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孺子可教也
虎子，大名李小虎，今年十二歲，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身高只是和思思差不多。
路上聊天得知，他只斷斷續續上過兩年學，支教的老師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後來學校整體搬遷到鎮子里，他因為要照顧家裡的爺爺，和家裡的田，索性不去上學了。
村子叫龍背村，位於大涼山和大雪山的交界處，連地圖上都不曾顯示的點，隸屬北山鎮，從鎮里到山裡，還要走整整一天一夜的山路。
那似乎是一個被現代文明遺忘的角落。
華夏山河廣大，國土縱深，總有這樣的角落，而且不在少數。
這樣的際遇，讓顧小愛唏噓不已，生出深深的同情。
在附近的小城裡，帶李小虎好好洗了個澡，理了頭髮，又為他買了一身新衣服和鞋子，從頭到腳，都是新的。
完全認不出來，這是之前那個如同乞丐般的小男孩。
甚至連皮膚都不像以前。
造化洗髓丹，對他的改變效果很明顯，原本皸裂發紅的臉蛋，手掌，以及皮膚，都是變得白皙滑嫩，除了還有點瘦，完全就是個乾乾淨淨的小男孩。
在這個過程中，李小虎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眼睛紅了幾次，卻始終沒有掉下眼淚。
爺爺活著時，曾多次教育他，男兒流血不流淚，啥時候也不許流，要是真想哭了，就把腦袋埋水裡，這樣，天看不見，地看不見，人也看不見。
……
……
「叔叔，你能幫我找到爸爸媽媽嗎？」
李小虎很認真的問道。
他的眼神很執拗，像是一塊被山風吹過很久的硬邦邦的石頭。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十二歲男孩兒的眼神。
本來，洗完澡，換上乾淨衣服后，李玄是想讓他睡覺休息的，但他根本睡不著，以強烈的意志，支撐著，不斷追問這個問題。
李玄看了他一眼，笑笑，開口道：「可以啊。」
神魂尋人，難度並不算很大，之前，李玄已然知曉了他的生辰八字，也提取了髮絲作為血脈之物。
卦象顯示，他的血脈至親，距離此處不遠，也就幾百公里的樣子。
李玄的神念，已然到了那個方向，通過血脈間的感應，找到了他的親人。
他的父母，在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正在修建一條穿山公路，條件自然是很艱苦，堪稱篳路藍縷。
「你現在就要去？」
李玄淡淡問道。
「嗯。」
他開口說道，彎著腰，仰著頭，咬著牙。
「隨我來吧。」
李玄搖頭笑笑，一把抓起他，旋即消失在房間中。
……
……
萬丈高空，李玄腳下一朵雲，抓著李小虎的手，風馳電掣。
漫步雲端，是個很浪漫的詞。
但對於李小虎來說，第一次身處雲端，整個人都嚇壞了，身體顫抖，嘴唇哆哆嗦嗦，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神……神仙爺爺……
這個稱呼，李玄微微一笑，卻也沒說什麼。
山民多信神，各種原始的圖騰信仰，只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
而現在，算是開了眼。
他戰戰兢兢的低頭，看向下方，透過雲霧飄渺的間隙，可以看到綿延起伏的大山，螞蟻一樣小的房子，以及大片的田野。
好美呀……
經歷最初的驚懼后，李小虎很快激動興奮起來，自己碰到了神仙！
這樣的力量……
他不由抬頭，看了李玄一眼，恰好碰到李玄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慌，又趕緊低下腦袋。
自己能行嗎？
李小虎沉默下來，緊緊抿著嘴唇。
「你在想什麼？」
李玄刻意飛得很慢，和他聊天。
此子心性雖然不錯，李玄有意送他一份造化，但也要看他自己的表現。
「我……我……」
李小虎支支吾吾，臉上漲的通紅，到嘴邊的話，卻始終說不出來，劇烈的咳嗽兩聲，咬牙閉眼，攥緊拳頭喊道：「我也想成為神仙！」
「有多想？」
此刻，李小虎心臟跳的飛快，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我能吃苦，很能吃苦，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李玄淡淡一笑。
「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我帶你去找你父母，找到后，一家團圓，再發生什麼，我都不會管了。」
「第二，你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父母，但我會傳你仙家功法，保你有一世富貴，去大城市，天天吃肉，有房有車，還有數不盡的錢和女人。」
聽到這話，李小虎猛地呆住了。
心中，彷彿有一種的狂暴力量在萌生。
他想起曾經來村裡支教的那個漂亮姐姐，她說的大城市，首都，天安門，故宮，魔都，明珠塔，冰箱，彩電，轎車……那，都是自己無比嚮往過的天地。
現在，只要自己點點頭，就能擁有這一切。
可是……父母……
他眼中流露出異樣的情緒。
從自己記事開始，他們回家的次數，便是屈指可數，就算是回來，也是無休止的爭吵，自己但凡淘氣一點，便是媽媽的謾罵，爸爸的藤條……
……
不知不覺間，李小虎已然是滿頭大汗，臉上顯露出無比的掙扎和痛苦。
兩種念頭，在腦海中激烈交鋒著，一場無比殘酷的戰鬥。
不知過去多久，他狠狠咬了下舌尖，撕心裂肺的喊道：「我不，我要父母！」
喊出這句話后，他整個人倏然放鬆下來，就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卻有另一種力量，在心中萌生。
這一刻，李小虎感覺自己成熟了很多。
李玄依舊笑著，問道：「你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做嗎？」
這笑容，在李小虎眼裡，再也不像神仙，反而是有些可怕。
哪有這樣的神仙？
不過，他也不敢有絲毫怪罪李玄的意思，神仙的想法嘛，自己哪裡能猜得透？
能幫忙找到爸媽，已然是很萬幸了。
李小虎咬咬牙，膝蓋一軟，便是跪了下去。
「神仙爺爺，我，我……我想靠自己，靠我自己，以後也要去大城市，去首都，去天安門，去故宮……但，但是我爸媽，我……我不能不要他們。」
有些艱難的說出這話，他不敢抬頭，心中惴惴不安，等待李玄的反應。
李玄哈哈一笑。
瞬息間，兩人急速墜落，如同一顆流星，朝地面疾馳而去。
呼呼風聲灌入耳中，李小虎似乎聽到個模糊的聲音——
「孺子可教也！」