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今夜無眠
秦柏小的時候，最怕的事是附近有人死。
烏克西鎮被瑪瑙河一分為二，分成河東和河西，河西有死人沒什麼，因為秦柏家住在河東，聽不到那些令人鬧心的嗩吶聲。
鄉下人辦喪事是有很多臭規矩的，那人剛剛斷氣，就要幫他洗臉抹身子，洗手洗腳，然後給他換上新衣服新鞋子，完事後就要放一串鞭炮，俗稱：「報祖宗」。然後就差人到處走親戚逐戶通知，俗稱：「報喪」。接下來就是請道士來做法、誦經、敲鑼打鼓吹嗩吶，各位孝子孝孫和親戚好友就蹲在一邊嚎啕大哭，俗稱：「哭喪」。然後，由道士帶著這些人去鎮外的河水旁挑水回來，俗稱：「買水」。這一路去一路來，要求孝子孝孫一直哭哭啼啼地喊死者的稱呼，俗稱「招魂」。
如此折騰幾天幾夜之後。到了出殯那一天就是全部悲哀的**了，為了避諱，一般出殯都選擇在晚上。出殯隊伍沿村子里的小路，向墓地緩緩而行，一路上又是敲鑼打鼓吹嗩吶，道士的誦經聲、孝子賢孫的悲哭聲、嘈雜的腳步聲，抬棺材腳夫的吆喝聲，整個區域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所到之處，悲風襲人，哀鳴入耳，令人膽戰心驚。直到先人入土為安，送葬人這才三三兩兩返回。全村人這才算鬆了一口氣，籠罩在大家心中的陰霾才漸漸散去。過了十多天，村裡才漸漸恢復了些許喜氣。但是如果這個時候又有人死去，那麼，對不起，大家又要一起難過了。
秦柏小的時候，最怕這檔子事，每當這個時候，夜裡是絕對不敢獨自上茅廁的，一定得拉上父母親或者哥哥一同去，睡覺也是蒙著頭睡。縱然如此，鑼鼓聲依然不屈不撓地滲入被窩，鑽入他那可憐的耳朵里，敲擊著他那可憐的心房。他有時會忍不住戰戰兢兢地往窗外看，看看是不是有個傳說中的白衣人站在窗外黑沉沉的夜幕中。
過了瑪瑙橋，秦柏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卻意外地沒有聽到敲鑼打鼓吹嗩吶，以及誦經聲，也沒有聽到任何哭聲，叔叔家裡黑燈瞎火，一個人都沒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秦柏又是心裡一緊，但又不敢貿然跑到叔叔家門口去窺視，於是找到屋后的李大伯。這才知道他叔叔剛剛出殯了，一行人正在野外鬧騰。
秦柏當即告別李大伯，馬上趕往鳳凰崗。心中暗暗納悶，這也太快了吧，中午才過世，傍晚便入土？可是剛才回來的時候，經過鳳凰崗時，怎麼沒有碰到他們？看來是自己在聖比迪地下室里跟古掌柜商談的時候出殯的，嗯，一定是這樣了。
那裡有火光，隱隱有人哭聲，秦柏趕到那裡的時候，只見十多個人圍在地個新墳前，幾個披麻帶孝的人正跪在墳墓前磕頭。看身材，依稀可辨出這幾個人便是屈氏，秦壽仁和秦詩玉。
可是隨後發生的事卻大大出乎秦柏意料之外，屈氏和他那一對寶貝兒女見秦柏到來，竟發瘋般撲過來，幸好被其它人拉住。三個寶貝大呼小叫，口口聲聲說秦柏見死不救，家裡有十幾萬塊錢也不捨得拿出來救人，是個沒心沒肝沒肺無情無義無德之人。看那氣勢洶洶的架式，似乎要將秦柏撕成碎片。
秦柏火大了，心道：「老子只不過念在叔侄的情份上，想到他墳前上柱香，磕幾個響頭，略表哀思罷了，想不到竟被這三個無賴如此對待。也罷，既已情至義盡，老子走便是。
當下，遠遠朝著墳墓跪下，磕三個響頭，站起身便走。
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秦柏便經歷了如此的大喜大悲，精神和體力有說不出的疲倦。於是回到家之後，匆匆洗漱一翻，胡亂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便倒在床上睡大覺。
可是，身體躺下了，頭腦卻放不下，秦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中五味雜存，滿腦子稀奇古怪的念頭到處亂竄。孤兒的心理本來就很脆弱，稍有風吹草地，便草木皆兵。動輒觸景生情，靜則顧影自憐。更何況同時面臨如此大喜大悲之事？
秦柏暗暗嘆道：看來，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可是他並不知道，今夜無眠的，何止他一個人？
有一個人比他更緊張，更興奮，更難以入眠。
他，便是古榮初。
送走秦柏之後，古榮初馬上叫來自己的親信趙勇，趙勇是聖比迪巫石專賣店的掌柜之一。
當古榮初在密室中把掌燈演示給趙勇看過之後，趙勇驚得目瞪口呆，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老闆。
古榮初又把掌燈的六個特點一一告訴了他：第一個特點便是色溫，普通照明石發出來的光是暖色光，也就是接近於蠟燭發出來的那種桔黃色光。而掌燈發出來的光卻是白光，非常接近日光；第二個特點便是亮度，掌燈的亮度是普通照明石亮度的五倍；第三個特點便是光線衰減，普通照明石的光線衰減非常厲害，而掌燈的光線衰減卻很小；第四個特點便是價格，掌燈用的材料跟普通照明石一樣，因此價格也一樣；第五個特點便是壽命，掌燈的壽命比普通照明石的壽命要長五倍！
說到這裡的時候，古榮初突然住口了。
當趙勇可憐巴巴地問第六個特點是什麼的時候，古榮初才感慨地說道：「最重要的就是第六個特點，這第六個特點才是重中之重。就因為這個特點，奠定了掌燈在收藏界的地位，它註定成為金星聯邦絕佳的收藏品。記住，是收藏品，不是日常用品。」
趙勇呆住了：「老闆，這東西真的有這麼厲害？」
古榮初笑道：「你說，要是這種東西流到市面上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應？」
趙勇想都不想，直接答道：「這還用說，當然是馬上風靡整個金星聯邦，取代現有的照明石，成為炙手可熱的新一代巫石產品。」
古榮初問：「要是這種東西的數量非常有限，整個金星聯邦只有五千個呢？」
趙勇笑了：「老闆，這怎麼可能，只要這東西一面市，馬上會產生蜂窩效應，大家必定一窩蜂地去仿製，或者複製，市場很快便充斥著這種新的巫石製品了。」
古榮初嘴角掛出一絲冷笑，說道：「這就是掌燈的第六個特點：不可複製！」
「不可複製？！」趙勇驚呼起來：「怎麼可能，在我們金星聯邦，還有什麼東西不可以複製的？」
古榮初道：「話是這麼說，可是你也知道，照明石發展至今，色溫的問題解決了沒有？亮度的問題解決了沒有？」
趙勇不吱聲了，兩隻眼睛突然精光閃閃：「我明白了，老闆。我馬上找鄭石師過來。」
古榮初讚賞地點點頭。
一個親信，只所以能成為親信，除了忠心之外，還要懂得惴摩上司的心意，並不動聲色地去完成。
趙勇無疑是一個稱職的心腹。
鄭石師，本名叫鄭大成，五十多歲，初級石師職稱，在聖比迪巫石專賣店做專職鑒定石師，他的主要工作並不是生產製作巫石，而是鑒定。稍大一點的巫石專賣店都會賣一些比較昂貴的巫石製品，而一些特殊的高價巫石製品需要內行的人才能看出來，要是沒有專職人員把關，很容易吃虧。比如，要是有一塊昂貴的巫石是假的，那麼這家店鋪除了遭受重大的經濟損失之外，它的信譽同樣不可避免地受損。
因此，稍大一點的巫石製品專賣店都會供養自己的專職鑒定石師。
鄭大成便是聖比迪巫石專賣店的專職鑒定石師。
鄭大成很快便來了，當他看到趙勇給演示的掌燈效果之後，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眼睛也直了。他當即拿起一個掌燈，仔細地端詳了好一會兒，然後將掌燈握在掌心，閉起眼睛。只見他的神情越來越古怪，越來越鄭重，臉上的血色也漸漸褪去，最後變得如同一張白紙。
大約一柱香之後，鄭大成這才睜開眼睛，異常激動地說：「老闆，趙掌柜，這不是目前金星聯邦巫石製造水平能製作出來的東西，哪怕是那幾個老怪物也不可能做得出來。」
果然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古榮初和趙勇大吃一驚，雙雙將目光注視在鄭大成身上，雖然兩人都知道此物並非凡品，卻沒想到，此物極有可能並非出自金星聯邦，這個內行人的說法極具震撼效果。
秦柏走後，趙勇到之前，古榮初一個人在密室里來回踱步。他估計，秦柏的師父應該是某個憤世嫉俗的高級石師，甚至是個某個隱姓埋名的石聖級人物，此人具備驚人的巫石製造水平，卻由於性格問題，不齒與世俗人爭鬥，因此躲進深山老林，做個世外高人。由於機緣巧合，秦柏在外面撿海螺石的時候，無意中闖入他的隱居之處，並與之產生了互動。高人看中聰明伶俐的秦柏，於是便收他為徒。
這就是經典的奇遇。
可是現在，專業的巫石鑒定師卻認為秦柏的師父不是金星聯邦的人，古榮初當然感到萬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