔡小京』為首的那些傢伙......對,還有童賀彥!就是他們這些人!」富安恨恨地說道,似有畏懼。
——能讓富安這個『無賴潑皮』聞風喪膽的,只能是一種人.......比他更厲害、更有權勢、更無賴的人。
見高衙內依然想不起來,像『失憶』了一般,小聲提醒道:「蔡小京,便是當朝太師蔡京的孫子,真名蔡瓊,我們背地裡都叫他蔡小京。還有童賀彥,是當朝樞秘使童貫的......」
「童貫?他不是太監嗎,也有子嗣?」高衙內驚呼出聲。
「衙內,您......您到底怎麼了,連童賀彥都想不起來了嗎?他當然不是童大人的子嗣,是童大人的侄兒,童大人自幼入宮為宦,沒有子嗣傳承,所以才將侄子過繼給自己當兒子的。」富安說道。
「嗯......前兩日挨了林沖和莽和尚魯智深那廝的驚嚇,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高衙內隨便找了個借口,含糊地矇混了過去。
高衙內:「那這袁小侯又是何人?與蔡瓊、童賀彥等人,又是何種關係?」
「袁小侯他爹袁郎,就是個小官兒,六品的司郎中,給咱太尉大人提鞋都不配。他......他是蔡小京的狗腿子!仗著有蔡瓊給他撐腰,狗仗人勢,我呸!」
富安很憤慨,話里話外卻透著股酸溜溜的味道,似乎很羨慕袁小侯的『狗腿子』身份。
高衙內理了一下思緒,對此事已大致有所了解。
此次『醉仙樓』聚會,應該是以『蔡小京』蔡瓊和童賀彥等京城高幹子弟為首的,京都『官二代』、『官三代』的聚會。
送來請帖的袁小侯,以他的身份,當然不可能是此次聚會的『主人』,他就是個跑腿的跟班兒,之所以請帖的署名是他,只因為蔡、童等人,根本就瞧不起高衙內,隨便指派一個人,寫個請帖意思意思,而這個被指派的人就是袁小侯。
既然『老大』都瞧不起高衙內,袁小侯自然也沒把高衙內當回兒事,隨便寫個請帖,遞交到高府了事。
高衙內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地位,在『官二代紈絝圈子』里,居然這麼低。也就是欺負一下平頭老百姓,在大街上帶著一群潑皮吆五喝六,表面風光而已。
富安道:「衙內,您這兩年從未參與過此等聚會,讓他們囂張去,咱自個玩自個的......」
「不,這醉仙樓我是去定了。我倒要見識見識,當今小爺們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